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雕鵬的係統17 秦清的過去3 上蒼之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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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原本是想先找間客棧落腳,畢竟嬴政已亡,自己身份未明,總得先有個地方歇腳,再想辦法如何“進宮”——或者更準確地說,如何把“嬴政”的殼子披得更加像。
可他帶著胡土豆在城裏兜兜轉轉許久,卻愣是沒找到一家客棧。
沿街雖有屋舍,但皆為居住之地,沒有門麵、沒有招牌,更沒有一間像樣的茶樓或飯館。城市雖大,卻靜得像是被割掉了“交易”的脈絡。
胡土豆率先出聲,說有個小女孩跟她說話。
秦清低頭一看,果然是個看著和土豆差不多年紀的姑娘,臉蛋白淨,穿得也不破,眼神清澈,乍一看和藍星城郊的小學生沒什麽兩樣。
小姑娘自稱叫“阿花”,她看土豆穿得幹淨,說話好聽,一下子就親近起來,還熱情地邀他們去她家做客。
這份突然的善意讓秦清略感意外。他本以為這樣一個看上去像貧民窟一樣的地方,人情味會很薄,卻沒想到對方竟毫不設防地帶他們回家。
“你父母呢?”秦清進門後便隨口問道。
屋內不大,卻很整潔。木架子床,牆角有收納整齊的衣物,桌上有半碗還冒著餘熱的米粥,旁邊還放著一塊白麵饅頭,冒著淡淡的甜香
“去皇宮啦。”阿花一邊替土豆倒水,一邊隨口道,“他們是那裏的工人。”
秦清眉頭輕輕一動。“那你平常一個人住在這?怎麽生活?”
阿花愣了一下,好像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她歪著頭,有些困惑地看向土豆,又看向秦清:“就這麽生活啊。”
阿花指了指窗外,那裏幾個小孩子正在巷子裏蹲著吃饅頭,還有人在互相扔小石子打鬧。
“白天就跟他們玩,晚上回來睡覺。”,“那你吃什麽呢?”秦清追問。
“吃饅頭呀。”阿花說得理所當然。
“那你生病了怎麽辦?”秦清又問道,阿花像是終於明白了他的疑問,輕輕一拍手:“哦——你是說這個啊。”
她笑起來,眼裏滿是天真:“生病了就去找大夫嘛,城市裏的醫館都開著。”
秦清心頭微震,好像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啊,就是治病的地方,大人小孩都能去。”阿花說得輕鬆,“有時候還會來家裏給人檢查。”
秦清不動聲色:“哦,那是你父母總是給你寄銀錢回來,你自己買饅頭吃是吧。”
“銀錢?”阿花眼睛眨了眨,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那是什麽?”
屋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阿花的眼神像是在等答案,她並非裝傻,而是真的——不明白“錢”是什麽東西。
秦清看著她,腦海裏卻翻起更大的波瀾。
沒有錢。沒有客棧。吃喝有配給,看病有人治,孩子在家,家長去皇宮“做工”。
這不是封建社會,這像是一種極度理性化的集中製度。
城市提供生活保障,居民沒有金錢的概念,甚至對“自由交換”的認知是缺失的。他仿佛不是進了一座城市,而是進了一個運行了多年的係統實驗室,一個將“秩序與福利”壓倒一切的巨大機器。
而他們……如今就在這機器的最底層。
阿花正一邊和土豆,秦清聊著話,一邊跑到屋角打開了一個貼牆而置的方形金屬盒。
那盒子看起來像個半嵌在牆壁中的裝置,通體光滑,一邊的邊角還泛著金屬光澤,上麵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處淺淺的凹陷,好像是個能按的地方。
秦清正疑惑著,就見阿花毫不猶豫地伸手在那凹陷上一點。
“啪”的一聲輕響,像是機關解鎖的聲音,緊接著盒子的前端滑開了一道縫。
然後,隨著“嗤”的一聲氣壓釋放,原本平滑的內部竟慢慢推出了一個托盤。
托盤上赫然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四個白麵饅頭,兩碗晶亮的大米飯,兩碟青菜,兩碟肉片炒菜,還有一碗熱湯。
所有菜品都整齊地裝在瓷碗裏,熱度剛好,香味撲鼻。青菜翠綠,肉片油亮,飯粒分明,湯中還飄著切細的胡蘿卜和肉絲,看上去不僅新鮮,而且份量十足。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飯菜端出來的一瞬間,屋子裏都升起了一股熟悉而溫暖的香氣。
胡土豆的眼睛都亮了,小手忍不住拉了拉秦清的袖子,小聲說:“大哥哥,好香……”
可秦清此刻卻完全僵住了。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方形金屬盒,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是……什麽東西?自動配送係統?嵌牆送餐口?不用輸入、無需掃描,連身份都不驗證,點一下就來飯?
關鍵是——根本沒花錢!
秦清定了定神,強壓下心頭翻滾的震驚,盡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穩:“你這飯菜,哪來的?”
“就……牆上來呀。”阿花一邊幫著把飯菜擺到桌上,一邊理所當然地說道。
秦清深吸一口氣,換了個方式問:“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花錢嗎?這不收費?”
阿花怔了一下,表情仍是那種單純得近乎天真的疑惑:“錢是什麽啊,大哥哥你一直說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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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喉嚨發幹,忍了又忍才沒脫口而出一串髒話。
“那你每天都能點?不限次數?”
“隻要肚子餓就可以。”阿花笑著說,“不過每次點完都要等一會,不然容易吃壞肚子。以前爸爸說過,機器也是要休息的。”
“……機器。”秦清喃喃自語。
他腦海裏不斷浮現藍星那些傳說中的“未來城市”“自動工廠”“碳基社會福利製模擬模型”,可這些在藍星都隻是實驗模型,真要落地一個連孩子都能免費無限領取飯菜的社會,那是連高等社會福利國家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哪裏是什麽貧民窟?這分明是極端高福利的社會化現代主義樣本!
家家戶戶有自動配送,孩子不需要父母在身邊,吃穿用全由城市承擔,治病也由城市負責,沒有貧窮,沒有交易,人人溫飽自足。
躺在家裏按個鍵就有飯吃。秦清坐在那兒,整個人都恍惚了。
如果不是剛剛埋葬了嬴政,如果不是自己這些天還在擔心身份暴露、進不了鹹陽,他幾乎要以為自己進入了天堂模擬世界。
“我……是不是,走錯劇本了。”
他喃喃地說,臉上的神情又複雜又茫然。
從嬴政手裏的ak47、到這密閉桶形的城市、到沒有金錢的製度、再到自動化配餐的係統……這個“戰國”,根本不是他所理解的曆史背景。
他緩緩握了握拳,眼神一寸寸沉下去。
這個城市,像是從某個高度發達的舊紀元遺留下來的巨大遺產——它封閉,卻自洽;它像末世庇護所,卻承載著常態生活。
而他現在,是嬴政。他活下來了。可問題是,這樣的鹹陽……還需要嬴政嗎?
阿花收拾好碗筷,拍了拍手,笑著說:“吃吧,別客氣!”
秦清和胡土豆對視一眼,哪還有什麽客氣的餘地?
一路從趙地逃到秦國,日夜奔波,大多數時候都是幹糧就水,能吃飽已是不易,更別提這樣的熱菜熱飯了。
兩人也不矯情,坐下來便吃。不一會兒,整整一托盤飯菜就被吃得一幹二淨。
青菜的爽脆、肉片的酥爛、米飯的飽滿香軟,一切都好得不像是出自一個“貧民小屋”。
秦清最後還把湯一飲而盡,打了個輕飄飄的飽嗝,才滿意地靠在椅背上,長出一口氣。
土豆也吃得小臉泛紅,靠在他身邊打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你們吃得好快啊。”阿花把碗碟一件件放回那個傳送口,邊笑邊說,“要不要吃點水果?”
秦清怔了一下:“還有水果?”
話才問出口,他就察覺到土豆那邊的眼神——亮晶晶的,帶著明顯的渴望。
秦清失笑,隻得點頭:“那就來一點吧,不過我們吃不了多少,別點太多,浪費了。”
阿花應了一聲,便在傳送口上方的幾個不同位置輕輕按了幾下。
“這個是水果的按鈕,蘋果、梨、葡萄都有,還有這個是甜食的……”她像介紹玩具似的,一邊講解,一邊熟練操作。
傳送口發出一陣輕響,剛才還放入髒碗碟的那個黑盒子,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滑出了新的托盤。
上麵放著切好的果盤,還有兩小碟酥皮糕點,以及一壺溫熱的果茶,連杯子都一起送了上來。
秦清徹底無語了。這是什麽神仙自動化的係統?
哪怕在藍星的頂級養老院,也沒有如此高效的送餐體驗吧?更何況這不是一次性的福利,而是隨時隨地可取的常態服務。
土豆拿起一片蘋果咬了一口,臉上立刻露出幸福的神情,甜滋滋地含著果肉不說話。
“不過……”阿花忽然話鋒一轉。“每次點的飯菜,不能剩太多哦。”
“如果剩下一半以上,下一次再點吃的,數量就會少很多。”
秦清聽得一震:“是嗎?”
“嗯。”阿花認真地點頭,“爸爸說過,這是城市裏的係統自己記的,誰要是浪費太多,就不給多配了。”
“可你剛剛不是點了我們三個人的飯嗎?”阿花攤手,笑嘻嘻地道:“你們不是都吃光了嗎?”
“吃光了,就還能再點呀。”秦清頓時了然。原來如此。
這個係統並非完全無限製,也並非機械地配給食物,而是根據“浪費率”動態調整供給數量。隻要吃得幹淨,不濫點,每次都能維持甚至增加配額。
不是“按需供給”,而是“按實供給”。
既控製了過度消耗,又避免了真正的匱乏,還無須借助貨幣或信用來管理。
這不是人治的配給製度,而是算法主導下的自動調節資源模型。秦清背後一陣發涼。
他明白了。這整座城市,並非某個朝代的產物。
它像是一套龐大、冷靜、無人監管卻高效穩定的ai文明——沒有貨幣、沒有交易、沒有傳統的上下階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完全接管”的生活模式。
而這ai係統,似乎並不關心你是誰,隻關心你是不是合格的居民。
飯後,胡土豆和阿花坐在一邊用果茶泡糕點,小姑娘之間的笑聲在屋中蕩開,久違的輕鬆像一縷熱風吹散了連日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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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卻始終沒有完全放鬆。他的目光時不時掠過窗外,落在那一盞盞掛在屋簷與牆角的小燈上。
起初他還以為那是普通的油燈,但看久了便發覺不對。
那燈無風也不搖,燈芯沒有火光的跳動,發出的光柔和得近乎人工調控的暖白色,像極了藍星常見的恒定低亮度照明燈。
不僅如此,那燈的亮度,竟控製得恰到好處——既不會刺眼,也不至昏暗,每一盞都剛好照亮門前幾步的街道,不多一寸,不少一尺。
像是計算過的角度,計算過的光照衰減率。
再一聯想起白天看到的整座城市的布局——房屋交錯堆疊,高低錯落、卻井然有序,樓梯通道彼此穿插不打架,連最狹窄的巷道都未見水跡或垃圾殘留,管道、扶梯、照明,無不顯得——合理得過頭。
秦清原本以為這是一座“靠壓縮結構節省空間”的城市,但現在看來,這裏根本不像是單純的貧民堆砌。
而是像一座被精密設計的生態艙。夜裏,秦清上了廁所。
原本隻是自然反應,但進門後的第一眼,就讓他幾乎以為自己穿越回了藍星。
潔白的陶瓷座、感應式的衝水裝置、牆上還有小巧的烘幹通風口,不但樣式精致,連光潔度和功能分布都和現代城市如出一轍。
最關鍵的是供水通暢、排水幹淨,沒有異味,沒有滴水,沒有聲音。
如果說,這樣的廁所設施能出現在最邊緣的居民區,那麽整個城市的“給水排汙係統”就不是隨意拚裝的,而是從整體結構上精密規劃過的工程體係。
秦清迅速回憶白天看到的那些“堆疊式”建築:每一戶屋頂連接著上一戶的底部,牆壁內嵌管道係統貫通上下,食物、汙水、空氣都似乎通過統一的“主幹道”進行傳輸。
一切都為了一個目標:高密度生活的極致效率。
送餐口、嵌牆照明、自動排汙、城市供水、空氣流通,這不是傳統帝國的城市,這是一座可封閉自循環的生存機械體。
一種融合古典建築審美與現代技術邏輯的——“人類生存模塊”。
而這種結構,是建立在人口規模龐大、資源必須精細調配、係統智能必須主導的前提之上。
這不是城市。這是一個巨大的“人工溫室社會”。
一個能控製光線、控製食物、控製人口行為的巨型秩序模擬場。
秦清站在洗手台前,望著自己鏡中的臉,眼神裏第一次浮現出清晰的、震驚之外的情緒:恐懼。
不是對“危險”的恐懼。而是對過於完美的秩序的本能排斥。
這種城市,哪怕沒有皇帝、沒有貴族、沒有金錢,也能照常運行,甚至運行得更好。
鹹陽城的夜晚安靜而沉穩,一切都太過順利,順利得讓秦清有些不安。
秦清帶著果腹後的胡土豆走出阿花家,沿著街道慢慢前行,目光一邊打量四周,一邊暗暗觀察城市的道路走向與建築結構,想找出那“皇宮”的位置,也就是鹹陽的核心指揮中心。
可越走,他心中的疑問越濃。為什麽他能進來?
鹹陽如此整潔高效、生活物資自給、秩序嚴密、十二歲的孩子,單獨居住都能獲得完善保障,這城市絕非“貧民窟”,而是一種近乎理想化的“封閉型福利社會”。
可這樣一個城市,自己和胡土豆竟然就這麽進來了?
沒有守衛,沒有詢問,沒有邊檢係統、沒有關卡盤查,連身份證明都沒人問一句。
如果他能進來,難民也能進來,那這城市早該崩了。
秦清越想越不對勁,卻突然聽見街道另一端傳來一陣刺耳的“嗚——”聲。不是尖銳的警報,而是低沉、卻直鑽耳骨的係統警訊音。
不大,卻足夠讓整座城市聽得清清楚楚。
秦清立刻轉身。
“秦大哥!土豆妹妹!快進來!”阿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略帶顫音,急切又真實。
“敵人來了!”
敵人?
秦清一驚,來不及細問,立刻抱起土豆,飛快地奔回屋內。阿花迅速關上門,一邊拉開窗板,一邊從床邊抽出一根備用門栓,“哢噠”一聲鎖死門扉。
“快看!”阿花指著窗外。
屋內光線驟變,原本柔和的照明瞬間被切換為低頻紅光,整座城市的街道、屋角、通道乃至遠處牆麵上的燈光全都變成了紅色,有節律地閃爍著,像是某種“集體沉默下的戰備狀態”。
遠處,鹹陽城門方向,一道高聳的金屬弧門緩緩閉合,原本敞開的入口在無聲中封死。
然後,真正的聲音來了。
不是呼喊,不是鼓角。而是喊殺聲。
一浪接一浪,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有人怒吼,有刀撞擊鐵甲的聲音,還有錘擊、箭矢拍在金屬牆體上的鈍響。
“是外麵的人……”秦清低聲說道。他聽出來了,那些是想要攻入鹹陽的流民武裝,或是某個被壓迫的群族勢力。可他們攻不進來。
秦清知道,他進城時他就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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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謂“城牆”,本質上是一個厚數米的合金圓筒壁體,材質未知,但密度極高,幾乎連聲音都傳導不出去。以藍星軍事水準來衡量,哪怕是常規導彈恐怕也不過能留下凹痕。
刀?斧?靠近者隻會被耗死。
這不是城防,這是掩體,是要塞,是戰爭年代的“母巢”。
土豆嚇得撲進他懷中,小手抓得緊,秦清順勢抱住她,低聲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紅光熄滅,城市恢複原色。
窗外再望去,鹹陽門口早已重歸寂靜,黑夜下不見敵影。那一道合金之門,重新緩緩開啟,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秦清心裏翻湧不止。這座城市,從來不迎戰。它隻“封閉”。
它不會主動攻擊,卻也永遠不怕被攻破,敵人沒法突入,隻能耗死在門外的沙地裏。沒水、沒食、無補給,自然隻能退。
這時秦清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問阿花:“阿花,這鹹陽……經常這樣嗎?”
阿花搖了搖頭:“也不是常常啦,爸爸說,這裏外麵是大沙漠,不容易進來的。以前也有過幾次,但他們都走啦。”
秦清點了點頭,認可這一說法。他們自己一路走來,翻山越嶺,確實走了很久,連嬴政都被耗死在了路上。
但秦清又想到另一個問題,臉色變了。
“那……如果不是成群結隊進攻,隻是像我和土豆這樣,悄悄一個兩個混進來,會不會沒人發現?”
阿花卻一臉不解地看著他,仿佛他問了一個天真的問題。
“進不來的呀。”
“不是鹹陽的居民,城門不會開的。”
說著,她抬起手臂,伸出一隻細嫩的手腕,在微光下,隱隱泛出一圈亮藍的紋路。
那是一個透明材質的手環,上麵有奇特的紋路與數據閃動,像是嵌入皮膚的電子印記。
“你們沒有嗎?這個啊,鹹陽的人都會有的。”
“如果沒有,城門自動就會關上的。”
秦清愣住了,腦中倏然閃過那日他清理嬴政遺物的畫麵。
——那一枚他以為是“玩具”的環狀裝置。
——土豆當時覺得好看,還帶了一個。
——他自己,也帶上了另一個。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那是鹹陽城“居民識別係統”的入城憑證。嬴政帶著它,是因為他曾經是“注冊居民”。
他和土豆進得來,是因為戴了“嬴政”的東西。而阿花之所以敢放心的接待自己和土豆,完全是因為不是鹹陽城的居民根本進不來,而既然是鹹陽城的居民,那自然吃喝不愁,不會對她有什麽非分的想法。
秦清想到這裏才恍然大悟。腦中浮現那日自己和胡土豆戴上的鐲子,心頭一震,瞬間串聯起所有細節。
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鹹陽那無縫封閉的巨大城市,擁有的不隻是物理防禦體係,更擁有身份識別與權限管理係統。所謂的“手環”,就是係統判斷你是否“可以進來”的唯一憑證。
秦清輕輕地吸了口氣,穩住神色,對阿花說道:“其實我和我妹妹胡土豆……是從趙國來的。”
“我們家原本就是鹹陽的居民,所以也有這個。”他說著,舉起了左手腕。
手環在燈光下泛起一絲淡藍色的紋路,閃爍得像水流一樣,仿佛回應了城市某處沉睡的感應節點。
胡土豆也立刻反應過來,伸出自己的手腕,“嗯嗯,是的,我們是回來的。”
阿花看了看他們兩個的手環,又看看他們的穿著、說話神態,忽然一拍手,一副“我就說呢”的表情。
“怪不得呢!”阿花恍然大悟地笑道,“我剛還在想,你們對這裏好像都不太熟,原來是剛回來的呀。”
“我們是挺久沒回來了。”秦清順著她的話笑著答道,目光卻落在那枚手環上,腦中開始飛快推演。
如果這是入城通行的唯一機製,那麽嬴政的手環不隻是普通物件,很可能記錄著更高的權限。而他現在可能就是握有某種“最高鑰匙”的人。
不過眼下,不能露聲色。
阿花熱情地說:“你們肯定沒自己的房屋了,要不……你們就先住我家吧。”
“我爸媽那間房沒人住,你們可以睡那兒。”
秦清略一猶豫,但眼下也確實沒別的去處,便點頭道謝:“多謝你,阿花。”
“客氣啥呀。”阿花揮了揮手。
秦清趁機問道:“那……如果我們想要申請自己的房屋,應該怎麽辦?”
“你們這種從外麵回來的人,是需要登記的。”阿花回答得自然,“登記了之後,係統就會幫你們分配空房,或者你也可以自己選一處空置區域建房子。”
“登記去哪兒?”
“當然是去皇宮咯。”阿花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去找皇帝登記啊。”
秦清愣了一下。
“找……皇帝?”
“登記戶口也找皇帝?”
那可是大秦的皇帝啊,他本以為這種事最多就是找一個什麽‘戶部’或者‘城政官’之類的係統節點,沒想到居然要本人去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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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自己處理這些瑣事?”秦清下意識問出口。
“當然啦。”阿花笑得天真,“現在我們大秦隻有一個皇帝,他不處理這些,誰處理啊?”
秦清微微一怔想到。現在皇帝,應該是嬴政的父親,異人吧。
這個人他知道,在藍星曆史上,是嬴政名義上的“秦王正統繼承人”,但早逝。
可眼下異人還活著?還親自管理鹹陽的戶籍?
秦清神情複雜,但又覺得也好。若要繼續偽裝嬴政的身份,早晚得見這位“父親”,還不如順理成章地借口登記身份入宮一步步接觸權力核心。
於是他問道:“那皇宮在哪?怎麽進去?”
阿花卻搖了搖頭:“現在可不行哦。”
“為什麽?”
“因為現在是七月呀!”阿花看著秦清,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七月到九月,是鹹陽城的迎仙節,要接待上界來的仙人,皇宮不對外開放的。”這一句話,如平地起雷,直接震在秦清耳邊。
秦清滿臉錯愕:“……什麽?仙人?上界?”
阿花點點頭,神情坦然:“對啊。上界的仙人每年都會來鹹陽。”
“我爹爹說過,那些仙人是從天上下來的,樣子和我們差不多,但是有很多法術。”
“迎仙節是鹹陽最重要的節日,皇宮都要騰出來接待他們,一般人不能進去的。”
秦清徹底沉默了。他原以為這個城市隻是人類文明發展到極致後封閉自循環的“理性機器”。
但現在,他忽然意識到:這座城市不是機器那麽簡單。
接下來的兩個月,鹹陽城的日子過得格外緩慢。
秦清和胡土豆的生活安穩得幾乎不像是逃亡者。他們每日三餐由ai係統自動提供,不用擔心溫飽,住處寬敞整潔,照明柔和,氣溫恒定,甚至連蟲蟻都不見一隻。
隻是這個城市,靜得太過分。
沒有酒館,沒有戲台,也沒有集市喧囂。街上沒有小販叫賣,也沒有絲竹笙歌,整個城市就像被某種看不見的秩序縫得緊緊的,安穩,卻沉悶如井底。
孩子們是唯一的生氣。
胡土豆很快就和阿花打成了一片,和周圍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孩成了玩伴。他們常在街角奔跑嬉鬧,有時候也會結伴溜出城門,到外頭不遠的沙地上捉蜥蜴、抓飛蟲。
但每次都不敢走遠。她們怕的不是迷路,而是那突如其來的紅燈與警報。
秦清看得明白,也不阻止。他知道,土豆能笑著跑、自由地玩,才說明她終於從那片死人堆裏,真正活過來了。
而這兩個月裏,秦清也成了孩子們口中的“會講故事的叔叔”。
他沒事的時候,坐在阿花家門口的木椅上,給土豆和阿花講藍星的故事。講霓虹都市、講燈紅酒綠、講那種可以坐上鐵皮盒子在天上飛的“飛機”,講無數人聚在一起聽一個人唱歌的“演唱會”,講手機、講電視、講vr和直播。
孩子們聽得目瞪口呆,阿花甚至一度以為他是在講“仙人”的世界。
而土豆最喜歡聽的,始終是小鞠的故事。她聽得安靜、專注,常常不知不覺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秦清,直到他話音落下,才輕輕“啊”一聲,像是從夢裏醒來。
土豆聽他說小鞠如何穿漢服跳舞、如何在月色下唱歌、如何給粉絲簽名,如何在一場漫天星光的演唱會上,捧著心形手燈衝他笑。
後來秦清開始畫小鞠。畫她穿舞裙站在舞台上、穿便服坐在窗邊喝咖啡,畫她手捧話筒,眼神溫柔如水。
阿花和土豆都看呆了,連平日最吵鬧的男孩子也蹲在牆角不說話。
“真的有……這麽好看的人嗎?”阿花喃喃地問。
秦清隻是笑,沒有回答。土豆卻在心底悄悄地想:
——要是我能成為小鞠就好了。
——要是秦大哥這樣喜歡我就好了。
土豆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也不敢告訴秦清。她隻是在每個講完小鞠故事的夜晚,躺在床上默默想象著:
也許哪天,秦清也會給自己畫一張畫像。隻屬於自己的那種。
時間走得安靜。轉眼已是九月。
迎仙節的最後一天,城中一切恢複常態,皇宮大門重新開放。
秦清知道,是時候動身了。
告別那天,阿花送了他一張地圖,上麵清晰標出了前往皇宮的路線,還附著一個小孩子歪歪扭扭畫下的“祝你登記成功”字條。
“早點回來啊。”阿花抱著土豆不舍地說,“你們要是住宮裏不回來,記得來信告訴我。”
土豆也沒說話,隻是點點頭,小小的手卻抓著阿花的袖子久久不放。
秦清輕輕拉住她:“走吧,咱們該出發了。”之後的旅途並不艱難。
他們穿越城中各層路段,翻過支架走道,跨過排水橋梁,一路向核心推進。每到一處,秦清便借住於陌生居民家中。
每一次敲門,門後的回應都溫和有禮。
每一次,他都吃到熱飯,喝到幹淨的水,甚至被問有沒有洗衣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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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城市裏的人,像是對旅人有某種天生的善意。不是因為他們熱情,而是因為——他們太孤獨。
在這個永遠安全卻永遠沒有波瀾的地方,偶爾有陌生人來敲門,便已是整個生活的波動與意義。
就這樣,斷斷續續走了一個月。
直到某天清晨,天剛泛白,秦清站在了城市核心的外圈,那片與城市完全不同的建築群前。
秦皇宮。他終於到了。
秦皇宮的建築風格,與整個鹹陽城格格不入。
若說城中居民生活區像是一塊塊堆疊的鋼鐵器官,那麽秦皇宮便像是心髒中央一枚古老卻永動的天體核心。
那裏的石料仿佛帶著微弱光輝,泛著一種溫和的瑩白,不似火光、不似電燈,而更像夜晚星辰灑落的碎屑。
宮殿巍峨,卻並不重壓;結構對稱,卻又暗藏某種不屬於人類建築習慣的邏輯——每一個梁、柱、壁畫、燈位,似乎都蘊含某種精密對稱的矩陣法則。
哪怕在這永無日照的地下城中,整座皇宮卻如白晝。
白玉地磚反著柔光,穹頂高不可測,卻透著幽微星紋。朝外望去,整個城市那無數掛燈如點點星輝散落黑幕,而皇宮正是這片星海的中央亮島。
秦清站在這片宏偉又詭謐的空間中,不禁暗自吞了口唾沫。
侍衛通報之後,殿門緩緩開啟。
秦清牽著土豆緩步前行,穿過漫長的石廊與音波緩道,步入王座正殿。那王座高築九階,後壁刻著繁複的玄金符紋,幽光如水。
而坐在王座上的那人,一眼看上去就讓秦清心頭一震。
那是嬴政的父親,異人。
他看起來約莫四十七八歲,氣度沉穩,眉骨英挺,輪廓分明,五官與嬴政簡直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是氣質更溫厚幾分,少了嬴政的淩厲,多了幾分滄桑與慈色。
而秦清雖然膚色、發式被城中同化得與本地人無異,但骨相終究與這對父子毫無半點相似。
然而,當異人的目光落在秦清左腕的手環上時,他怔住了。
下一刻,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從王座上倏然站起,幾步跨下階梯,身形矯健如年輕將軍。
那一刻,秦清心髒猛跳了一下,手已經悄悄按在手臂內側,思索是否需要編造解釋。
可他沒來得及說話,異人已一把將他抱住,幾乎失態地喊出聲來:
“孩子……你終於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異人的聲音帶著真切的顫抖,那不是演的,也不是試探,是一個父親真正意義上的情緒崩塌。
異人抱著秦清的肩,手掌顫抖地扣住他的後背,眼中泛紅:“我知道你會回來的……我知道你不會被困死在趙地!”
秦清一時間,喉頭發緊,說不出話來。
異人認定他就是嬴政了,不是懷疑,也不是試探,而是毫無懷疑地認定。
是手環的信息,秦清想到,這手環必然是異人早就留給了趙姬的,後來趙姬給了嬴政,異人並沒有見過嬴政,至於長得像不像自己,其實也不是每個孩子都一定像父親,所以異人隻是看到手環,就立刻認定了秦清是自己的孩子,畢竟趙姬不會把這手環給別人是肯定的。
秦清明明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可當真發生時,那種被“壓倒式信任”的情緒,卻讓秦清一時竟無從招架。他嘴角扯了扯,憋了半天,才生硬地低聲道了一句:
“……娘她,不願意回來。”
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異人卻像是聽懂了。他鬆開秦清,眼中沒有責問,隻有更濃的感慨與理解。他拍著秦清的肩膀,一字一句道:
“你是你,她是她,我不怪她。”
“你能回來就好。”
“孩子,大秦的未來還得靠你。”那一刻,秦清腦中一片空白。
時間悄然流過,鹹陽城內的日子依舊平穩得像一口封閉的井。
轉眼之間,一年過去。
秦清原本以為,作為“新歸”的太子,即便受異人信任,宮中上下也少不得明爭暗鬥,至少應該有幾個所謂的異母兄弟或權臣宿將想要試探他、拉攏他、刺探他。
可出人意料的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整個秦皇宮,靜得出奇。既沒有太子的政敵,也沒有野心家的風聲。異人似乎真的隻有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就是——他。
那一年的冬至,異人正式下旨,冊立秦清為“大秦太子”,一切禮製從簡,但規格分毫不減。太傅、太醫、禮官、天文司,無一不親身到場。
沒人反對,也沒人疑惑。因為,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就是嬴政。
這個城市的秩序,連疑問都壓製得死死的。
而胡土豆,也隨著這一年的時間,一點一點蛻變著。
她已經十四歲,豆蔻年華,眉眼日漸明麗。自從被異人冊封為“胡氏郡主”之後,換上宮中織工親手縫製的輕紗淺衫,再也不是那個在趙國荒村裏抱著幹柴的小女孩了。
她雖然還是成天跟在秦清身邊,但動作變得輕巧,語氣也開始帶著少女特有的嬌韌,眼神不時落在秦清臉上,一旦秦清看過來,她就假裝低頭玩自己的手鐲,耳根卻早已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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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背地裏常說,這位胡郡主再這麽粘著太子殿下,隻怕這位“從趙地帶回來的妹妹”,遲早會成為鹹陽城下一位實際上的太子妃。
秦清也不是不知。但他一時間……卻不敢回應。他雖然心裏還是想著小鞠,但也知道,回不到原來的世界的了,他隻是害怕一旦伸出手回應,便再也收不回來。
這年七月,迎仙節如期而至。
整個鹹陽城的燈光變了,城市天頂那些原本恒定的光源微微調亮,一圈圈銀藍色的光暈從中央穹頂中湧出,如同某種大型天文裝置的啟動,光與影在建築群間緩緩遊走。
城中百姓像約定好似的早早靜默,街巷一塵不染,係統啟動了自淨機製,一切都仿佛為了“迎接某種降臨”。
宮中則早已布置妥當。
異人這天換上了通體金黑相間的玄紋禮服,衣角拖地,頭戴嵌玉冠冕,神色威儀中多了幾分肅穆。
他來尋秦清時,語氣溫和卻不容推拒:“你是大秦太子,未來是國君,自然也該與仙人見上一麵。”
“你要知道,這鹹陽城的很多事,不是人能做主的。”
秦清點頭應下,換上太子朝服,一身青金嵌銀的紋袍,束發束帶,終於像極了一個帝國繼承人。
出門之前,他還特地囑咐土豆:
“我去迎接仙人,你別亂跑,就在內宮陪阿花玩。”
土豆抬頭看著他,眼神裏帶著一絲不舍,卻還是乖巧地點頭:“我知道了。秦大哥你早點回來。”
秦清拍了拍她的頭,轉身隨異人踏上通往“仙人宮殿”的長階。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鹹陽城的最上層,那光圈中心之下,早已有數道身影悄然降臨。
他們身穿不屬於人間的服飾,掌中玉符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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