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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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弟倆都不敢堵曾永忠,曾永忠輕而易舉地就到後院去了。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空空罵他包藏禍心的話,於是曾永忠便隱於窗後聽。
    他聽到林知提及何連依時音色都變了,也不由得被勾起些回憶來。
    其實,曾永忠早就肖想林知了。
    當初被何連依怒斥一番後,說沒有恨與怒,那是假的,尤其是曾永忠此等帥軍之人。
    可他到底是舍不得林知,才一直追查著那藥的來源。
    稍有蛛絲馬跡,便不遺餘力地去做,甚至不惜讓林知誤會他,恨他,怨他,可他不想林知怕他,畏他,懼他。
    他們兩個走到現在這一步,隻能說是造化弄人。
    他從沒想過放過林知,又何嚐不是,他從沒想過放下林知呢?
    林知是他的光,一直懸於他心上。
    可是有人誤他們。是誰誤了他們卻又說不清楚。
    何皇後?韓展業?衛思易?林書?曾老將軍?
    是他們,一個都逃不過,可更是曾永忠和林知他們自己。
    開不了口的,割舍不下的,不敢去做的……慢慢地,河道清淤,不懂疏浚,致使疏浚不得,隻待決堤。
    曾永忠站在枝葉遮擋住的陰影處,神色陰翳。
    直到廂房裏頭議完,周開德、許忘瑛和星舒都走了,他才陰沉著臉推門而入。
    這一聲響可把空空嚇了好大一跳,因為他正暗戳戳地向林知罵曾永忠呢。
    背後罵人被當場抓包,誰能不尷尬?
    林知看了門口的身影一眼,就低聲道,“空空,你先出去吧。”
    “先生……”空空看著低下了頭不敢去看曾永忠的人,小嘴巴咂咂,最後還是出去了。
    廂房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後,曾永忠沉聲問,“你是不是在聽到我要迎娶劉嫻嫣的事後才來這裏的?”
    在北城大堂外聽到他說他要與劉家女成婚那刻,林知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以為自己能很好地掩飾過去,可親耳聽到曾永忠說出這話的時候,心為什麽好像有些疼呢?
    林知垂著眼眸,他聽到自己說:“不是,我來這裏除了要救思易,本就還有別的要事要安排,不過有幸碰上將軍的婚期,還是該恭喜將軍。”
    時至今時今日,他已經能很好地控製住麵部表情,所以曾永忠沒能從他臉上看出什麽。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要是抬眸的話,所有的一切都將會暴露。
    他的眼睛裏不隻有算計,還有情緒。
    可曾永忠不知道。
    他從來都是被逼迫的,曾永忠要成親,他是最該高興的才是,可為什麽事實好像並不是如此?
    前天夜裏……以往的那些夜裏,曾永忠那樣對他,都令他羞憤不已。
    可是一想到曾永忠娶妻之後,他就不會再被逼迫了,可他為什麽一點開心的情緒也沒有?林知想不明白。
    一牽扯到這個話題,曾永忠就啞然,此時更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本是抱著一絲僥幸來的,但這僥幸非但沒有帶給他任何實質性的希望,反倒是給他帶來了人生中為數不多的難堪。
    林知認為他是在捉弄自己,曾永忠又何嚐不害怕呢?
    他對林知的稀罕讓他怕極了失去這個深藏於心的人。
    “玉風!”
    曾永忠將正要回內屋的林知喊住,略顯急促地說:“我與那個劉家嫡女定的是娃娃親,三年前我便推脫過一次了,如今不好再找借口,不過……我隻給她一個曾家夫人的名義,我不會給她別的!”
    林知背著他輕笑出聲,又覺得不妥,斂了笑意後便說,“將軍說多了,這些與我無關。”
    “無關?”曾永忠箭步上前,拉住林知的胳膊,質問道,“我們夜夜纏綿悱惻,這件事怎麽可能與你無關?!”
    林知火氣一下子就竄上來了,他也氣惱起來,一把拉開曾永忠的手,冷聲道,“無關就是無關!”
    林知沒忍住喊完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內屋。
    曾永忠站在原地煩躁地扒拉了幾下頭發,然後抬腳跟了上去。
    背對著關上門後,曾永忠慢慢逼近林知,他說,“我知曉,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逼迫你,但是你當真是不喜我對你做的那等事?”
    “……”
    林知低著頭,沒回話。
    墨黑的杏花眸斂著,將一切疲憊都掩住。
    曾永忠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一字一句地說,“我們那麽多年那麽多次,當真就沒有一次讓你得趣?”
    林知看著慢慢逼近的步伐,頓覺不妙,站起身往後退,嘴裏喃喃道,“將軍……不要再說了……”
    “若真不喜,若真無趣,那你為什麽不把生殺予奪的權力收回去?!”
    曾永忠突然劈頭蓋臉地大吼,“暗衛營枝繁葉茂,早已不是我能一手操控的了,我從未真正對你設過防,你早就可以將它收回去,你為什麽不把它收回去,反而一直由著我來指調?你若不喜我,大可以奪了它,與我抗衡,就算贏不了我,但至少不必再屈服於我、承歡於我,你為什麽不把我能逼迫你的權力收回去?而是任由我欺你辱你!回答我!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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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頹然跌倒在榻邊。
    原來……
    原來……他的心裏早就住進了一個人。
    籌謀的過程是有逼迫、有不堪,但是最終曾永忠給他的,都是最純粹最真摯的。
    小木屋是林知的。
    暗衛營是林知的。
    曾永忠也是林知的。
    林知聲音輕顫,喃喃道,“你每次總要傷我……那麽深……那麽疼……還不許我反抗……反抗就要受更刻骨銘心的痛……”
    是痛的,可除了早年意氣風發、食髓知味,曾永忠沒再在榻上傷過他。
    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繭自縛?
    他幼承庭訓,一直謹守禮教,是曾永忠解了他從來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長衣。
    可是國破家亡、深陷泥潭時,也是曾永忠向他伸出了手。
    那時他也曾被那炯炯有神的虎眸中深藏著的笑意眩惑,怔了神。
    不知不覺間,林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曾永忠心疼不已,可還是保持著距離,等他繼續說。
    林知肩背微顫,說話也斷斷續續:“你幫了我這麽多,十幾年前放我出逃,帶我去何州,後又助我組建了暗衛營,就連如今,也是你幫我找回思易,我、我並不恨你,甚至不討厭你……”
    緩了許久,林知才自知本心,懵懂地自剖心跡道,“我隻是、隻是怕疼、怕冷、怕黑、怕你不要我啊……”
    曾永忠聞言心如刀絞,他蹲下身抱住林知,心像被揪住一般疼。
    林知卻如同在暗無天日的心牢中摸爬滾打久了,好不容易看到一點曙光,一時哽咽不能自已。
    “要是、要是連你也放棄我了,那我該怎麽辦啊?我怎麽堅持得下來?!”
    韓展業奪權後到處追殺他,是曾永忠暗中保護他。
    複仇大業,是曾永忠為他出謀劃策。
    林書生病或受傷時,是曾永忠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們兩個。
    曾永忠對他動機不純,可畢竟也是幫了他的,要是沒有曾永忠,他早不知道該如何活著了。
    曾永忠緊緊抱著他,心道是我該怕你不要我才對!
    如果你知道我都做過些什麽,怕是恨我還來不及呢,怎會要我的堅持?
    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歡做那事還逼你,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逼你,雖說你因為那藥不得不折辱,但總歸是我私心較甚。
    罷了,皇後娘娘說的對,我們本就是不可能的,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
    曾永忠將人哄好了。
    隻是他們好不容易有說開了的機會,曾永忠卻是緘默不言。
    他不敢賭。
    林知能秉持那些禮法不敢逾矩,對不離必定是容忍不了的。
    這些不堪的秘密就讓他自己繼續藏在犄角旮旯裏吧。
    曾永忠一下一下地撫順他的長發,像安慰小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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