夏曆今夜特地多擺了一會攤沒有著急回去。
    他隻是站在攤位前，眼神平淡的看向一個方位，在距離他數條街之外的一方宅院裏，徐總管的家人正遭滅門。
    至於徐總管？
    當時夏曆見他倒在地上的時候，就察覺到對方心脈有損活不久了，現在估計已然西去。
    那個徐總管或許的確正在變好，但他昔日造下的孽不會因為現在的丁點善念就被饒恕。
    至於徐總管的家人……
    哪怕並未親手行惡，但享受著惡的供養，對徐總管的惡行是支持默許的，心底裏更覺得是理所當然的，絕對會將那個少年視作死敵，絕對會複仇。
    他們甚至還會認為那個少年才是惡，所以那個少年斬草除根也沒什麽不對。
    夏曆閉上眼睛，開始用神魂感受信息。
    那個少年悄無聲息的殺死了徐總管全家之後，開始找尋起了徐總管留給家人的修煉資源，最終在宅院外的一口枯井之下找到，另外水井之下還有著許多副隻剩下白骨的屍骸。
    這莫名觸動了夏曆的一段回憶。
    夏曆依稀記得當年他初到風鶴城，被柳家二少柳浮威脅的時候，柳浮提到過柳家在城外有一片地，專門用來埋那些不長眼的東西。
    如今想來，當年的柳家也絕非善類，甚至他早就明白，隻是因為後續關係緩和後就遺忘了柳家的本質，柳家遭滅門或許也算是一種死有餘辜。
    而滅了柳家的玄丹宗又被他所滅。
    他以後又會成為某種首惡，被一些人發誓要滅去嗎？
    “唉，何時了啊。”
    夏曆不禁搖頭，要中斷這個輪回倒是簡單，奉勸他人放下仇恨就行。
    可放得下嗎？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放下屠刀所成的佛，正是意識到這點並切斷仇恨連鎖的覺者，可惜這種覺悟他人是無法相勸的，隻能當事人自己去悟。
    所以世上無佛。
    所以到頭來不過是殺殺殺殺殺。
    世人都是血修羅，殺到自我都毀滅，殺到徹底寂靜再無聲。
    而夏曆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覺者，他在第三者客觀角度能意識到這點，但如若有人殺死了他的至愛，他又會作何？
    置身其外，人人皆覺者。
    置身其中，人人皆修羅。
    就在夏曆感受內外道中的差距之時，一連串細密的腳步聲響起，一個性格活潑，笑容甜美的女修來到了他的攤位前。
    “這位小哥，你這符籙煉製法賣嗎？”
    “八百。”
    夏曆回答了女修，這是個公道價。
    “小哥，那符籙煉製法還有其他部分嗎？實不相瞞我從徐總管賠償的東西之中發現了那枚玉簡，詢問後得知了你，那煉製法應該不是完整的。”
    “但我給徐總管的就是全部了。”
    夏曆這話一說，女修馬上伸手從夏曆的攤位上拿起了一張符籙。
    “這張符所用的技法明顯並非玉簡之中所記載的，你有藏私我理解，你報價就是。”
    女修應該也是擅長製符之人，並非是散修，其眼光獨到一眼看出了符籙的非凡之處。
    “抱歉，我不想賣。”
    夏曆搖了搖頭。
    “你報價。”
    “坊市有規定自由買賣，不能強買強賣，徐總管這不就出事了，你就不怕步徐總管的後塵？”
    “小哥，你看我像是沒有背景的小散修嗎？”
    女修放出了自己的氣息。
    築基期！
    她此刻很是自信，在這種小地方就連半步築基都可當家做主，她這築基期的修為那還不嚇煞旁人？她很確信自己就是這赤鬆城內最強的人。
    “賣給我，保證少不了你的好處，本小姐會罩著你的！”
    “好吧，那二十萬靈石。”
    夏曆報出了一個公道價，地階的符籙煉製法絕對值這個數。
    “你在開玩笑？？”
    女修聞言瞪大了眼睛，二十萬靈石，就是她的宗門大出血都拿不下！
    “確實是值這個數的，我還是有見識的，你也別以為我當真是小小散修，我也是有師尊的！”
    夏曆第二次胡吹自己有師尊，女修聞言歎了口氣，臉上的笑容都快要繃不住了。
    “小哥，你這是換一種方式告訴我，你那傳承地階起步嗎？怎麽有你這麽傻的人啊？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在師尊，你就不怕被殺人越貨是吧？你真以為那些宗門巡察是好人？”
    “算了，不逗你了，一萬賣我，我推薦你進我宗內門，本小姐占你這麽大便宜，絕對把你給護好了，換成其他人絕對悄悄就把給你宰了！”
    女修見夏曆是識貨的，隻能換一種方式撿漏，她現在隻希望夏曆配合，她是真不願意放過這麽大的機緣。
    也不願意行惡。
    可這份機緣如果必須行惡才能得到的話……
    “我怎麽相信你不會路上幹掉我？進了你的宗門還不是你說了算！”
    “小哥，有些時候你隻能選擇相信，當然我可以和你立血契，我真不想做壞事，大家互相理解一下好嗎？”
    女修眨著她那雙大眼睛，看似撒嬌其實已經做了最後警告。
    她不想做壞事的言下之意就是……
    如果夏曆不給，她會做！
    “小哥，說真的，我們換位思考一下，你有我的修為，我是個無力的小姑娘身懷重寶，你會怎麽做？搶我東西恐怕都是輕的，你指不定還得玷汙我一通，平心而論我真的是個好人，不是嗎？”
    女修繼續勸說，夏曆略做遲疑，而後歎氣點頭。
    “你贏了。”
    “好耶！！”
    女修高興的伸出手和夏曆握了握，她現在覺得夏曆比之前那個少年還要順眼一些。
    “來吧，來立血契，說不坑你就不坑你。”
    “還是算了吧……我不懂這些，我怕你害我。”
    “你這……”
    女修無語了，她給夏曆保證，夏曆怎麽還不敢要啊！
    “算了算了，幸好我是好人，沒血契我一樣遵守諾言，小哥怎麽稱呼？”
    “我叫林也。”
    夏曆隨口扯了個名字，但女修聞言卻是立即搖頭。
    “小哥，你還是盡早改名吧，你這名和人家靈虛洞天的虛衍君一樣，也不怕被虛衍君壓了命格，趕緊改了！”
    “還有這講究？”
    “你進了宗門算是登堂入室，不再是散修了，自然要有所講究。”
    “那我萬一叫夏曆怎麽辦？”
    “那你倒黴唄，那位隻要還在，這名字便不得複用，你非要用也行，上太一把那位給挑下來，你就配叫這個名。”
    “行吧……奇怪的知識增加了。”
    夏曆表示學到了，這正是他所空缺的，未曾了解過的修行界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