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凪之浦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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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船無視任何物理法則的航行,帶來一種不真實的平靜感。
千代站在“威廉·基德”號寬闊的甲板上,感覺不到絲毫海風的吹拂,那股來自高維度的幽靈能量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外界的一切喧囂隔絕在外。
船行無聲,隻有身後被遠遠甩開的泣之島在視野中逐漸模糊成一個個微小的黑點。
這種絕對的速度優勢,讓她心中百感交集。
她曾預想過無數種開局的艱難險阻,模擬過在礁石與暗流中如何利用劍技與鬼化之力險中求勝,卻從未想過,這場血腥試煉的開端,會是如此“輕鬆”的局麵。
她側頭看向身邊那個靠著巨大船舵,神情從容的青年。
法倫的思維方式,與她所認識的任何一個東流島人都截然不同。
他不是在既定的規則之內,去尋求那個最優的解法,而是直接用一套更不講道理的規則,將整個棋盤覆蓋。
一次拿走七枚守護者之印的陽謀。
瞬間便可以分化掉那些紮根於東流島家族的羈絆。
當然這也會讓他們兩人成為眾矢之的。
“我的大腦……”千代在心中默念著這個有些羞澀的稱謂,那份信任與依賴感,在這一刻空前強烈。
“一群在泥潭裏賽跑的陸地人,主人。”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法倫身邊響起,威廉·基德那燃燒著幽藍色鬼火的骷髏形態幽靈悄然顯現,他兜帽下的眼窩“看”向後方,語氣中帶著屬於大海掠奪者的輕蔑。
真名解放之後的基德也獲得了言語的能力。
法倫微笑著回應:“我們隻是選了條更快的路。”
這番親密的夥伴式對話,而非單純主仆間的命令,讓千代對法倫和他召喚獸之間的關係,又有了新的認知。
與此同時,主島之巔,千咲戀宗家府邸。
山頂的觀景台上,數麵由高階陰陽術構築的巨大水鏡,正清晰地映照著外海之上,各支隊伍的實時情況。
千咲戀光端坐主位,源、平、橘三家的家主分坐兩側,神情各異。
唯有櫻家的席位顯得有些特殊,安德烈教授一人悠閑地品著清茶,與周圍凝重的氣氛格格不入。
幾位櫻家的旁係長老在他身後正襟危坐,看著水鏡中的景象,神情緊張得手心冒汗。
“奇技淫巧!”
源家的家主,源賴勝,看著水鏡中自己兒子源義征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以及那艘勢不可擋的幽靈巨艦,臉色鐵青地冷哼一聲:“此等外來之物,是對‘諸島巡禮’神聖性的褻瀆!這一開始!便已經破壞了規矩!”
他的憤怒,直接反映了源家那咄咄逼人,信奉絕對力量的霸道。
“嗬嗬,看來櫻家這次是請了個了不得的幫手。”鄰席的平家家主平宗喜,用一把華麗的折扇遮住半張臉,眯著眼睛,語氣陰陽怪氣,“隻是不知,這外來的力量,是否也要遵守我們島上的規矩呢?”
他更關心的,是這股不可控的力量是否會打破他渾水摸魚的計劃。
而橘家的家主立花兼茂則始終沉默寡言,隻是眉頭緊鎖,盯著水鏡中法倫的身影,眼神中充滿了對“外來者”的警惕與排斥。
“規則,是用來約束弱者的。”
宗主千咲戀光終於打破了沉默,他臉上帶著莫測的微笑,目光緩緩掃過三位家主,“當足以改變戰局的力量出現時,它本身,就成了新的規則。”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安德烈教授身上,“黑法師大人,您的這位學生,確實給了我們一個驚喜。”
安德烈教授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懶洋洋地說:“我的學生隻是不喜歡浪費時間。再說,你們的規則隻說了‘再無其他’,可沒禁止換船,當然也沒說每個人應該拿多少枚守護者之印。”
他輕描淡寫地將法倫的行為定義為“高效”,同時若有若無地警告著其他人,這是在規則允許範圍內的操作,不要小題大做。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其他家族最大的威懾。
幽靈船的航行快得驚人,僅僅兩個小時,便已將其他隊伍徹底甩得不見蹤影。
就在千代以為他們會一鼓作氣抵達第二座主島時,法倫卻突然下令,讓威廉·基德號在一座地圖上沒有標記的和平小島旁停靠。
“磨刀不誤砍柴工,”法倫迎著千代不解的目光,笑著解釋道,“而且,你也該看看,你拚上性命守護的,究竟是什麽。”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威廉·基德這種規模的現界召喚,對法倫的消耗同樣巨大,已經接近冷卻時限了。
這座名為“凪之浦”的小島,與他們一路行來所見的肅殺景象截然不同。
這裏沒有血色的櫻花,沒有壓抑的家徽,隻有最平凡的人間煙火。
陽光下的曬網場,古銅色皮膚的漁夫們正唱著號子修補漁網;沙灘上,一群光著腳丫的孩子在追逐嬉戲,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不遠處的村落裏,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炊煙,飯菜的香味混合著鹹鹹的海風,飄散在空氣裏。
法倫用幾枚大陸上通用的銀幣,輕鬆地從一位熱情的老漁夫那裏換來了幾尾最新鮮的魚獲。
他在沙灘上生起篝火,用隨身攜帶的調料和一口行軍小鍋,很快便煮出了一鍋奶白色的鮮魚湯。
濃鬱的香氣吸引來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她怯生生地躲在椰子樹後,好奇地看著這兩個穿著奇特的外來者。
她似乎有些害怕千代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氣質,卻又被魚湯的香味勾得直咽口水。
千代對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主動盛了一碗魚湯遞過去。
小女孩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接了過來,作為回報,她將自己手腕上一個用五彩貝殼串成的手鏈解下,鄭重地放在了千代的手中。
千代握著那串樸素的貝殼手鏈,看著遠處嬉笑打鬧的村民,那雙總是堅韌如刀的眼眸,逐漸變得柔軟。
她忽然輕聲問法倫:“如果成為新的執刀人,能保護他們的生活嗎?”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
“我以前……隻知道要為櫻家的‘榮譽’而戰。”千代輕聲說,“現在我好像明白了,父親曾說的‘守護’是什麽意思。”
法倫將一碗熱湯遞到她麵前:“那就為了他們,贏下這場試煉。”
千代重重地點了點頭,將溫熱的湯汁滑入喉嚨,仿佛飲下的是決心與希望。
午後的航行,氣氛不再那麽沉重。
兩人討論著接下來的策略,法倫提出“以靜製動,後發製人”的方針,千代欣然同意。
大約三點左右,他們終於抵達了第二座主島。
這座島與凪之浦、泣之島截然相反,通體由黑色的火山岩構成,島上生長的植物都呈現出一種扭曲怪異的姿態。
天空常年被厚重的烏雲籠罩,海浪拍打在漆黑的岸邊,發出如同鬼哭般的嗚咽聲。
“鬼哭島”,名副其實。
他們看到其他七支隊伍的船隻,已經七零八落地停靠在不同的登陸點,有的船體上甚至留下了新的戰鬥痕跡。
顯然,在他們享受午餐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在這裏為了爭奪登陸點,發生了小規模的衝突。
“威廉·基德”號在法倫的指令下,巨大的船身化為虛影,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下。
法倫和千代則選擇了一處偏僻的沙灘悄然登陸。
就在他們雙腳踏上那片冰冷的黑色沙礫的瞬間,法倫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臉上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麽了?”千代警惕地握住了刀柄。
法倫緩緩蹲下身,用手指觸摸著腳下那些仿佛蘊含著無盡怨念的黑色沙礫,輕聲說:
“不對勁……這座島……它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