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雕鵬的係統16 秦清的過去2 上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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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確認了嬴政的身份,那麽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秦清心中有數,當即將自己包裝成了呂不韋的心腹,自稱奉命前來接應嬴政回秦,隻是途中遇趙軍征調,不得已與“妹妹”喬裝成乞丐混入流民隊伍,方才設法潛入此地雲雲。
這套說辭他講得有理有據,節奏分明,連細節都說得明白,包括從哪條路線避開了官道、如何確認質子府狗洞的坐標、又如何避開巡邏從牆後摸入。
嬴政靜靜聽著,雖然一開始神色如常,但越聽,眉頭越是舒展。
若不是呂不韋的人,不可能知道得這麽詳細,更不可能連“狗洞”這種級別的私密都一清二楚。而且這人還姓秦。
當嬴政聽到秦清這個名字的時候,目中一閃,眼神竟也緩和了幾分。
嬴政對呂不韋的態度並不親近,因為她娘曾經和他提過自己和呂不韋的一段感情,這話讓嬴政很是不快,但他也清楚,現今秦國朝局複雜,趙國又對自己虎視眈眈,若真是呂不韋派人來接,那也是好事,畢竟對方是秦人至少不是趙人。
更何況對方能知禮識製,又能從容應對當麵盤問,若非出自權門世家,絕無可能。
於是嬴政當即吩咐下人,將秦清安置在西院小居,名義上是他請來的“說書先生”,說他擅講戰國風雲、善談朝代舊事,聲音不錯,臨走時更是賞了十兩銀、一套青布衣物,還有幾樣幹糧酒食。
秦清也順勢謝恩,落得個身份光明、行動自由的好處。他知道,隻要攀上嬴政這條線,後麵一切才有操作空間。
畢竟留在趙國,再混也是難民;但要是跟著秦始皇回秦,幫他統一六國,那未來哪怕封侯拜相也不是空談。這樣自己能活得好,還能照顧好這個土豆小妹妹。
秦清當夜就將計劃講給了嬴政聽。
“您不是不想走,是缺馬,缺幹糧,也缺人。隻要您自己或府內人去辦,必定驚動趙人,逃走反倒成了死局。”
“但現在不同。”
“我是說書先生,身份幹淨,出入方便。我可以分三日、三地購買馬匹與幹糧,每日少量、多頭運作,不引起任何人警覺。”
“最後一批馬,我會趁夜送到狗洞之外,到時隻等您和趙姬夫人一同出城。”
嬴政聞言點頭,道:“我確實籌備多年,但一出手,便會被查。趙人不是傻子。如今你來了,倒成了變數。”
秦清道:“變數也可成轉機。您隻需穩住府中,其他事,交給我來辦。”
嬴政望著秦清,眼神複雜。他原本不信世間會有“因緣巧合”,可現在眼前這個人偏偏出現得剛剛好,仿佛命運有意撥動棋盤,把他送來。
那一夜,嬴政命人清空西院後堂,隻留下一張榻與兩名內仆伺候,封院上鎖,不許旁人打擾。
秦清成了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能從狗洞而入,又能從大殿而出的外人。
這幾日,胡土豆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秦清,穿街走巷、進集出市,一會兒是幹糧鋪,一會兒是牲畜行,有時候還得在雜物鋪裏找些繩索、藥粉、舊包袱之類的東西。她雖年紀小,卻學得快,秦清吩咐什麽,她總能記住,也不怕髒不怕累,哪怕天剛亮就起、晚上才歇,也從不抱怨一句。
嬴政那賞賜金銀確實不薄,秦清安排得當,每日隻取三五兩,分三家鋪子置辦,等一個來月過去,幾匹健馬已先後藏在狗洞外的林子裏,麻袋包的幹糧也被埋入石縫下的舊壇中。
胡土豆有時跟著他忙得滿頭大汗,有時蹲在馬廄外邊,看著那黑亮的馬眼發呆,像是在幻想逃出這城之後的日子。
就在某個臨近黃昏的集市邊上,秦清隨手買了幾個剛從外地商販手裏倒過來的新鮮土豆,帶回小居煮了一鍋水煮土豆。
鍋很舊,柴火也不旺,但熱氣升騰時,那股帶著泥土香的氣息彌漫開來,讓胡土豆眼睛都亮了。
她拿起一塊吹了吹,咬了一口,立刻咧嘴一笑,嘴角還帶著點燙紅的痕跡:“哇……這個好吃。”
“這就是土豆。”秦清坐在炭火旁,看著她滿臉幸福地啃著那滾燙的塊根作物,忍不住笑了,“以後去了秦國,大哥哥給你做更多好吃的土豆,做薯片、做燉肉、做炸丸子、做幹鍋排骨你愛不愛?”
“土豆還能……還能燉肉啊?”胡土豆眼睛瞪得圓圓的,像真聽到了什麽驚天秘聞。
秦清看她呆呆的模樣,輕輕敲了下她的腦門:“你就是個小土豆,當然要多吃點肉啦。”
胡土豆捂著額頭笑,眼中卻是一種久違的安心。
那是她從懂事起,就再沒真正體會過的情緒。
日子一晃過去兩個多月,秦清所需的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他並未急著動手。
中間,他又以“先生說書”的身份,出入質子府兩次,一是為了確認狗洞是否仍通,二是為嬴政遞上新的路線圖,同時也從嬴政那邊取出新的資金做最後一批補給。
這些年嬴政雖被軟禁,但趙姬在趙國仍有些舊日人脈,加上嬴政小心藏銀,每次秦清來,嬴政總能從密室裏翻出一些,從嬴政手上拿錢,比從秦王那兒接旨還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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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次進府時,嬴政低聲告知,趙姬將在一個月後進府祭節。
“她隻來一次,來得時候走得最晚,身邊還有兩名貼身宮人,便是我最信得過的人。”
“她若來了,我便能一並帶她走。”
秦清聞言點頭,那日回居時夜色已深,但他走得很穩。
當夜風緊,林間霧重,秦清將最後一匹馬牽出密林藏點,沿狗洞延線將各處幹糧壇仔細確認一遍,蓋好偽裝的枯枝與石塊,確認每一批糧馬皆位於夜行所需的最佳位置。
然後,秦清找了片草木稍密的坡地坐下,披了件粗布裹身,把胡土豆也抱在懷裏。小姑娘跟著他折騰了近兩個月,白天奔走采買,晚上還得記地標、識路圖,已是極度疲乏。
夜風雖冷,胡土豆靠著秦清,沒熬多久就發出細細的鼻息聲,手還緊緊拉著他的一角衣擺。
秦清沒叫她醒,隻是低頭看了她一眼,把她往懷裏帶了帶,讓她能靠得更穩些。野外夜靜,蟲聲稀疏,偶爾遠處傳來一聲馬嘶,便又歸於沉寂。
他抬頭望天,月沉雲重,不見星光,正是適合潛行的夜。
直到一個時辰後,狗洞那邊終於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
是石塊被挪開的聲響,緊接著便是腳步踩在泥地上的悶響,以及斷續而輕的對話。
秦清立刻警覺,手邊握著一截木棍,身體卻沒動。他側耳傾聽,那聲音中的一人低沉而壓抑,正是嬴政的聲調;另一人則柔緩婉轉,是個女子,帶著淡淡的笑意與溫柔。
聽到這,秦清才放下手中木棍,拍了拍胡土豆的肩。
“土豆,醒醒,人來了。”
胡土豆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剛想揉眼睛,就被秦清示意噤聲,她便乖乖地靠在一旁,不再多動。
不多時,狗洞中鑽出兩人。
為首的正是嬴政,他穿著一件深青束袍,腰帶間還別著一柄匕首,肩膀微有些濕,看樣子是剛從宅內翻牆而出。另一人,則是一位容貌極為出眾的少婦,鬢發高挽,雖身著便衣,但姿態端凝,氣質清貴,舉止間自有一股內宮風範。
嬴政看見秦清,先是點頭示意,而後轉身介紹:“這是我的母親,趙姬。”
趙姬也不怯生,向秦清和胡土豆頷首一禮,語氣溫和:“聽政兒常提起秦先生,多謝你這段時日辛勞。”
她又轉向嬴政,笑意中帶著柔和的擔憂:“政兒,一路小心。”
秦清聽得這句話,心頭忽地生出一絲異樣。
一路小心?
這話,不像是一個要與兒子同行的母親該說的話。
秦清沒有立刻發問,隻是順勢帶著胡土豆翻身上馬。
小姑娘太小,自己無法駕馬,秦清便將她抱在懷裏,讓她穩穩坐在前,手臂一圈護著她腰腹。
秦清牽馬轉身,回頭望去,卻見嬴政已翻身上馬,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而趙姬卻站在原地,並無上馬的意思。
秦清微一皺眉,問道:“殿下……您母親這是?”
嬴政略一頓,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壓抑:“她不隨我們一起走。”
秦清心中微怔,剛要再問,嬴政已轉頭簡單解釋道:
“她不願回秦國。她說秦國不及這裏。”
“趙王待她不薄,她也習慣了這邊的生活,不願再漂泊。”
說罷,嬴政隻是低頭,又與趙姬說了幾句什麽,語聲極低,聽不清楚。趙姬隻是輕輕點頭,麵上依舊帶著那種溫柔的笑意,仿佛不是生離,仿佛下一次相見仍可等閑而至。
嬴政翻身催馬,沒有再回頭,馬蹄聲卷著夜草輕響而起。
秦清沒再多言,也不便再勸。他抱緊胡土豆,策馬跟上。
夜色濃重,犬吠聲遠,山路通向未知,而此去秦地千裏荒風。
夜風穿林,野道如墨,馬蹄聲沉重地擊打著地麵,激起枯葉紛飛。
嬴政策馬在前,速度極快,幾乎不曾回頭。他的坐騎是趙地上等軍馬,鬃毛油亮,四蹄沉穩,不帶一絲虛浮。馬蹄踏著夜霧,仿佛鐵流破浪,帶著一種冷冽的決絕。
秦清則緊緊跟在後頭,一手勒韁,一手護著懷中的胡土豆。
他這一匹,是山市小販那換來的壯馬,雖不及前者血統正宗,但也馴得老實,隻是奔跑時顛得厲害。胡土豆被他緊緊圈在懷中,小臉貼著他胸口,已被一路的馬顛搖得昏昏沉沉,不時哼出一聲。
秦清皺了皺眉,看著前方嬴政的背影,忍不住揚聲問道:“殿下!夜黑風高,山路泥滑,我們稍緩一點也無礙!”
“再跑下去,怕是馬兒都要扛不住了!”
嬴政沒有回頭,隻是略偏了偏臉,在風中沉聲回道:“不能慢。”
“天一亮,追兵便至。”
秦清一聽,眉頭微微一跳,語氣低了幾分:“追兵?殿下的行蹤莫非暴露了?”
嬴政卻道:“不是暴露,是安排好的。”
秦清一愣,正待再問,嬴政已在馬上繼續解釋,語速不快,卻每一個字都重重敲進人心裏。
“趙姬不願離去,一是秦國確實不及趙國安穩。她在秦國這些年,日子如何,她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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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他說到這裏,略停頓了一瞬,才道,“趙姬已懷了趙王的孩子。”
夜風掠過山林,一陣寒意驟然爬上背脊。
秦清心裏一震,頓時明白了先前趙姬那句“一路小心”的深意。
趙姬不是送別,而是在做最後的叮嚀——送她兒子走,而她自己,卻要留在那座金絲牢籠裏,用另一個孩子繼續保命。
秦清輕輕歎息,低頭看了看懷中正在熟睡的胡土豆,忽然覺得這世間所有女子的命,都不容易。
趙姬那樣的人物,第一眼見時他便知道,那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她美得太過幹淨,像是被養在深宮多年,臉上連呼吸都帶著香氣,怎會甘願一生待在敵國為質?
可若說她已懷了趙王的骨血——那就什麽都說得通了。
她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
更何況,在這個男人掌權如天、女子命薄如紙的時代,她若不是趙王的女人,那她就是秦王的人。既然要活,就得活得讓趙王相信她的心早已不在秦。
秦清的手指收緊了幾分,片刻後才開口:“所以……她會親自上報?”
嬴政點頭,聲音更低了:“趙姬答應,為保她在趙地的地位,也為保我能逃出去。”
“趙姬會在天明時親自入宮,向趙王哭訴,說我趁她入府時逃離——屆時,趙王才會下令封城追人。”
“從現在起到天明,是我們能用的所有時間。”
秦清沉默不語,隻是低頭,重新攏了攏胡土豆的鬥篷,將她輕輕抱緊了些。
這是一個母親,以自斷退路為代價,替兒子換來的逃生時間。
這是一個少年王子,將母親留在敵國,頭也不回的第一次奔命。
天光破曉,一縷青灰的晨霧從林間浮起,山道盡頭被淡淡晨色籠罩。
秦清勒住馬,深吸了一口冷風,將懷中的胡土豆輕輕抱下。小姑娘已在馬背上顛了一夜,此刻臉色蒼白,頭倚著秦清肩膀半睡半醒,嘴唇都沒了血色。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手臂因長時間抱人早已酸痛,腰背更是像被刀刮了一圈。但看見山腳前那片波光粼粼的水域時,他還是鬆了口氣。
嬴政從前方翻身下馬,解下包裹,從中拿出一壺清水,遞給秦清與胡土豆。
“秦先生,多虧你,我才能逃出趙地。”他說得鄭重其事,目光如鋒,“此恩,銘記在心。”
“等回到秦國,等我奪得王位,定不會虧待你。”
秦清接過水壺,遞給胡土豆時微微一笑。
嬴政這番話,他聽得出那點畫餅的意味。此時此地,山高路遠,生死未定,說什麽“王位”都是遠天的星光,聽聽就是。
但秦清還是點了點頭,低聲應道:“殿下言重了,能活下來就好。”
他知道,嬴政即便是畫餅,那也是秦地最大的那一塊餅。而他此刻無依無靠,還帶著胡土豆,身上雖有些銀子,可論安身立命,還遠遠談不上。就算是個承諾,也比什麽都沒有好。
幾人將馬匹一一解韁,扔入一旁山道林中——那是趙地軍馬,若被秦地兵卒察覺,反倒引起誤會。
順著石階而下,山道逐漸收束,前方現出一處渡口。
岸邊濕滑泥濘,水草叢生,寂寥中隻停著零零散散幾艘老舊的渡船,多是斑駁木製,有的船帆半卷,有的桅杆已斷。
但此刻看在秦清眼中,卻如望見仙舟。
嬴政快步走到碼頭邊,指著其中一艘船回頭道:“秦先生,上了這船,過了這片水域,就是秦國的地界了。”
“到了那邊,我們就安全了。”
他說著已抬腳踏上舷板,腳步急切,不似往常那般沉穩。
秦清正欲抱著胡土豆上船,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整齊而急促的馬蹄聲,夾雜著鎧甲碰撞之音,如滾雷壓頂,從山道之上驟然傳來。
嬴政聞聲回頭,目光瞬間淩厲,低喝道:“快上船!趙兵追來了!”
山風卷動江麵,桅杆獵獵,船舷輕晃。追兵已至眼前。
而他們,僅差一步便可踏入另一國的疆域。
還沒等秦清反應過來,身後的趙兵已奔至數十步開外。
那些兵卒個個執戟挾弓,披甲戴盔,眼中帶著獵犬般的死咬不放。最前一人高喊一聲:“擅逃的質子,格殺勿論——”
話音未落,嬴政猛地轉身,神情冷如冰霜。他從背後那隻鼓鼓的包裹裏抽出一物。
那一刻,秦清還以為他要抽劍。可下一瞬,那物的輪廓一出現在陽光下,他整個人便如遭雷擊,腦子嗡地一聲空白。
那是一把ak47突擊步槍。
金屬光澤在晨曦中閃了一下,槍身漆黑,彈匣飽滿,握把磨損清晰,扳機在嬴政手中一下一下地被扣下。
“噠噠噠噠噠——!”
一串槍聲如怒雷般炸響在山腳,泥土被炸得飛起,幾名衝在最前的趙兵當場翻倒,血霧與殘甲灑了一地。後方將士大亂,沒見過這種武器的士卒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倒下了七八人。
嬴政眼神沒有一絲波動,平穩地半蹲在碼頭邊,一麵射擊一麵換彈夾,動作行雲流水,全然不像一個古人,更像是訓練有素的武裝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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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整個人已經呆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嬴政指揮戰鬥的身影,心中像翻江倒海般炸開。
ak47。扳機。點射。掃射。
這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哪怕這個世界混雜著各種詭異的設定,可這依然太超綱了!
嬴政,是穿越者?
如果是,他為何要留在趙地當質子?又為何之前沒有動用武器逃脫?這麽大的火力,哪怕突圍都不是問題,他……究竟在等什麽?
各種疑問在腦中炸開,思緒像打結的麻線般纏繞不清。
“嗚嗚,好可怕!”
懷中傳來胡土豆的驚呼,小姑娘臉色慘白,死死抱住秦清的腰,眼中還帶著未散的恐懼。
秦清這才回過神來,一邊護著胡土豆躲在船舷後,一邊對著那艘船上的老船家怒聲喊道:“劃船!快劃船!!”
船家也早就嚇得臉色慘白,聽到喊聲立刻拿起槳用力劃動,整艘渡船劇烈晃了一下,便開始緩緩駛離碼頭。
“再快點!不然大家都得死!”
秦清大吼一聲,聲音帶著濃濃的逼迫,老船夫牙一咬,動作更狠,幾乎是在搏命。
而此時,嬴政已換上第三個彈夾,仍穩穩地抵在碼頭邊,將後續追兵死死壓在五十步之外。他不言語,眼神如冰,扣下扳機的每一聲,都像是在命運的齒輪上刻下一記火紋。
秦清看到那包裹——原本以為是逃難行囊,裝些幹糧和備用衣物,誰知此刻半敞著的包口內,赫然排列著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彈夾,金屬彈頭整裝待發,沉沉壓著布麵。
秦清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個看似沉穩少年王子,逃出趙地的一切,看似艱難,卻在這一刻忽然變得詭異。
嬴政扣動最後一發子彈,果斷將空彈夾拋下,腳下一蹬翻身而起,踏上船板,低聲喝道:“開船。”
船夫不敢怠慢,整艘船隨之一抖,徹底脫離岸邊。
秦清抱著胡土豆靠在舷邊,臉上還有驚魂未定的表情。他抬頭望著站在船首的嬴政,隻覺那人身影在晨霧中拉得修長孤絕,如一柄將出未出的利劍,鋒芒藏而不露,冷意四溢。
船離岸已遠,江麵風浪漸起,水波翻湧間,一切塵囂仿佛都被拋在了岸後。
秦清此刻才定下神來,轉頭看了嬴政一眼,卻猛地愣住了。
那人雖坐在船頭,背挺得筆直,臉上神情如常,可胸前那一抹隱隱滲出的鮮血,怎麽也掩不住。
“你受傷了?”秦清下意識問出口,聲音比他自己預想得還低啞。
可他剛才分明沒有看到一支箭飛來。
嬴政低頭看了眼胸口,神情冷靜如水,語氣淡淡:“失誤了,剛才掃射時,沒注意到對方那個將領也有槍。我躲慢了一步。”
秦清一怔,眉頭狠狠一跳。“你說……他也有槍?”
嬴政嗯了一聲,抬手捂住傷口,鮮血正從指縫間滲出。他麵上雖不露聲色,但指節泛白,顯然是強忍著痛。
秦清一時間頭皮發麻。他原本以為嬴政這把槍,是某種“奇跡”,甚至猜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樣,也是穿越而來。可如今不僅他有槍,對方竟然也有,而且還是在趙軍之中。
這就不對勁了。他終於忍不住問出心中那個疑惑已久的問題:“殿下……莫非,你也是穿越者?”
嬴政卻皺了皺眉,神情罕見地露出一絲迷茫。“穿越者?”
嬴政眨了眨眼,看向秦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說胡話的瘋子,“你在說什麽?”
秦清腦袋“嗡”地一聲,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更緊張了。他訥訥地看了半天,才指著那把金屬冷硬的槍,低聲道:“這……這玩意……你哪來的?”
嬴政眼神中那點迷茫褪去,重新換上一貫的冷靜和自信,反倒一挑眉,像在看一個少見多怪的鄉下人:“秦先生不是秦國世家大族出身?怎麽連這個都不識得?”
“這是墨家機關術所製,名為‘火銃’,也稱‘槍’。以秘製火藥激發機括,近距破甲極快,威力勝過弓弩。”
“隻是製作極難,火藥比例要求極其苛刻,機關術更非尋常工匠能解。通常隻有王公貴族、或名門世家才得以收藏一兩件。趙軍中那位將領,傳聞出自韓地百工之家,倒也合理。”
秦清聽著,半晌說不出話。原來是墨家。他終於明白了。
這個世界的“機關術”,已經發展到足以製造“準現代熱兵器”的地步了——而這火銃,並非他以為的“異界外掛”,而是真正嵌入這個世界技術體係中的東西。
不是他穿越到了一個古代,而是一個高度“異化”的戰國世界。
而這種武器,正如嬴政所說,造價昂貴、普及困難,所以尚未成為戰場主流,但對貴族來說,它的意義已經不再是戰爭武器,而是地位與血統的象征。
想到這,秦清眼皮一跳,腦中靈光一閃,立即接話:
“我父親向來守舊,說這東西不過是奇淫巧技,上不得台麵,打仗還得靠步陣和重甲衝鋒。這槍嘛,貴族裝飾罷了,我也隻是私下好奇研究,從沒真正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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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還故意露出一絲局促的苦笑,演得極為自然。
嬴政聞言,果然點了點頭,麵色緩和不少:“我們父親那一代人,大抵都是這般。看不起新器,看重人力。但我不同。”
嬴政聲音沉了幾分,似在喃喃自語:“我以為,這東西若能普及,代替弓弩,終將改寫戰場。”
“可惜造得太難,若非我從母親留下的庫藏中翻出這把槍,隻怕你我今夜便留在了趙地。”
秦清默然點頭,卻沒回話,目光卻不由落在嬴政胸口那片逐漸擴散的血跡上。
“你能撐得住嗎?”他壓低聲音,“等上了秦地,找個大夫……”
嬴政沒說話,隻是咬牙,從包裏撕下一條幹淨布條,熟練地纏住傷口,又隨手將那把槍遞給了秦清。
“我用不了了。”“下麵的路,得靠你護著我。”
嬴政停了一下,語氣堅定:“這槍我教你怎麽用,我們身死患難,我信得過你。”
秦清接過槍,冷冷的金屬貼上手掌,沉甸甸的,比他想象中還重些。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嬴政不是沒準備,隻是直到此刻,才真正將一部分命,壓到了他這個外人身上。
傍晚時分,夕陽沉落,江麵洇出一層血紅色的波光。
渡船終於緩緩靠岸,船板擱在泥岸上的那一刻,秦清長長地吐了口氣。
他們已踏入秦地。這裏是邊境偏僻小鎮,臨水而建,街巷雖舊,尚算安穩。趙兵的追殺不可能再延伸至此,至少暫時不會。
秦清回頭看了眼靠坐在船尾的嬴政——他臉色蒼白,嘴唇失血,額角沁出一層冷汗,胸口的衣襟早已被血浸透了兩重,顯然已到了強弩之末。
秦清不敢再拖,當即掏出幾兩銀子塞給船家,語氣沉穩:“找大夫,越快越好。不能出差錯。”
船家被這一路驚得魂飛魄散,早就不敢怠慢,接了銀子拔腿就跑。
約莫一炷香後,大夫便被帶來了,是鎮子裏一戶人家的草藥郎中,年紀不大,眼神卻機敏,知道是貴人受傷也不敢多問,直接在船家家中動手處理。
醫術雖不高明,但好在有秦清在旁指點——他雖非專業醫者,卻有穿越前對現代槍傷處理的認知,一步步指導如何切開、如何取彈、如何止血。大夫雖起初猶豫,但在他清晰準確的判斷下,也逐漸服從照辦。
彈頭終於被取出,是一枚微變形的金屬彈丸,沾著深血從嬴政胸口被拉出,落入盤中,砸得瓷盤輕響。
嬴政隻是皺了皺眉,沒吭一聲。
止血時嬴政卻開始發起燒來,傷口雖處理妥當,但這個時代畢竟沒有消炎藥,傷口感染也是大麻煩。
嬴政臉上沒了平日的沉穩,隻剩下一種壓著的倔強與勉力支撐。
“大哥……”胡土豆在一旁低聲喊了一句,抱著秦清的胳膊,眼圈紅了。她一路見慣了風雨,卻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因為傷重到連說話都艱難。
嬴政看著秦清,聲音帶著幹澀的沙啞:“不要停下。”
“繼續往鹹陽……去。”
“到了那裏我們才真正的安全”
秦清低聲應下,沒再猶豫。
當晚,秦清在鎮中雇了一輛不顯眼的舊馬車,又找來些幹淨的被褥和草藥,將嬴政安置妥當。車後坐他與嬴政,前座由胡土豆與車夫同坐。出發時天已全黑,星子密布,夜風吹得草動蟲鳴。
車輪吱呀滾過官道,山川掠影退後,秦清一手握著披風,一手按在槍械包上,指節從未放鬆。
這一路上,胡土豆本是極愛看新鮮事物的孩子,但她看得出嬴政情況不好,也識趣得很,沒吵沒鬧。她隻是悄悄拿出包袱中最後一塊幹糧,小口小口地吃,邊吃邊偷瞄後方,像是在等著那個曾在碼頭上掃敵如風的“哥哥”醒來再說話。
可嬴政始終閉著眼。秦清看得出來——嬴政正在硬抗著。
等到了鹹陽外圍,城牆輪廓隱現於晨光之前時,秦清一抬頭,就聽到馬車後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低語。
“……父王……殺了他……”
秦清臉色一變,回頭看去,嬴政麵上浮著可疑的潮紅,額角冷汗如線,一手還緊握著衣襟處的繃帶,可眼神卻迷離了。
他說話含糊不清,語句破碎,眼中閃著難以辨別的執拗與恨意:
胡土豆怔怔地看著他,不敢出聲。秦清輕輕伸手探了探嬴政的額頭,觸手如炭。他知道了。嬴政,恐怕撐不住了。
果不其然,就在鹹陽城牆已隱約可見之時,馬車還未入關,嬴政便沒能撐下去。
他靠在車廂內側,一直緊握著衣襟,嘴唇發白,目光早已渙散。那一口氣拖到了城外,卻終究沒有再往前一步。
秦清察覺到異常,立即探手試了試嬴政鼻息。指尖貼著皮膚的那一瞬,秦清心中忽然一寒。
斷氣了。秦清愣了半息,輕輕收回手,臉色沉了幾分。
胡土豆一直坐在對麵,她看著嬴政的眼神已經呆滯,唇角咬得發白。她不是沒見過死人,她見過的比同齡人多,但這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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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不是陌生人。他是土豆心中某種“會做主的大人”的代名詞,是她和秦清來到這個陌生國家的依靠。
現在,他死了。土豆的臉埋在膝蓋上,眼淚沒有流出來,但小小的肩膀輕輕顫了一下,像是被風吹過的一片紙。
秦清看著她,心裏也不是滋味。他知道土豆想的是什麽。
他們倆跟著嬴政來到秦國,是以“質子歸國”的身份。
現在嬴政死在了城外,而他們一無權勢、二無憑證,身份模糊,說不定進了鹹陽就是一場殺頭的局。
車廂中沉默了很久,直到遠處傳來鹹陽城衛換崗的鍾響,秦清才開口:
“土豆,別慌。”他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沉穩。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
秦清沒有多解釋,低頭深吸了一口氣,腦海飛快運轉,像極了他曾在藍星最擅長的推演思維。
——怎麽辦?
嬴政已死,進城就要麵對王宮和朝堂,那些秦國的重臣將軍,會因嬴政的死而震怒,恐怕也會立即懷疑跟隨者動機。
但如果……
秦清忽然想到了什麽,腦中閃過一部藍星老電影中的鏡頭。
《尋秦記》。
是的。
那個故事中,主角也是穿越者,也曾在關鍵時刻“頂替嬴政”的身份混入權力核心,從而步步為營,最終站在秦國巔峰。
念頭成形的一瞬,秦清目光微凝,沉聲對胡土豆道:“從現在起,記住,我就是嬴政。”
“你是我在趙地認下的幹妹妹,隨我歸國。”
胡土豆抬起頭,眼神中有猶疑,也有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命運壓著硬生生扭出來的“懂事”。
她隻是點了點頭,很輕,卻很堅決。
秦清抬手,開始翻開嬴政的包裹。
那裏麵有一套完整的深黑禮服,裁製考究,胸口有秦皇室的玄紋刺繡。還有一枚紫金鑲玉的指環,上刻“贏”字,乃嬴氏宗親之戒。
秦清脫下原來的衣衫,把那身象征身份的衣物一件件穿在身上,又將嬴政手上的戒指、小刀、懷繡佩等一一取下,佩在自己身上。
整個動作,他都做得很平靜,沒有猶豫。
“他救過我,也信過我。”“他現在走了,他要回鹹陽,那我就替他回。”
胡土豆低聲問道:“那……嬴哥哥……”
秦清沉聲道:“我們不能讓他曝屍荒野。”
秦清親手找了一處林間淺坡,挖了坑,將嬴政的屍體安置好,找來石頭樹枝封蓋,又用幹草遮住痕跡。什麽都沒寫,什麽都沒立。
沒有哭,也沒有多話。
秦清隻在埋好之後,立在風中,望著土丘沉默了很久。
然後,牽著胡土豆的手,一步步走回馬車,望向鹹陽的方向。他知道,這趟車,再不是送嬴政歸國。而是送“他”去稱王。
馬車緩緩駛近鹹陽城外,隨著車輪碾過最後一段石板,秦清總算看到了城門的輪廓。
可秦清卻猛然勒住了韁繩。不對勁。極度的不對勁。
遠遠望去,眼前這座“鹹陽城”並不像他印象中那個統一六國的帝國之心。不是恢弘,不是莊嚴,甚至連最基本的“城池”結構都談不上完整。
它的確有城門,門上確實寫著“鹹陽”兩個古體篆字,但字跡斑駁、似血非墨,像是被人手工塗抹上去,透著一股荒涼與草率。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整座城市——竟是封閉式結構。
是的,從遠處看,鹹陽不像一座城市,更像是一個被倒扣在大地上的巨大鐵桶,巨大的桶壁筆直向上延伸,黑黢黢的看不見盡頭,陽光被隔在了城外,隻有桶口邊緣透進一線昏暗的天光,照得那“城門”像是一張裂口般的嘴,吞噬一切來人。
胡土豆仰著頭看了一眼,高聳的圓壁仿佛連接了天地,她小聲嘟囔了一句:“大哥哥……這個地方,好像不是城吧……”
秦清也沒說話,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這兩個月在趙地奔波時見過不少城池,哪怕是窮鄉僻壤的小城,也多少有點人煙和規製。而眼前這個地方,雖名為“鹹陽”,卻無兵守門,無旗飄揚,連最基本的崗哨與哨台都不見蹤影。
城門大開,冷風灌入,門內黑沉沉一片,仿佛深淵。
秦清走近幾步,眼前景象愈發清晰。
城門之後的街道,破敗得不像是一個帝都,反倒像個失修百年的貧民窟。
整個城市,沒有熱鬧,沒有兵衛,沒有一絲帝都應有的生機。
隻有——死寂。秦清心頭一沉。他不信這是嬴政口中的鹹陽,也不信這座城能統六國,改天命。
可門頭上那“鹹陽”二字卻又清晰無誤,像是在告訴他:沒錯,這裏就是帝都,隻不過,是他所不曾理解的帝都。
秦清回頭看了胡土豆一眼,土豆眼神中也浮現出一種怯生的惶恐,但她沒有吵鬧,隻是輕輕握住了秦清的衣袖。她懂事地不問,但她也知道,這地方不對勁。
秦清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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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
秦清帶著土豆下了馬車,輕輕把馬頭一拍,讓那匹車馬自行離去,不留痕跡。
然後,他牽著小姑娘的手,穿過那扭曲而冷清的城門,踏入了這個“帝國之心”的陰影之中。
秦清與胡土豆跨入城門的那一瞬,仿佛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沒有光。沒有聲響。也沒有風。
四周一片死寂,隻有腳下踩在鐵板與石磚交錯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回音。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說是腐爛,又不像屍臭,說是潮濕,又多了一股金屬鏽蝕般的苦味,仿佛什麽東西在牆縫間長了很久,再也清不掉。
胡土豆捂著鼻子,緊緊靠著秦清,低聲道:“大哥哥……好黑。”
秦清沒出聲,隻是輕輕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安靜。
他們站在原地適應了一陣,直到眼睛漸漸能適應這桶壁裏,各家各戶點著的,昏弱的油燈的光亮,很想然在這鐵桶般的城市裏,即使是白天,各家各戶也要燃點油燈才能生活,那些微弱的,從各家各戶窗戶散射出來的油燈的燈光,勉強照亮腳邊幾步。
而當視線逐漸明晰,真正的“鹹陽”也展露出它的真實麵貌。
這不是秦清想象中的帝都。這是一座被“堆疊”出來的城市。
樓房層層疊疊,如同積木一般錯落分布,每一棟建築都像是被人隨意拚湊出來的,有的屋頂直接變成了另一棟樓的地基,有的窗戶連著走廊,而走廊盡頭就是別人的廚房或廂房。木板、鐵皮、磚塊、甚至石雕殘件,全被重新組合,拚接成這一片龐大的、詭異的、如迷宮般的城池。
仿佛一個由無數異形片段縫合出來的鋼鐵城市。
乍一看很像末世廢土風格下的貧民窟,但細細看去,這些建築竟又意外地幹淨——沒有亂堆的垃圾,沒有潑灑的汙水,路邊有小攤卻整整齊齊,連牆上也沒有亂寫亂畫。
就像是被某種強迫症驅動下打造出的“理性秩序”,卻違背了人類城市應有的生氣。
“這地方……”
秦清仰頭看了看高聳的桶壁,幾乎望不到盡頭。隻有那道仿佛鑲在雲層中的光環,如同神明之眼,冷冷俯瞰這地上的一切。
他心中隱隱浮現出一個推測。這座城,不是為了擴張。而是為了生存。
“這樣封閉的結構……隻有一個出入口,頂部一眼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像是要防禦什麽外界災難。”
“如果外麵世界曾發生過某種難以抵禦的巨變,這種城池——或許是唯一的生機。”
秦清低聲呢喃了一句,胡土豆聽不懂,隻是怯怯地看著那些懸空的樓梯和牆縫中穿行的人影。
“秦國……就是這樣的嗎?”她問得小心,又有些困惑。
秦清沒回她,隻是目光盯著眼前這一片鋼鐵森林,腦中緩緩劃過一個模糊的概念。
與其說這是大秦帝國,更像是一個巨人倒扣在地上的瓶子。
而他們,正站在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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