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中部，暴雨如注。我握著生鏽的欄杆，任由鹹澀的雨水灌進領口。眼前的“海神號”科考船正在劇烈顛簸，雷達屏幕上，直徑三百米的黑色陰影像活物般在五百米深的海底遊弋——那是國際刑警追蹤了三個月的移動實驗室，黃誌雄的“方舟”。
    “根據聲呐掃描，外殼由仿生鱗甲構成，和上次在迪拜灣發現的變異巨鰻表皮結構一致。”戴著銀色耳麥的女警官林夏將平板電腦推過來，屏幕上浮動著半透明的建築藍圖，“更棘手的是，他們在海底構建了反重力場，船底的磁力錨根本固定不住。”
    大寶突然指著海麵驚呼：“師父！那些氣泡！”青紫色的泡沫正從船底翻湧而上，接觸到空氣的瞬間發出刺啦聲響，腐蝕出大片焦黑的甲板。我認出這是基因改造後的噬氧菌，和三個月前在邁阿密海灘摧毀沿海防線的病原體同出一源。
    “所有人穿抗壓服！”我拽著大寶衝向裝備艙，身後傳來船員的慘叫——某個年輕水手的手臂剛碰到泡沫，皮膚就像融化的蠟般剝落。當我們套上最後兩套抗壓服時，船體突然發出金屬扭曲的尖嘯，聲呐係統傳來震耳欲聾的回饋音，仿佛深海裏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蘇醒。
    “深度計！”林夏的聲音在通訊器裏顫抖，“我們在下沉！他們啟動了海底漩渦裝置！”透過舷窗，我看見幽藍的海水正形成巨大的漏鬥，科考船像片枯葉般被卷入黑暗。大寶的呼吸聲在頭盔裏格外急促：“師父，我好像看見……有東西在下麵發光。”
    五百米深度，抗壓服的探照燈刺破黑暗。那座倒金字塔形的實驗室終於顯形，外壁覆蓋著會呼吸的珊瑚狀組織，無數發光的觸須正纏繞著科考船。更震撼的是實驗室頂端懸浮的巨型球體，表麵布滿人類胎兒般的褶皺，每條褶皺裏都嵌著跳動的熒光基因鏈——那是黃誌雄在筆記裏提到的“原始基因庫”，儲存著五億年前海洋霸主的dna。
    “方舟計劃的核心不是改造生物，而是創造新人類。”我想起國際刑警檔案裏的片段，黃誌雄在最後一段錄音裏說過：“當陸地被汙染，天空被灼燒，人類必須回到生命起源的地方——以鰓呼吸，以鱗甲禦寒，讓進化倒退十億年，卻獲得永生。”
    突然，實驗室外壁的珊瑚組織裂開，數十條蛇形生物遊出。它們的軀體半透明，內部器官像發光的水母，頭部卻保留著人類的麵孔——那是基因融合失敗的試驗品，或者說，是黃誌雄眼中“進化不完全的半成品”。
    “它們在攻擊動力係統！”林夏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船尾螺旋槳被纏住了！”我掏出磁力匕首，帶著大寶遊向最近的觀察窗。當匕首刺進珊瑚組織的瞬間，整個實驗室突然亮如白晝，巨型基因庫球體表麵浮現出全息投影——黃誌雄的臉，比三年前蒼老二十歲，左眼戴著機械義眼，頸側爬滿章魚吸盤狀的變異組織。
    “歡迎來到新世界的搖籃，陳博士。”他的聲音通過水下揚聲器傳來，帶著非人的甕鳴，“你在沙漠基地摧毀的，不過是我千萬個試驗場之一。看看這些‘深海之子’——”他身後遊過一條背鰭如帆的生物，前肢竟演化出類似人類手掌的結構，“它們能在零下二十度生存，能承受五百倍大氣壓，基因鏈裏甚至融合了燈塔水母的永生片段。”
    大寶突然指著基因庫球體下方：“師父，那裏有個人！”在無數發光觸須的包裹中，漂浮著一個蜷縮的身影，銀白色長發遮住麵容，但左臂內側的條形碼刺青——和三年前在實驗室失蹤的研究員蘇晴完全一致。她是黃誌雄的女兒，也是最早的基因融合試驗體。
    “蘇晴還活著！”我握緊匕首，卻被林夏拉住。她指著戰術屏：“船體還有三分鍾解體，我們的氧氣撐不到返回海麵。”通訊器裏突然混入刺耳的雜音，所有探照燈同時熄滅，隻剩下基因庫球體發出的幽藍光芒。黑暗中，傳來血肉摩擦的濕膩聲響，某個龐然大物正在靠近。
    “那是‘母巢’。”黃誌雄的投影開始扭曲，“融合了滄龍、巨齒鯊和箱形水母基因的終極載體——它會孕育出第一批真正的深海新人類。而你們，將成為胚胎的養分。”話音未落，實驗室底部裂開，陰影中浮現出巨物的輪廓：流線型的軀體足有百米長，頭部布滿可開合的鰓裂，腹部嵌著半透明的育兒袋，裏麵蜷縮著數十條正在孵化的幼體。
    大寶的抗壓服突然被觸須纏住，整個人被拖向母巢的育兒袋。我拚命遊過去，磁力匕首砍在觸須上，卻隻濺起綠色熒光血沫。母巢的鰓裂張開，露出內側排列的利齒，每顆牙齒都在分泌腐蝕液，科考船的殘骸正被迅速分解。
    千鈞一發之際，蘇晴突然從基因庫球體中掙脫，她的身體已演化出魚尾，銀白色長發下是覆蓋著鱗片的脖頸。“刺它腹部的發光點！”她的聲音帶著非人的沙啞，“那是基因庫的神經中樞！”
    我拽著大寶衝向母巢腹部，那裏有個跳動的藍色光斑，像顆暴露在外的心髒。當匕首刺入的瞬間，整個實驗室劇烈震顫，珊瑚狀外壁開始崩解，基因庫球體的熒光鏈逐條斷裂。黃誌雄的投影在崩塌中冷笑：“殺了我，你們也阻止不了進化——全球七大洋的母巢已經蘇醒。”
    海水湧進實驗室，我們被暗流推向海麵。當陽光再次刺痛雙眼時，“海神號”的殘骸正在下沉，母巢的巨影在深海中扭曲成碎片，卻有幾枚發光的卵正隨波逐流。蘇晴的魚尾在水麵一閃而過，隻留下一句飄散的低語：“去北極圈，那裏有最後一個未激活的基因庫……”
    通訊器傳來林夏的喘息：“總部剛收到消息，東京灣出現會噴射溶解液的巨型烏賊，悉尼海岸的沙灘正在被‘活沙’吞噬……”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他們不是要毀滅人類，是要讓人類再也無法回到陸地。”
    我望著漸漸平靜的海麵，想起黃誌雄筆記的最後一頁：當第一個原始細胞在海洋中分裂時，進化的方向就不該被單一物種壟斷。 大寶趴在救生筏上，望著自己手臂上未愈合的傷口——那裏不知何時長出了細小的鱗片，在夕陽下泛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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