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號動了，那些柔軟的莖條在一瞬間膨脹，鋪天蓋地的朝前方那棵平平無奇的野花席卷而去——
    兩邊一對上，祁祺肉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耳邊就已傳來一聲因為速度太快而爆發的破空尖嘯聲，
    “噗呲”
    這些藤莖將什麽瘋狂動作的物體包裹住，像拔蘿卜那樣從地上拔了起來。
    祁祺眨眨眼，看著那足足三人高，胡亂揮舞根莖的異植被一號張開巨口，一口把那花身連帶根須全部塞進嘴裏。
    像生吃一條臨死前瘋狂掙紮的八爪魚那樣。
    “……”
    祁祺牙齒上下空嚼兩下，有點想象不出那東西的味道，畢竟一號吃東西很少嚼，隻吸。
    一號把口器收回後，因為還沒完全消化，所以那瑜伽球大小的口器苞體就被托在身側，圍著它繼續走動越來越小……那些承擔消化作用的分莖也適時出現了野花的顏色。
    祁祺沒忍住問它：“是什麽味道的？”
    一號是個實踐派，伸出一根藤來，藤尖尖冒出一滴綠色的汁液：“你嚐嚐。”
    祁祺張開嘴巴接住那滴汁液……整個臉都綠了。
    祁祺抓過一號的藤狠狠咬了一口下來嚼：“苦的！你故意的！”
    直到甘甜布滿整個口腔，祁祺還是無法忘掉味蕾上充滿苦澀的可怕，生氣冷眼相對，這壞東西，肯定是故意的！
    一號不知道他為什麽發這麽大脾氣，趴在自己身上又抓又撓……不過就像看貓貓玩毛線球一樣，它當然是縱容相對：“下次給你吃點甜的。”
    一號緊緊貼著博士皮膚，感覺到博士當時那一刻的驚詫和感歎，它愉悅道：“人類有一句話，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天你知道了，其實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合格的獵手都善於偽裝。”
    祁祺抓住它在自己肚子上揉動的那根藤，不服道：“如果我是個異能者，我也會知道的。”
    一號：“你不能遷怒我，不是我讓你沒有異能的。”
    祁祺：“可是是你綁架我的。”
    一號承認這個事實，但拒不道歉，繼續回到車上繼續趕路。
    ……
    基地會經常派人到基地周圍進行清掃，附近百裏內的城市低階的喪屍也難見到，像這類稍微偏僻點的地方倒是會有漏網之魚，總的來說還是不超過三階。
    一號的種族特性能讓它能在一定範圍內感應到能量較強的異種生物，路上，它就用這些能量恢複那些被打廢的本體。
    祁祺就被它帶著東走走西走走，渴了吃一號，餓了就吃一號……從事實上來講，一號沒有虐待過祁祺。
    中間它幾次三番甩開前來追捕它和祁祺的基地異能隊，它會帶祁祺前潛入城市邊緣中的書店，圖書館。
    一號對人類文學很有興趣，什麽都看，尤其是一些虛擬的非現實向文學作品，並認為這是了解人類的途徑。
    祁祺無語。
    事情的真相就是它本來隻是一株普普通通菟絲子，好死不死的吃了許多個腦子裏隻有各種化學和公式的書呆子研究員。
    別人看到花朵會想到美麗，它看到被子植物的生殖器官，看到屬性，其生殖構成，其結構演化，別人看到一隻喪屍想到危險或者晶核，它回想到如何將一隻病毒體建構後提取出其身上的病毒以及喪屍存在……
    這看起來讓它有些煩惱，它對科學沒有興趣，它看起來更像個出生的小孩一樣期待著探索新的世界。
    祁祺認為自己就是它紓解被龐大基因工程公式占據大腦後煩躁的工具，一號根本沒想過做什麽實驗研究，作為一株菟絲子，它的本性就是生存，把流氓根莖紮往全世界。
    它試圖給自己找點樂子，祁祺和這個不把智慧用在正途上的怪東西，人販子沒有任何話題。
    ……
    好吧。
    雖然祁祺也不想和它交流，祁祺是個冷漠的人，可是一號不是人，是會說話的植物，還是祁祺想得到它的身體的那種，況且祁祺不想如果某一天被找回曙光基地後家人晃著他的肩問祁祺為什麽變成了一個有說話障礙症的啞巴，祁祺隻好勉為其難的和它像個旅遊搭子一樣講講一些隻有笨蛋之間才會講的普通話題。
    真正離開曙光的地盤時是第五天。
    倒不是說曙光基地的地盤很大，被異種生物和喪屍生物占據的路不太好走，除了那些官方開辟出來的較為安全的大路之外。
    察覺到路上遇到的變異生物越來越多，且實力越來越強勁之後一號很快換了條更多人走過的路線，遠離危險的“變異森林”，來到稍微安全的“喪屍國度”。
    強大的植物獨自把控一大片叢林，強大的喪屍也會，而且還會養一群小弟來做自己的眼線，看管地盤，不過因為過於聰明，大喪屍們通常都懶得襲擊路過城市邊緣的普通人。
    它們會像每一個電影裏的反派boss那樣隱藏在背地裏策劃毀滅人類的大計，比如訓練自己的喪屍軍團，比如向隔壁森林變異植物或者海洋裏的海怪宣戰，再比如時不時的喪屍潮。
    一號就帶著祁祺開車在城市邊緣，遠離城市中心的六七階的高階喪屍，麵對五階以下的喪屍小將以及人類。
    人類。
    被拐走的第一周，當一號帶著祁祺上大路行駛時，他們就在高速公路一個加油站那兒遇到了人。
    早幾天一號那張從基地帶出來的人皮外套很快就開始腐爛，這讓祁祺嘔吐不止，所以一號準備了一套能在有人時把它嚴嚴實裹起來的假人皮頭套，加上厚實的的衣物，帽子，眼鏡，口罩作為備用。
    車子需要加油，祁祺需要找點正常食物，一號也需要換換口味，所以當看到加油站地上新的車轍時，一號立馬停下了車，走到加油機邊上去看裏頭有沒有汽油什麽的，路上還要把那些廢車挪一挪位置，再嫌棄的把地上的白骨掃到一邊。
    祁祺坐在車裏等一號給快失去行動能力的自己帶吃的來。
    他們光明正大，動靜自然也引起了加油站裏的人注意。
    等幾個異能者警惕的從裏頭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十來米外忙活的一號，而是支著胳膊趴在車窗邊的祁祺。
    青年容貌漂亮的像上帝親手持著美工刀一筆一筆刻出來似的，麵部棱角分明但並不冷硬，柔化了他眉目間的冷漠，桃花眼懶懶的半合著，嘴唇顏色紅粉，唇肉飽滿，很容易讓人想到親上去會是如何銷魂……
    當然末世看人先看長相是不對的，皮膚，衣著是最先能體現個人實力的東西。
    青年一身幹淨的襯衫和明顯沒有經過風吹日曬的好皮膚更讓人警惕。
    可……眾人分明沒從這青年身上感覺到有異能的氣息。
    所以他是強到能在弱者麵前隱匿氣息的程度，還是弱到隻是個……靠人庇護的普通人？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畢竟這青年太漂亮了，根本不像打得變異生物的，他看起來更像被人關在家裏好好養著的情人。
    眾人呼吸逐漸渾濁起來。
    ……
    祁祺又不是瞎子，當然注意到了那群人視線，賊眉鼠眼，明顯的像夜空中的探照燈，像一群發現食物的老鼠，不到三分鍾就全部集合在一起，逐漸朝車子試探性的圍繞過來。
    一號的半個身子伸進了加油機去，用它的藤蔓把機底的一點油剮蹭出來。
    祁祺朝最前麵一看就殺人無數的刀疤臉招招手。
    刀疤臉愣了愣，淫笑著湊近：“小美人兒，你叫我？”
    都什麽時代了還有人喊這麽老套的稱呼，鑒於是自己這幾天第一次遇到人，還想要問問外界情況，盡管沒什麽和這些玩意兒交流的欲望，祁祺也還是開口：“這兒離曙光就幾百裏路，你們從那裏來，還是要到那裏去？”
    對麵七八人對視了一眼，嘻嘻哈哈笑起來：“是想哥哥們送你一程？”
    “完全沒問題，我們正要到那兒去！”
    “不過哥哥們車也不是白坐的，這路費麽……”眾人心照不宣的笑起來。
    祁祺又道：“你們從b城來？那邊的慶豐現在情況怎麽樣？”
    眾人不語，隻是繼續一味的壞笑，為首的老大試探性的靠近，他手中一團金屬化做一麵尖刀強對準車身。
    祁祺好心提醒道：“我沒有異能的，不用害怕我。”
    “不過……”祁祺指指提著半桶油過來的一號，無波無瀾道：“它會。”
    那密密麻麻的分枝冒出來，將所有的異能者網打盡。
    這年頭敢脫離基地行走的團隊沒有善茬兒，這隊人中最高的異能有五階，最低三階，可惜一號已經恢複了五階巔峰，隨時準備升級六階。
    祁祺繼續趴在窗邊看一號抽血，它還留了一個，就是那個老大。
    祁祺很是嫌棄：“如果你要讓這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玩意兒跟我同一輛車，我就自殺讓你沒有玩具。”
    一號聞言一下子將老大也吃了，它有點不開心的警告祁祺：“不準用這種事來威脅我，你是我的，不準自殺。”
    祁祺有恃無恐的挑釁道：“威脅你又怎麽樣，有本事你把我也吃了。”
    一號：“你以為我不會嗎？”
    祁祺：“那你來啊！”
    一號：“來就來！”
    祁祺：“來！”
    然後一號就來了。
    祁祺被一團藤蔓裹了大半天，很有些悔不當初，他是人，一號是狗，人狗的思維不在一個高度，他不能指望一隻狗不去吃粑粑，也不能指望一號的怪異癖好會變。
    吃菟絲子補腎壯陽，但是泄掉的陽被菟絲子吃了，一來一回，來來回回，就相當於不補也不虛。
    祁祺不知道一號做這種事的時候是人類思維還是菟絲子思維，他沒敢提，怕一號用人類的思維來看待問題，這樣祁祺的屁股恐將不保，上一次洗劫書店時祁祺眼疾手快的把一堆漫畫中摻雜的人外觸手……漫扔了出去。
    別問祁祺為什麽知道這種東西，問就是一號帶壞了祁祺，堂堂祁大博士，竟然連人外是什麽都知道了，這簡直就是三觀的陣亡，職業的墮落，精神的喪失。
    祁祺不愛看，祁祺隻是怕它看。
    祁祺雙腿發軟的下車去看這夥人的存貨，加油站所有物體都都落了厚厚的灰塵，地上白骨顯示這裏或許有過幾個把自己餓死的喪屍，那活人痕跡想新鮮，應該不久才道。
    順著古怪味道傳來的地方，祁祺走到邊上的小超市去，透過破碎的門邊，裏頭三四個縮在一起，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正架著鍋在地上煮什麽東西。
    祁祺走近，旁若無人的走到鍋邊去看，一號沒穿人皮也沒穿衣服，就跟祁祺旁邊，幾個反應過來的人抱著頭驚恐了縮到了角落去，嗓子裏發不出一丁點聲音，滿臉惶恐。
    鍋裏是一大鍋黃色的糊糊狀東西，其中點綴著一些不知道什麽的綠色植物，還有大盆切細絲的不知名肉類，祁祺低頭聞了聞，類似某種煙熏的火腿。
    鍋裏還咕嘟咕嘟冒著泡，祁祺絕不會吃這種來曆不明的玩意兒，可他確實好多天沒吃人類食物了。
    一號像個強盜一樣把那些人放在邊上的包和布滿汙漬的車廂搜羅出一堆東西出來，食物中除了壓成塊狀的麵餅，熏肉，混合調味料之外，竟然還搜到小半箱午餐肉罐頭和一箱清風基地出品的方便麵。
    現如今每個基地都有恢複一些食物生產線，這些東西曙光也有。
    祁祺看著那熏肉沉思過程中，一號道；“才二階的獸肉，營養價值和味道都不及我十分之一，製作過程還不知道衛不衛生，你怎麽會想吃這個？”
    祁祺想說再好吃的東西也會膩，不會考慮道這是株吃軟不吃硬，還總是獨斷專裁的菟絲子，所以祁祺要想讓自己舒服點，就應該態度好一些。
    祁祺抬著眼瞧它：“就像垃圾食品不健康，但總是招人喜歡那樣。”
    “我想吃，你吃變異動植，吃晶核還吃人，我也想換口味。”
    一號覺得祁祺說的很有道理，隨手抓了個人過來丟在鍋邊：“做飯。”
    那幸存者見是會說話的變異植物，兩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