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伊戈爾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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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古拉·伊戈爾的麵色鐵青,如同北境的寒冰一樣。
    他離開皇帝那彌漫著甜膩腐朽氣息的寢宮,沉重的軍靴踏在冬宮漫長而空曠的走廊上,每一步都發出清晰而冷硬的回響。
    他回到自己的書房,那間充斥著地圖、報告和冷冽空氣的權力巢穴。
    “嘭”地一聲,他猛地將肩後那件厚重的將官披風扯下,近乎粗暴地甩在寬大的椅背上。
    他無法坐下,像一頭被囚禁在鐵籠中的受傷猛虎,在鋪著深色地毯的房間中央煩躁地踱步。
    腦海中,憤怒與不甘如同冰冷的北海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刷著他緊繃的神經。
    一切緣由,要追溯到一年之前。
    帝國的糧倉與苦寒之地——薩馬爾區發生了一場重大的農奴叛亂
    那些世代被枷鎖與苛捐雜稅碾入泥土的農奴,那些被貴族鞭撻、視若牲口的人們,終於在絕望的深淵發出了咆哮。
    他們拿起鏽蝕的草叉、生鏽的砍刀,如同決堤的洪流,瘋狂地衝向那些曾經象征著不可侵犯的貴族莊園與稅所。
    一時間烽火遍地,哀鴻遍野。
    如果隻是一群衣衫襤褸,魚龍混雜的農奴那倒也沒什麽。然而,真正將叛亂是奉命前去平叛的帝國第12師團!
    那個由農奴之子出身、憑借赫赫戰功一步步爬上師長高位的馬卡洛夫,竟然在陣前……倒戈了!
    第12軍團加入了農奴叛亂當中,背叛了葉塞尼亞帝國。
    市長馬卡洛夫麾下那些同樣大多出身寒微的士兵,調轉了槍口,將帝國的製式武器對準了曾經的友軍部隊。
    就在這內憂如同毒瘤般惡性膨脹的致命時刻,帝國的世仇——希斯頓帝國,正與由教皇國領導的神聖聯盟三國,在遙遠的科拉夫王國境內陷入一場規模空前的拉鋸戰,雙方精銳盡出,打得難解難分。
    那本是葉塞尼亞等待了數年的、千載難逢的戰略窗口!
    此前兩次流盡了帝國鮮血的北境戰爭,葉塞尼亞都未能從希斯頓那隻鋼鐵巨獸口中,奪回那片被強行割占的、至關重要的烏納爾什山脈南部。
    那座蜿蜒如同巨龍脊背的山脈之下,沉睡著儲量驚人的熾流金礦脈——那是驅動一切現代機甲的核心動力源,是帝國工業體係得以運轉的鮮血。
    也是葉塞尼亞能否重新崛起、洗刷屈辱的命脈所在!而他的另外一半卻一直被希斯頓人死死攥在手裏,成為勒緊葉塞尼亞脖頸的絞索。
    “如果不是這場該死的、卑賤的叛亂……!”
    尼古拉猛地一拳砸在名貴的紅木辦公桌上,巨大的力量讓桌麵的墨水瓶跳起,一道清晰的裂痕應聲出現在光滑的木質表麵。
    他的指節瞬間泛紅。
    這本來是一場天賜良機,趁著一希斯頓帝國和教皇國神聖同盟陷入了戰爭的泥潭之中。
    葉塞尼亞帝國隻需要沉浸在背後偷襲,讓希斯頓帝國負麵受敵,就可以奪回另外一半的烏納什山脈,還能讓希斯頓帝國這個葉塞尼亞人世世代代的血海仇敵遭受重創。
    可是,薩馬爾燃起的衝天戰火打亂了一切!
    前線用於和希斯頓帝國對峙的最精銳的極地熊軍團不得不被倉促調回,寶貴的戰爭資源被投入到殘酷的內戰泥沼之中。
    偷襲希斯頓帝國的的計劃,被迫無限期擱置,直至最終徹底錯過了那稍縱即逝的戰機。
    這錯失的天賜良機,像一根淬毒的尖刺,深深紮在尼古拉的心頭,日夜不停地折磨著他。
    尼古拉他今年還不到三十歲,作為沙皇彼得羅夫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以攝政大公的身份,實際執掌著這個龐大帝國日夜不休的沉重齒輪。
    他胸懷吞吐天地的野心,也自認擁有匹配這野心的能力與意誌。
    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帝國在他那位荒唐兄長的陰影下,日漸衰敗、腐朽,內心的焦慮與無力感如同藤蔓般日夜纏繞,幾乎令他窒息。
    彼得羅夫……一想到那個名義上的帝國最高統治者,他的親哥哥,此刻或許又沉醉在那桶劣質火水酒或是那個女人的胸脯上。
    尼古拉就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反胃,仿佛連呼吸都被宮廷那甜膩的腐臭所堵塞。
    那個男人,將整個國家的命運、千萬子民的生死,全然拋在腦後,他眼中閃爍的,隻有酒精的迷醉和肉欲的渾濁。
    這樣的君主……如何能帶領葉塞尼亞這輛沉重的戰車,碾過曆史的冰原,擊敗葉塞尼亞人的世仇希斯頓人,登頂澤拉大陸第一強國呢?
    尼古拉猛地停下腳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冬宮前被嚴寒籠罩的廣闊廣場,無數黑點般的行人在其中匆匆穿梭。
    象征著葉塞尼亞帝國伊戈爾王朝的白色雙頭鷹旗幟,在凜冽的寒風中獵獵作響,舒展卻又顯得無比孤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透過窗縫滲入的空氣,那冰冷刺入肺腑,卻讓他沸騰的血液稍稍冷卻。
    眼中,一絲近乎殘酷的狠厲光芒驟然閃過,如同雪原上餓狼盯上獵物時的眼神。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無論要采取何種……非常的手段。他都必須要讓葉塞尼亞這艘巨輪掙脫泥沼。
    哪怕……哪怕……要越過那個荒唐的沙皇。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密的雪,無聲無息地覆蓋了廣場上灰黑色的石板路,仿佛要急切地掩埋一切汙穢與痕跡。
    尼古拉的目光穿透風雪,投向南方,投向那片希斯頓帝國廣袤而富庶的土地的方向,視線最終隱沒在無盡的風雪帷幕之後。
    屬於葉塞尼亞的、冰冷而殘酷的棋局,方才……剛剛開始。
    門外傳來三聲極有分寸的、近乎輕柔的叩擊聲,隨即是侍從瓦西裏那經過嚴格訓練、恭敬而平穩的嗓音,穿透厚重的橡木門:“大公閣下,葉卡捷琳娜·伊戈爾殿下前來拜訪。”
    尼古拉猛地從翻湧的怒潮中驚醒,仿佛被冰冷的雪水潑麵。
    他迅速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冰冷而深沉,強行將臉上幾乎要溢出的戾氣與猙獰壓回心底最深的囚籠。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那雙深藍色的眼眸已恢複了慣有的、近乎冷酷的平靜
    “請她進來。”
    他的聲音調整得平穩。
    厚重的書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縫隙,刹那間,外麵走廊凜冽的寒氣裹挾著細碎的、幾乎看不見的雪沫湧進溫暖的室內。
    一個窈窕的身影隨即步入,門在她身後被侍從輕輕合攏,將那絲寒意重新隔絕在外。
    葉卡捷琳娜·伊戈爾身著一襲深紫色的絲絨長裙,裙擺長及腳踝,麵料上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繁複而古老的藤蔓紋飾,低調而華貴。
    外罩一件毛色油光水滑的純黑貂皮鬥篷,兜帽邊緣蓬鬆柔軟的絨毛襯得她那張本就白皙的臉龐愈發顯得晶瑩剔透,如同冰雪雕琢。
    她的步履輕緩而從容,輕輕走入了房間之內。
    “歡迎光臨,親愛的葉卡捷琳娜姐姐。”
    尼古拉迅速起身,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符合宮廷禮儀的微笑。
    他走上前,依照最標準的貴族禮節,微微躬身,執起她一隻戴著輕薄蕾絲手套的手,在其手背上落下一個冰冷的吻。
    隨後,他並未立刻鬆開,而是自然地牽引著她的手,引她到壁爐旁一張鋪著厚實天鵝絨軟墊的扶手椅前坐下,同時向侍從示意奉上熱茶。
    “在我這裏,就不必如此拘泥於這些繁瑣的禮節了,尼古拉。”
    葉卡捷琳娜輕聲說道,聲音柔和。
    她優雅地摘下手套,露出纖細而白皙的手指,接過侍從遞上的描金細瓷茶杯,指尖輕輕攏著杯壁,感受著那透過瓷器傳來的暖意。
    “我剛從冬宮那邊過來,聽說,東邊……薩馬爾那邊的麻煩,已經解決了。這真是個好消息。”
    她的語氣裏帶著欣慰,目光溫暖地落在尼古拉臉上。
    “是的,姐姐。謝爾蓋耶維奇將軍的電報剛到不久,我已經……親自向陛下稟報過了。”
    尼古拉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下,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上,指尖無意識地反複摩挲著光滑的紅木桌麵,那細微的動作泄露了他極力隱藏的疲憊與緊繃。
    侍從悄無聲息地退下,書房內隻剩下壁爐柴火輕微的劈啪聲。
    起初,姐弟二人的對話如同冬日裏緩緩流淌的溪流,圍繞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邊境地區罕見的暴風雪、冬宮暖房新培育的耐寒玫瑰能否成活……葉卡捷琳娜說起玫瑰時,眼中帶著對美好事物的純粹喜愛。
    而尼古拉則心不在焉地應和著,話題不自覺又引向了北境軍團的冬季拉練和後勤補給。氣
    話題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終究還是無可避免地繞回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名字。
    提及彼得羅夫,尼古拉臉上的肌肉不易察覺地繃緊了。
    他端起早已微涼的紅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指節凸顯出來。
    “姐姐。”
    他的聲音陡然壓得很低,仿佛怕被牆外的寒風聽去,但那壓抑不住的怒火卻像毒蛇的信子般嘶嘶作響。
    “你說……這樣一個……一個隻懂得把自己泡在酒精裏,終日在那張肮髒的床上,在那些女人的肚皮上尋歡作樂的廢物……他真的……配坐在那至高無上的皇座之上嗎?”
    他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每一個字都帶著極致的鄙夷。
    “我至今都無法理解!完全無法理解!我們的兄長,康斯坦丁陛下……他當年究竟是出於何種考量,才會將整個葉塞尼亞的命運,交到這樣一個人手裏?!”
    葉卡捷琳娜靜靜地聆聽著,沒有立刻打斷他這近乎叛逆的咆哮。
    她隻是看著他因激動而微微漲紅的臉頰和那雙燃燒著不甘與憤怒的藍色眼眸,她美麗的眼中掠過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深切的理解,有難以言喻的同情,但也有一絲清晰可見的、深深的憂慮。
    直到他將胸中的塊壘傾吐一空,氣息稍顯急促地停下,葉卡捷琳娜才輕輕地將自己一口未動的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幾上。
    她站起身,裙擺曳地,無聲地走到尼古拉身邊。然後,她伸出手,輕輕地、安撫地按在了他緊繃如岩石的肩膀上。
    “尼古拉。”
    她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像磐石般沉穩,有一種能定住心神的力量。
    “我明白。你心裏的苦楚,你的委屈,還有你那為帝國燃燒的焦慮……我全都看在眼裏,也感同身受。”
    她微微停頓,目光投向窗外那一片蒼茫的飛雪,語氣變得深邃。
    “這些年來,若不是你在這裏苦苦支撐,葉塞尼亞這架龐大的帝國馬車,恐怕早已……所以,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感到不甘。”
    她的目光轉回,重新落在尼古拉的臉上,俯下身,使得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嚴肅。
    “但是,我的弟弟,彼得羅夫……他終究是沙皇,是康斯坦丁陛下親自指定的、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有些話語,如同出鞘的利劍,一旦說出,便再也無法收回。它們帶來的不是變革,往往是……無法預料的災難。將它們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並非懦弱,而是……一種必要的忍耐。”
    她按在他肩頭的手微微用力,仿佛要將那份冷靜注入他的身體:“你還如此年輕,尼古拉。伊戈爾家族的未來,葉塞尼亞的未來,沉重的擔子已經壓在了你的肩上。不要讓憤怒的火焰灼傷你的理智,那絕非一位真正智者、一位領導者應有的品格。”
    尼古拉緊繃的肩膀在她的言語和觸碰下,一點點地、艱難地鬆弛了下來。
    他抬起頭,望著近在咫尺的葉卡捷琳娜,這位自幼便比他更加沉靜、睿智的姐姐。
    她總是能在他的世界即將被風暴撕裂時,用最平和卻最有力的方式,為他錨定方向。
    他深深地、緩慢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那灼人的怒火隨著冰冷的空氣一同排出體外,最終,他點了點頭,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了許多:“我明白了,姐姐。你的話,總是對的。”
    葉卡捷琳娜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清淺卻真實的笑容,如同烏雲縫隙中漏下的一縷陽光。
    她伸出手,細心地替他理了理因先前激動而有些微亂的軍服領口和領結,動作輕柔而自然。
    “會好起來的,尼古拉。相信我。”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堅定的信念。
    “隻要我們還站在這裏,隻要伊戈爾家族還有清醒的血液在流淌,我們就絕不會讓偉大的葉塞尼亞倒下。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信念嗎?”
    窗外的雪依舊無聲無息地飄落,覆蓋著整個冬宮,寒冷徹骨。
    但這間彌漫著淡淡雪鬆氣息和紅茶暖香的書房裏,空氣卻重新流動起一絲令人心安的暖意。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叩擊聲,打破了書房內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
    “進來。”
    尼古拉眉頭微蹙,沉聲應道。
    門被推開,侍從瓦西裏再次出現,臉上已不見了之前的平穩,取而代之的是顯而易見的焦灼。
    他先是匆忙地向屋內的尼古拉和葉卡捷琳娜躬身行禮,隨即側身讓出通道,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大公閣下,殿下,阿廖沙王子殿下與索菲亞公主殿下到了。”
    隨著他的話音,兩個年輕的身影帶著一身冰冷的寒氣走了進來。
    阿廖沙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灰藍色冬季常服,氈帽壓得略低,遮住了部分眉眼,卻露出線條清晰俊朗的下頜和緊抿的唇。
    他身旁的索菲亞公主裹在一件毛茸茸的粉色鬥篷裏,兜帽邊緣的白色絨毛襯得她的小臉愈發白皙,一雙大眼睛如同林間受驚的小鹿,靈動卻帶著不安。
    兩人睫毛上都凝結著細小的、未來得及融化的冰晶,顯然是一路頂風冒雪趕來,那份與生俱來的、冰雪般剔透的尊貴氣質卻絲毫未減。
    葉卡捷琳娜見到他們,眼中瞬間漾起溫柔而關切的笑意。
    “阿廖沙,索菲亞?你們怎麽也跑過來了?外麵風雪正緊,看你們凍的,快過來暖和一下。”
    阿廖沙率先摘下濕漉漉的皮手套,露出一雙骨節分明卻凍得發紅的手,他有些急切地互相搓了搓,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完全壓抑的顫抖,直接切入了正題:“葉卡捷琳娜姑姑,我們是特意來找您的。”
    他頓了頓,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才繼續道,語氣沉重。
    “奧爾加耶芙奶奶……她宮裏的女官剛才匆忙來報,說……說奶奶的情況很不好,恐怕……快不行了。”
    “什麽?!”
    尼古拉和葉卡捷琳娜幾乎在同一瞬間失聲驚呼,臉上的血色如同被瞬間抽空,變得一片蒼白。
    奧爾加耶芙皇太後——他們三人尼古拉、葉卡捷琳娜以及那位荒唐的皇帝彼得羅夫)共同的母親。
    這位年逾八十,帝國皇室最尊貴的老人,雖然身體日漸衰弱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快不行了”這樣直接而危急的消息,依舊如同晴天霹靂。
    葉卡捷琳娜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深紫色的貂皮鬥篷下擺掃過扶手,發出窸窣的輕響。
    她的聲音再也無法保持一貫的沉靜,帶上了一絲明顯的慌亂:“快!我們……我們快過去!立刻就去!”
    尼古拉一把抓過搭在椅背上的厚重披風,動作迅疾地甩到肩上,甚至來不及係好扣帶,便率先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沙啞:“走!”
    阿廖沙和索菲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與擔憂,立刻緊隨其後。
    四人不再多言,快步穿過冬宮漫長而空曠的走廊,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裏回蕩。
    門口,得到消息的侍從早已備好了溫暖的封閉馬車。車夫見到他們出來,連忙掀開厚重的、用來隔絕寒氣的毛氈車簾。
    凜冽的寒風立刻卷著雪粒撲麵而來,打在臉上如同細小的冰針,刺骨的寒冷,但此刻無人顧及。
    “去內宮!最快速度!”
    尼古拉踏上馬車時,對車夫低吼道,聲音因內心的焦灼而更加沙啞。
    馬車迅速啟動,包裹著鐵皮的車輪碾過宮道上新積的鬆軟積雪,發出持續而沉悶的“咯吱”聲響,在這被風雪籠罩的、寂靜得可怕的冬宮庭院裏,顯得格外清晰而刺耳。
    車廂內,無人說話。隻有彼此壓抑著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以及車輪碾壓冰雪的單調噪音。
    馬車在風雪中一路疾馳,朝著冬宮最深處的、皇太後居住的寧靜寢宮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