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站在大理寺門口。今天是他升任正六品寺正來當差的第一天。
    剛跨進公房，原本安靜的屋子瞬間炸開了鍋。
    “喲，林大人來了！”一個尖嗓子率先喊道，帶著幾分誇張的熱情。
    “恭喜林寺正！步步高升啊！”另一個聲音緊跟著附和，語氣裏滿是討好的笑意。
    “林大人少年英才，下官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回是個粗嗓門，喊得格外響亮，像怕別人聽不見。
    林蕭抬頭一看，公房裏的人幾乎都站了起來，臉上堆滿了笑。
    平日裏低頭看卷宗的吏員們，此刻個個眼冒精光。
    這些麵孔裏，有點頭之交的，有素未謀麵的，還有些……平日裏連正眼都不給他的。
    他嘴角微微上揚，聲音不卑不亢：“諸位謬讚了，林某何德何能，隻是承蒙聖恩罷了。”
    這話說得客氣，但誰都聽得出，那股子從容不迫的底氣。
    畢竟，昨日的聖旨可是明明白白寫的：林蕭，從正八品司直，連跳兩級，擢升正六品寺正。
    大理寺建製以來，這種破格提拔，可不多見。
    寺正，意味著他不再是跑腿辦案的小吏，而是大理寺的中層骨幹，僅次於大理寺卿、少卿和寺丞之下。
    統籌要案，分派任務，甚至能插手一些朝野震動的案子，這權力，可不是八品司直能比的。
    人群裏，有人小聲嘀咕：“兩個月前，誰能想到這小子會爬這麽快？”
    “可不是，鍾子謙那案子，他硬是把自己洗得幹淨，之後又挖出了泯江河堤的貪腐案，連戶部侍郎李穆都栽了。”
    “李穆啊，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員！這林蕭，背景不簡單呐。”
    這些話雖是竊竊私語，卻句句鑽進林蕭耳朵裏。他不動聲色，隻當沒聽見。
    兩個月前，他剛進大理寺時，這些人還覺得他是個靠關係混日子的，誰會想到，他不僅破了大案，還借著案子的東風，得了聖上的青睞？
    “林大人！”一個略顯尷尬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蕭循聲看去，是老李。那張熟悉的臉，此刻滿是諂媚的笑，和兩個月前那個鼻孔朝天的老司直判若兩人。
    “恭喜林大人高升！以後還望林大人多多關照！”
    林蕭看著他，腦海裏閃過初入大理寺時的場景。
    那會兒，老李仗著資曆老，總擺出一副前輩架子，動不動就冷嘲熱諷：
    “年輕人，案子不是靠嘴皮子破的，得多學著點。”
    如今，風水輪流轉，老李還是那個八品司直，而他，已經是老李的上司了。
    “哦，是李司直啊。”林蕭語氣平淡，微微點了點頭，“好說，好說。”
    老李見他反應冷淡，臉上的笑僵了僵，以為林蕭還記著舊賬，忙又擠出一句：“林大人年輕有為，下官以前多有得罪，還望大人海量……”
    “李司直言重了。”林蕭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過去的事，何必再提？日後盡心辦案便是。”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沒給老李難堪，也沒讓他太得意。老李鬆了口氣，連連點頭：“是是，林大人說得是！”
    林蕭身後的趙年和錢度，早就憋不住笑了。兩人今日腰杆子挺得筆直，眼神裏滿是得意。
    想當初，他們跟著林蕭這個新來的八品官，幹的都是跑腿查檔的苦差事，哪有什麽威風可言？
    可現在，他們的主子成了寺正，作為林蕭的心腹，他們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趙年瞥了老李一眼，低聲對錢度嘀咕：“瞧瞧，老李這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錢度嘿嘿一笑：“誰讓咱們林大人厲害？跟著他，保管有肉吃！”
    林蕭耳尖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少說兩句，幹活去。”
    “是是是！”趙年和錢度連忙應聲，臉上卻沒半點怕，反倒笑得更歡了。
    就在這時，人群後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林蕭！恭喜你啊！”
    林蕭轉頭一看，是張平。那張熟悉的臉上，滿是真誠的笑，沒有半點算計或勉強。
    “張兄！”林蕭臉上終於露出幾分真切的笑，快步迎了上去，“多謝多謝！”
    張平走過來，拍了拍林蕭的肩膀，哈哈笑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
    這才兩個月，從八品到六品，照這速度，過兩年不得直接當大理寺卿？”
    “張兄慎言，別拿我打趣。”林蕭笑著搖頭，心裏卻是一暖。
    在大理寺這種地方，爾虞我詐是常事，像張平這樣純粹的祝福，實在是難得。
    兩人正說著，一個身影從人群後走了出來。是柳長風，林蕭之前的頂頭上司，如今的同品級同僚。
    林蕭見狀，立刻收斂笑容，上前一步，恭敬行禮：“下官見過柳大人。”
    雖說兩人如今平級，但柳長風之前對他還算不錯。
    林蕭知道，剛升官就擺譜，隻會讓人覺得他小人得誌，日後在大理寺怕是寸步難行。
    柳長風笑嗬嗬地快步上前，阻止了他行禮：“林大人不必多禮！如今你我同為寺正，都是統籌要案的，往後還得多多合作才是。”
    這話說得圓滑，既肯定了林蕭的地位，又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林蕭順勢站直身子，拱手道：“柳大人說的是，今後還請柳大人多指點。”
    “指點不敢當，林大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為，柳某佩服。
    日後若有大案，咱們兄弟聯手，定能讓那些魑魅魍魎無處遁形！”
    “柳大人過獎了。”林蕭笑了笑，“林某初掌寺正之職，經驗不足，若有不周之處，還望柳大人海涵。”
    兩人你來我往，話裏話外盡是客套，卻也透著幾分試探。
    周圍的吏員們看得清楚，這兩位寺正，一個老練沉穩，一個新晉銳氣，往後大理寺的案子，怕是要熱鬧了。
    柳長風寒暄了幾句，便借口有事離開。人群也漸漸散去，各自回到座位上，公房裏恢複了往日的忙碌。
    林蕭站在原地，目光掃過屋子裏那些低頭忙碌的身影，心裏卻沒半點鬆懈。
    他知道，今天的熱鬧，不過是新官上任的表麵風光。
    那些恭維的笑臉裏，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算計，隻有天知道。
    大理寺這地方，水深得很，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拖下馬。
    “林大人？”趙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蕭轉頭，見趙年站在身後：“林大人，少卿，請您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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