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隻大手粗暴的刺進大腦攪動，將它所神智攪到混亂，一號每一根分枝都鏈接著它的神經，這個程度的痛楚讓它不住的尖嘯聲從口器溢出，傳往四方。
    所有人震驚看向它……一號早在被擊中的時候就恢複了原形，在大庭廣眾之下，那張被雷霆擊穿大洞的研究員的人皮下，數不清的細長活體生物糾纏在一塊蠕動……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在場所有工作人員呆滯一瞬後反應過來，驚慌，尖叫，暴亂，警衛隊持槍從人群中衝過來。
    一號差一點憑著嗜血本能衝入人群，將分莖插進他們的天靈蓋吸取那些鮮美腥甜的血液用來恢複自身。
    然在刹那間，它的腦域恢複一絲清明，它必須走，霍驍和時棲星實力要比它想象的遠遠多更多！人類的科技很難對他們起作用，它怎麽會想在這種時候對付他們？
    一號舍棄還在試圖複原的部分軀體用於抵擋下一道雷霆，接著利用飛快疏散的人群遮擋往外逃脫……
    它差一點被殺死在這兒，不過它還是成功了利用了一點點來自研究所內護人員才知道的小裝置。
    躲過那女人利箭般四處掃射的精神力和追趕，一號將自己的氣息掩藏，它遊走在這片名為a區的街道上，很快的很快，她肆無忌憚的行為將被這裏的人類製止。
    在逐漸黯淡的夜色下，一號跌跌撞撞回到了它安置博士的地方。
    狡猾的博士需要一點小懲罰，一號算準時間在他窒息前回來，卻沒想到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向自己預估中一般發生，人類的智慧抵不過天意和巧合，當它打卡藤球，博士慘白的臉映入眼簾，胸腔處微弱的起伏隨時都會停止。
    在這命運的一刻，它沉默的看著博士，撫過他的眉眼和唇，血液的流動聲自他纖細的脖頸下傳來，它知道味道有多鮮美，
    博士身上的甜味兒越來越淡了。
    那些口器終於還是蟒蛇般纏上青年，深深刺進鮮活的胸膛中，
    ……
    “呼！！！”
    新鮮的空氣注入，祁祺再次從噩夢中醒來，呆滯的隨著顛簸的車體左右搖晃……然後被駕駛座上伸來的藤蔓固定。
    “醒了？”
    祁祺呆呆看著邊上換了張人皮的一號：“我沒死？”
    車後視鏡損壞，一號不得不把自己的眼球伸到外頭充當車鏡，如此一來一個眼球就不太夠，它隻好消耗更多能量造出第二個眼球，現在這對看起來像花苞一樣的大眼睛祁祺看向祁祺，淡淡道：“嗯。”
    祁祺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就沒什麽要解釋的？這什麽鬼地方？你把我帶什麽地方來了？”
    一號道：“雷霆小隊有個預知異能者，我失敗了，如果不在一定時間內把你拉出基地來，很快，整個基地會被你憤怒的家人翻個底朝天。”
    祁祺把頭探出朝車窗外望去，不知道車開到了什麽地方，像某條鄉間小路，四周除了隱隱約約的村子屋頂外，就隻有光禿禿的土地和一大片肆意生長的野花野草。
    一號的上半身披著人皮，下半身一團主體的根莖也沒有了先前那種半是晶瑩的黃綠色玉質感，呈現一種枯萎的廉價塑膠感……分莖之間還飄著一點血色，應該是才吃了什麽活物，而且它肯定受傷不輕，消化能力受到這麽大的打擊。
    祁祺打量了它幾眼得出以下結論。
    然而沒什麽鳥用。
    祁祺怒道：“然後你就把我拐帶出來了？”
    一號伸“手”摸了摸祁祺腦袋，揉揉臉：“我本來要把你吃了的，憑借我自己一個，在基地不被人發現的概率要多的多。”
    博士根本不知道當時它出了多麽驚人的克製力才沒有吸幹他甜美的血液。
    祁祺不覺得應該感激它：“是你自己沒用才失敗的，你差點把我困死在那兒，現在你還把我弄了出來，你很快就會有大麻煩，不止我的兄長和姐姐。”
    祁祺抱著臂看它。
    一號道：“那要看你的家人是準備保你還是保利益了。”
    曙光基地獨一份的無副作用晶核液一直高價銷往各個基地高層中，同時令感染者在短時間不會被感染的t型藥劑也僅此一家，曙光研究所的研究員們向來被保護的很好，包括原來的一號在內。
    如果祁博士被抓走的消息傳來，那麽其他基地一定會想辦法來找到祁祺。
    祁祺：“……”
    祁祺悲哀的看著窗外風景消失在眼前：“你要帶我到哪兒去？”
    一號：“去西南基地。”
    祁祺道：“你現在多少階？”
    一號：“五階初期。”
    怎麽還能倒退的？祁祺僵硬的坐在破破爛爛的副駕駛，前路迷茫，邊上還坐著個把他當寵物玩具的非人類，隻覺得人生無望。
    自從認識菟絲子不到半個月，祁祺幾乎忘了自己前二十三年的人生怎麽歸來的，什麽高貴矜持什麽冷酷無情通通離自己而去……雖然他本來也沒記住什麽……
    祁祺往後看去。
    心道自己還能回來嗎？爸媽會來救自己吧。
    ……
    祁祺這幾年從沒出過一次基地，外麵世界大變樣，全球物種進化，小村莊荒涼的斷壁殘垣快被各種瘋長的鮮豔植物完全遮擋，失去了人類曾生活過的足跡。
    一號自己就是個植物，為躲避準追尋還專門往偏僻的地方走，好在它沒不知好歹往深山老林鑽去，一個五階真不夠看。
    許是感覺到祁祺目光裏的不信任，嫌棄，一號默默瞅著祁祺。
    別說，這一幕分外詭異，一號的菟絲子眼球和人類眼球不一樣，這東西是從它身上分泌的一種透明色分泌物組成，汁液匯聚成一個球體狀後外皮凝固，被一根粗細均勻的花托托著，球體裏頭塞進一小團黃綠相間的細絲結合體，類似人類的眼黑部分。
    遠看還好，靜看就能發現這些紅線蟲一樣的絲線就在裏頭蠕動，跟它主體團在一塊兒時一模一樣，它正常視物東西時這些細絲會像狩獵者豎成縱向的一條盯著準確的物體或祁祺，需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視物時，裏頭的那團線放大，瞪著周圍。
    祁祺猜測這些看著很脆弱的小東西就是菟絲子進化出來的神經，坦白講這不是什麽嚇人的東西，祁祺實驗體裏更掉人san植的東西。
    比如有渾身長有眼球狀苞體的變異蛤蟆，一靠近它那些眼球就會爆炸，炸出裏頭粘稠的，裹滿寄生幼蟲的膿液；長到三米高，外表如異形真實版的蟑螂； 翅膀上長有地獄般紋路的的蝶類……
    一號？
    它看起來隻是一軟會蠕動的蟲子或者蛇類，顏色很健康，頭頂兩顆透明夾心的柱子，身體的枝條上有一個個黃綠色的花苞，花苞打開的形狀有些惡習心，它日常不隨便打開。
    詭異的點在於它會說話也能聽懂人類的話，它能消化吞掉的人類智慧，人類害怕類人生物的基因從遠古時期一直遺傳到現在。
    祁祺覺得它眼神有點怪，也看了它幾眼。
    一號又默默轉過眼球繼續開車。
    祁祺道：“你想說什麽？”
    一號道：“按照原一號對你的了解，我以為這時候你應該繼續想辦法逃走，或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堅決不會允許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一號道：“這裏沒有百依百順的仆人，沒有美味的食物，柔軟的床鋪，穿不完的衣服和你付出了一切心血的實驗，隻有我。”
    一號吃了這麽多人，最喜歡的還是原一號那顆聰明的腦子，可以說，除了博士的記憶混亂之外，在任何方麵這顆大腦都能給它帶來許多幫助，還有其他的記憶，唔，仰望他，懼怕他，厭惡他的許多人，所有的記憶影響之下，一號眼裏的博士從可愛的小小寵物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可憐的可恨的可愛的博士被怪物拐離溫暖安全的城堡，他現在應該驚惶又憤怒的恨不得殺死一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稱的上平和的情緒。
    真是複雜。
    祁祺覺得它說的好真實，但是生氣又能怎麽樣，弱小的人憤怒也會被嘲笑。
    祁祺懨懨的支起腦袋看向窗外，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語氣：“是啊，你說的對。”
    一號覺得博士有點乖的過分了。
    還好沒有吃掉他，不然就看不到這樣的博士了。
    它的能量還沒完全恢複，不能將博士整個兒的包裹在口器，它隻好伸出主體的分枝，這條青翠的分枝上掛滿了一個個小巧玲瓏的苞體，它輕輕拉開博士的手……人類像太陽似的溫暖透過分枝傳往它的全身。
    那些似無害的小東西時刻準備大口大口吞咽獵物的血液……可惜這隻獵物不能吃，隻能貼一貼，然後完整的捕捉到那些皮膚上飄出來的芳香分子。
    博士軟綿香甜的簡直就像一塊美味小蛋糕！
    祁祺：“……”
    祁祺撥開它們，盡管它們並沒有真的要吃掉自己，可是，那感覺怪的他無法忽視，也無法保持自己的冷靜。
    祁祺直接將它們丟在地上踩著，然後若無其事的扭頭繼續看窗外風景。
    誰讓它沒給祁祺找鞋。
    一號又開了一小段路，在某一刻停下來，分枝在空氣中隨著小風搖晃，像確定了什麽似的，又開了一段，直到地麵上路越發顛簸才停下來，前方又是一個村落，一號下車。
    祁祺趕緊扒著車門：“你連鞋都不給我，我怎麽走？車裏還有油！”
    一號將祁祺抱起來，然後像背小孩一樣將祁祺用幾個藤條固定在後背上，朝著村裏走。
    祁祺：“……”
    左右沒人看見，隨便怎樣。
    祁祺抱著它的脖頸，隻覺得這人皮觸感相當詭異。
    現下世界上所有生物發生變異，變異植物有些擁有異能，有些沒有的，也基本脫離正常植物形態，祁祺就注意到路上無意識形態的零階植物感受到活人的氣息，有些會進入攻擊形態，有些會退避。
    這種植物普通人隻要留神就能躲避危險。
    外表和能量更高些的一階往後的植物對外界感知更敏銳些，紛紛有意識朝兩人相反的地方躲避——雖然它們在紮根在地上根本動不了。
    這些活到如今的植物，各自有自己的能力。
    祁祺猜測道：“你要吃了它們？這點能量，不如你去城鎮邊緣打喪屍去。”
    不過很快祁祺就不問這話了，在破敗村落中央，一棵異常高大，顏色異常翠綠的樹獨自生在那裏，生動的和一路所見的小型變異植物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沒有儀器，祁祺感知不到這棵樹的等級。
    一號隱著氣息，背著祁祺靠近，感知到人類氣息的變異樹在祁祺靠近時迅猛的彎下那叢翠綠分枝朝祁祺伸來。
    祁祺趕緊拍拍一號，一號的也適時出手，看著那麽細那麽脆的幾根分莖輕而易舉捆住樹身，肉眼可見的，那翠綠開始枯萎，樹身開始萎縮。
    祁祺仰頭看著那些落葉飄飄灑灑落地，直到樹身光禿禿成了幹柴時，一號收了手。
    祁祺又道：“這棵樹幾階？”
    一號：“二階。”
    祁祺皺眉：“才二階？你吃了我那麽多高階實驗體，現在混到二階都能看上。”
    這種感覺就像你平常吃山珍海味養大的狗子去吃路邊的粑粑！
    一號：“現在外頭大形勢不好了，有的吃就吃吧，你沒在外邊長大，不知道食物的珍貴，我以前變異的地方不好，也隻是一株一階的菟絲子……好不容易抓到一隻飛鳥，跟著它飛出了那片荒蕪……”
    祁祺：“然後呢？”
    一號好像有點回味：“然後我就到了那隻被你們捕到的變異獸身上，也是想不到，我五階了。”
    祁祺又想起它吃自己白食的事：“給你厲害的不行了。 ”
    一號感覺博士在嘲諷它，但是它沒有證據。
    一人一植又往前走了一大段，途中又找到幾顆低階植物，一號一並吃了，最後走到一處山腳。
    祁祺道：“你要進山？”
    一號的目光緊緊盯著前方一叢野草裏隻有腿高，平平無奇的小野花。
    零階異植隻能本能進食欲望，一階異植能感知周圍，二階異植感知範圍擴大能有一定技能，而三階異植已經具有初級狩獵思維和基本領地意識，將地盤內所有能量據為己有，直到周圍所有植物死後，意識到自己無法長時間脫離地麵後，開始學會偽裝。
    祁祺道：“現在的山可不是隨隨便便能進的，你要去的話你自己去不要帶上我。”
    過了兩三秒沒人回，祁祺道：“你不和我說話？那我也不和你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