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店的玻璃門在身後合上，將微涼的風隔絕在外。
    立希被愛音拽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兩份草莓蛋糕，一杯黑咖啡，一杯……”愛音歪頭看向立希，“狸希要喝什麽？”
    “和你一樣就行。”立希擺弄著桌上的餐巾紙，指尖無意識地將它折成奇怪的形狀。
    當蛋糕端上來時，愛音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
    她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奶油沾在嘴角都渾然不覺。
    “真的好好吃！狸希快嚐嚐！”
    立希看著對麵少女鼓起的腮幫子，突然伸手用拇指擦掉了她嘴角的奶油。
    這個動作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笨手笨腳的。”立希迅速收回手，低頭猛灌了一口咖啡，卻被甜膩的味道嗆到。
    ……糟糕，糖加多了啊……
    愛音噗嗤一聲笑出來：“原來狸希喜歡甜的啊。”
    “呃……嘛……”立希的聲音有些發抖。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可能解釋糖是自己不小心加多的了。
    窗外的雲朵緩緩飄過，流動的陰影漸漸蔓延到街道上。
    愛音忽然放下叉子，金屬與瓷盤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呐，狸希……”愛音用手指戳著蛋糕上的草莓，“你對小白怎麽看？”
    立希的手指僵在了咖啡杯沿。
    ……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我的話，覺得他是個大騙子哦。”愛音繼續說著，目光落在蛋糕的奶油花紋上。
    “虛偽、狡詐……”
    “等等！”立希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你到底怎麽了？”
    忽然，一滴眼淚砸在了蛋糕上，在奶油表麵留下一個小小的凹陷。
    愛音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蓋住她此時略顯陰暗的臉龐。
    “小白啊，真的好過分……”她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喜歡上他，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立希感覺喉嚨發緊。
    她應該說什麽？安慰的話？還是……
    一塊蛋糕突然出現在愛音麵前。
    立希把自己的那份推了過去，叉子在上麵粗暴地劃了個叉。
    “啊，不太想吃草莓呢，你幫我吃掉吧。”
    立希生硬地說。
    愛音眨了眨眼，怔怔地看著麵前鮮豔欲滴的草莓蛋糕。
    眼淚如泄洪般湧出。
    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擦越多。
    “對不起……我明明不想……”
    立希站起身，繞過桌子坐到愛音身邊。
    她僵硬地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輕拍了拍愛音的後背。
    此刻，相顧無言。
    ……
    過了一會
    “愛……愛音……他對你做了什麽？”立希的指甲陷入掌心，隨即緊張地喝了一口咖啡，這是她第一次這麽正式地喊對方的名字。
    與此同時。
    她想起白弦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的樣子，想起他總是掛在嘴角的溫柔微笑。
    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家夥，究竟做了什麽，才會讓愛音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窗外的重雲突然遮住陽光，陰影籠罩在愛音慘白的臉上。
    “不是的……”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
    “是我……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忽然，一隻鴿子撲棱棱飛過窗沿，一頭撞到不遠處的電線杆上。
    “哐當”一聲。
    它就這麽直勾勾地跌落在地，渾身抽搐。
    愛音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看到他在吻別人哦。在他家裏，抱著那個人的腰，很投入的樣子。”
    咖啡杯從立希手中滑落，褐色的液體在白色桌布上洇開一片汙漬。
    服務生慌張地跑來處理，但兩人誰都沒有移動。
    “是誰？”立希聽見自己機械的提問。
    愛音用叉子戳爛了草莓，鮮紅的汁液像血一樣滲出來。
    她狠狠地吃下那顆宛若淌血的草莓，表情十分難看。
    “涼前輩，他的那個同居青梅竹馬。”
    “……”立希雙眼無神，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同居的……青梅竹馬……嗎？
    也是呢……
    像這種事，肯定不奇怪的吧。
    哈哈……哈哈哈……
    “他們沒有交往。”愛音冷不丁地吐出更為驚人的事實。
    “什麽！”立希驚愕地猛敲桌子。
    震得瓷盤都抖動起來。
    “沒有……交往？”
    “對。”
    “可是……”
    “素世說，他享受著被愛的感覺，所以……”
    千早愛音大概解釋了一下前後因果。
    而關於素世監控偷拍的事情——她悄然略過了。
    ……
    “那家夥！”立希幾乎是怒吼出聲。
    ……他以為自己是誰？
    ……輕小說裏的後宮王嗎？
    巨大的動靜引得鄰座的客人紛紛側目。
    但此刻她已經完全顧不上這些了。
    她的肩頭因憤怒而顫抖，咖啡杯裏的液體隨著桌麵的震動泛起危險的波紋。
    愛音苦笑著按住立希的手腕：“別這樣……會嚇到其他客人的……”
    立希這才注意到周圍投來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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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有交往，卻這麽做了。
    立希的胃部絞緊。
    她應該非常憤怒的，可此刻充斥胸腔的卻是某種扭曲的慶幸。
    這讓她感到無比惡心。
    “所以……”立希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就這樣……一直玩弄著所有人的感情？”
    “我們去找他。”立希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愛音驚慌地拉住她的衣角：“等等！現在去能說什麽呢？我從來沒有和他表明過心意…… ”
    “至少要讓他知道——”立希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要讓他知道什麽？知道愛音在傷心？還是知道……自己也在嫉妒？
    甜品店的玻璃映出兩人扭曲的倒影。
    立希看見自己漲紅的臉，和愛音濕潤的睫毛上懸著的淚珠。
    最終，她妥協似的歎了口氣。
    “回去了。”
    “等等，我也一起。”
    ……
    走出店門時，暮色已經籠罩街道。
    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點亮了道路上的些許昏暗。
    愛音默默跟在立希身後半步的位置。
    她的鞋底踩過一片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其實……”愛音突然開口，“我早就察覺到了。”
    立希的腳步頓了一下。
    “狸希，也喜歡小白……對吧？”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
    立希默默盯著對麵閃爍的倒計時數字，罕見地沒有哈氣。
    也沒有直接否認。
    愛音突然快走兩步，擋在立希麵前。
    霓虹燈的光在她臉上變幻著顏色。
    “狸希對小白是怎麽看的？請告訴我！”
    信號燈由紅轉綠，行人從她們身邊川流而過。
    立希沉默許久，終於開口道：
    “我不喜歡他。”
    夜風吹起愛音的發梢，立希似乎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莓甜香。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憤怒且感到惡心的真正原因——不僅是替愛音不平，更是因為那個不敢承認心意的、懦弱的自己。
    遠處傳來電車進站的廣播聲。
    “這樣啊……”
    愛音轉身走向站台，背影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單薄。
    “明天見。”她沒有回頭。
    立希站在原地，看著愛音的身影被吞沒在車廂的燈光裏。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樂隊群聊的消息。
    愛音發來一個笑臉，邀請大家周末來素世家玩。
    立希盯著那個卡通笑臉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真是。
    紅太陽：白弦壞事做盡。
    該罰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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