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秦王府書房
    突厥來犯，李建成、李元吉獲得了帶兵北上的先機，開始從秦王府抽調武將以及精銳。這不是陰謀，而是堂堂正正的陽謀，除非李世民直接造反，否則隻能就範。
    今天的秦王府來的人多，但是一點也不熱鬧，相反一個個垂頭喪氣。
    長孫無忌、尉遲恭、段誌玄、秦瓊、張公瑾、張亮等等文臣武將都在書房內。這些武將自從接到調令之後，人人憂慮，個個恐懼，不知所措。
    書房內，李世民等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好像瞪眼就能想出辦法來一樣。
    。。。
    程咬金，自從上次從秦王府回去之後又裝了幾天的病，果然李淵派了禦醫給程咬金瞧病，不過一見禦醫進了府門，程咬金就無藥自愈了。趕緊收拾東西直奔康州上任，秦王的提醒還在耳邊，磨磨蹭蹭的上路，一天就走三十裏，隻是還沒離開長安地界就收到了調令。
    程咬金開始心中還在偷偷高興，這怕是秦王殿下做了什麽手段，把老程調回去，不用去嶺南吃荔枝了。
    等到仔細看過調令之後頓時魂飛魄散，讓他跟著李元吉北征，老程心裏苦啊，念叨著我命休息，於是用最快的速度偷偷潛回了秦王府。等進了書房才發現人這麽多，看來大家都人人自危，隻是不知秦王到底有何決策。
    。。。
    尉遲恭這幾天都在家裏養傷，上次去過秦王府之後傷口崩裂更加嚴重了。好在家裏有不少當年一起做土匪的兄弟照顧，正因為這些兄弟的照顧，所以病一點沒見好。
    尉遲恭這些天鬱悶，下不了床不說，還天天被這幫人氣。好在尉遲恭的底子厚，就這樣還在頑強的康複著。
    不過一紙調令到了尉遲家之後全都變了，跟著李元吉北征，那跟去死沒有一點區別。比如然跟尉遲恭單人獨騎做先鋒，讓尉遲恭被射成刺蝟。要是不去就是不遵將令，可以馬上砍腦袋。
    尉遲恭雖然智商不怎麽高，也知道這次怕是要死定了。自己死就算了，隻是放心不下自己兒子。
    沉默了半晌的尉遲恭問到：“我家寶林呢？”
    尉遲寶林，正是尉遲恭的獨子，是蘇氏所生。尉遲恭大業年間天下大亂時從軍，鎮壓武裝反叛、農民起義，積功升為朝散大夫。也正是這個時候，娶了檀州都督蘇謙之女，名叫蘇娬。
    曆史記載尉遲夫人居然有名有姓，並且貞婉賢婉，夙表柔明。不知道尉遲恭這種黑鬼，上輩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才娶了一個嬌滴滴。隻可惜在尉遲寶林六歲蘇氏時就去世了，這些年到處征戰，雖然尉遲恭已經年近四十，居然一直沒再娶。
    其實尉遲恭的出身並不差，尉遲氏北朝的時候可是貴族，隻是那個年代朝代更替太快了，貴族沒落的太快了。
    尉遲恭覺得這次北征必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尉遲寶林。等家將把尉遲寶林從書房喊過來，尉遲恭眼中全是溫柔，寶林這孩子已經十七歲了，長得太像蘇氏了。
    尉遲恭命是真的好，兒子長的不像他，不然就是小閻王、小黑鬼了。尉遲寶林別看是將門出身，身材雖然高大，但是文質彬彬，更像個讀書人。這也難怪，正因為尉遲恭沒念過什麽書，才更喜歡兒子多讀書，所以尉遲寶林更多不是練武，而是在書房內讀書。
    尉遲寶林先給尉遲恭施了一禮，然後才說到：“父親大人，身體可曾好些？”尉遲恭拉著尉遲寶林的手，真是怎麽看都看不夠。看著這麽好的兒子站在眼前，眼中傷感油然而生。
    “寶林，最近在讀什麽書呢？”
    “孩兒正在讀論語。”
    “不錯不錯，我家寶林有出息，將來必定是個狀元的材料。”尉遲恭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隻是眼中已經有了淚水。
    “父親，孩兒不願讀書，想跟著父親練武，將來以後也好報效國家。”尉遲寶林雖然長的像蘇氏，但智商明顯遺傳了尉遲恭，不是個讀書的材料，都十七歲了還在讀論語，這個水平就可想而知了。
    尉遲寶林更喜歡練武，隻是尉遲恭不太願意而已。
    “寶林，練武有什麽好的？為父要不是沒怎麽讀過書，才不會戰陣上衝殺博取功名，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把命都丟了。讀書好啊，以後寶林當文官，不也能報效國家嗎？”
    尉遲恭現在更喜歡尉遲寶林讀書，房喬、杜如晦這些文官不過是被調離了秦王府，至少小命算是保住了，哪像自己這些武將，此次北征個個凶多吉少。
    尉遲恭想到北征之事，臉色就有點不受控製，趕緊打發尉遲寶林繼續去讀書，生怕尉遲寶林看出自己有什麽不同來。尉遲寶林走之前好像還有話說，但是看到尉遲恭的臉色不太好，就又忍了回去。
    等到尉遲寶林走後，尉遲恭才把這些年一直跟自己的家將召集起來。
    看到人齊了尉遲恭開口說到：“各位兄弟，從俺老黑從軍各位就跟著，先是做軍人，後來又做土匪，現在又是官人，這些年來各位兄弟不離不棄，讓俺老黑十分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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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個家將說到：“將軍，你鬼上身了嗎？今天講話怎麽如此文質彬彬？”其他家將也都附和，都說有些不習慣。
    尉遲恭本就不好的心情又暴躁起來，粗聲粗氣的說到：“你們這幫混賬東西，老子這次被征召北征，各位都知道吧？各位也都知道李元吉多恨我，這次俺老黑怕是活不成了。”
    “這次北征你們都不用陪我去送死，俺老黑隻是求各位兄弟以後幫忙照顧好寶林，讓他好好讀書，不要被人欺負。要是他欺負人，你們一定要幫著他。”
    眾人一聽居然如此嚴重，都是跟著尉遲恭出生入死十多年的兄弟，交情都極為深厚。平常這種沒大沒小的家風，其實就是體現。
    眾人齊聲說到：“尉遲大哥，這些年跟著你出生日死，我等兄弟從來就沒怕死過，這次北征一定要帶上我們。”
    尉遲恭眼含熱淚，一生之中能有如此多的兄弟願意陪著自己送死，雖然俺老黑長的醜，此生足矣。隻是全都去送死，尉遲寶林該怎麽辦？
    其中一個家將說到：“尉遲大哥，不如再去秦王府看看，秦王可能會有其他決斷。”
    尉遲恭想到上次去秦王府，碰了一鼻子灰回來，那時候就有些心灰意冷了。不過家將說的不錯，好歹也要去看看才行，就算秦王殿下沒辦法，權當是告別了。
    “也好，給老黑套車，去秦王府告個別。”
    當尉遲恭到了秦王府書房內時，發現了好些人都在，還包括去康州的程咬金。
    。。。
    書房內氣氛讓人喘不過氣來，尉遲恭想說點什麽，但是自己沒什麽口才，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此時總算有人開口了，這個最先發言的是個黃臉的漢子，身材高大樣貌甚是雄偉，看樣子年近四十，頦下三綹短須，端的是器宇軒昂。
    對個李世民拱手施禮，說到：“秦王殿下，我等均收到調令，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以後怕是不能侍奉殿下了，不知殿下作何打算？”
    李世民看著這群出生入死的下屬、戰友、兄弟，心情起起伏伏。還是開口說道：“叔寶，還有各位兄弟，本王打算去洛陽避禍，有天策府的根基在洛陽，性命或許能夠保全吧。”
    黃臉漢子居然是秦瓊秦叔寶，大唐個人勇武第一人，馬踏黃河兩岸，鐧打三州六府的秦二哥，難怪如此器宇軒昂。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李世民打算妥協了。所謂決斷就是離開長安去洛陽避禍，因為洛陽才是天策府的根基所在，對於李世民來說在洛陽才的確才是最安全的。
    當年李世民因為剿滅王世充、竇建德，巨大功勞，被李淵封為天策上將，並且允許開府建衙，天策府任免的所有官員均不需要向朝廷報備。
    李淵甚至想過，李世民功勞雖然巨大，但是李建成才是嫡長子，所以不可能讓李世民做太子，為了補償或者其他原因，幾乎是把洛陽全給了李世民。
    天策府幾乎就是國中國，隻是隨著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逐漸激化，再加上李建成交好李淵的妃子不停在說李世民的壞話，導致李淵對李世民逐漸厭惡，李淵對於李建成削弱李世民的實力其實是願意看到的。
    李世民的妥協其實也有一定的道理，首先來說他或許不想兄弟相殘，又或者是有些心灰意冷，因為這些年來跟李建成你來我往相互攻擊，輸多勝少。比如前些年楊文幹造反，本以為能夠一次扳倒李建成，結果李建成隻是閉門思過了一段時間而已。
    以前或許還算是有來有往，但是今年以來對李建成的攻擊毫無還手之力，李淵在其中還有些推波助瀾，並且堅決的站在了太子李建成一邊。對於李世民來說，怎麽想好像都沒有勝算，所以逃到洛陽還算是不錯的想法。
    眾人一聽就炸了，你李世民可以逃到洛陽，我等如何自處呢？隻要到了李元吉麾下，被弄死是輕而易舉的事。那就隻能有兩條路可走了，要麽死要麽降。
    尉遲恭脾氣最是暴躁，粗聲粗氣的說到：“殿下，反了吧，殺掉李建成和李元吉，我等擁護殿下做太子。朝堂上要是有人敢反對，俺老黑一槊一個全部敲死。”說完還在咬牙切齒，或許其他人投降了李元吉還有條活路，但是尉遲恭絕對沒有。
    就算尉遲恭跪下給李元吉唱征服，李元吉也會聽完之後再把尉遲恭弄死，說不定還是每天砍一刀，不讓尉遲恭死得痛快。
    程咬金也說到：“殿下，再不決斷怕是來不及了，調令一出秦王府就成了空殼子，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到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等死不足惜，殿下怕也凶多吉少。李建成或許不殺殿下，但是李元吉必定容不得殿下。”
    長孫無忌向來多謀，見到李世民難以決斷，便也跟著說到：“殿下啊，自晉陽起兵時殿下就跟在陛下身邊，是殿下東征西討才有的大唐的天下，而李建成、李元吉在長安享福。”其實李建成也有不少功勞，隻是跟李世民的軍功比起來相差的太遠了，除了劉黑闥之外其他的全是“小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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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下決斷吧，先發製人，誅殺李建成、李元吉。”說完長孫無忌撲通一聲跪下。其他人看到長孫無忌如此，也都紛紛跪倒在地，抬起頭喊著：“殿下，誅殺李建成、李元吉。”
    李世民眼光掃過眾人，擺擺手說到：“本王做不出謀害兄弟之事，本王、本王。。。”本王了半天也沒再說出話來，李世民雙眼之中已經飽含熱淚，淚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長孫無忌也想哭，妹夫這是瘋了嗎？前段時間還讓我拿錢收買人，不是說好了要反擊的嗎？你要是掛了，我妹子和兩個外甥怎麽辦？
    至於其他眾人也非常無奈，逼迫李世民幹掉自己的親大哥，好像也不是那麽地道，但是現在好像隻能如此了，這是為李世民考慮，當然這裏麵每個人都有私心。
    李世民不願殘害兄弟，是好事也是壞事。對於眾人來說，碰上這樣一個這樣的領導是好事，隻是這個領導要垮台了，眾人都如同孤兒一般。
    還能說什麽呢？秦王殿下已經哭得好像月子裏的娃了，傷心的口不能言，隻得歎著氣，垂頭喪氣的出了書房，希望李世民自己能夠想通。不過其他人都出去了，長孫無忌沒有，他老覺得這裏麵有些不對頭。
    等其他人都走之後，長孫無忌小聲問到：“殿下，真的要去洛陽避禍？”
    李世民歎著氣說到：“不然還能如何？輔機啊，本王確實做不出殘害兄弟之事。”
    長孫無忌看到如此，也隻好先離開了秦王府。等長孫無忌走後，李世民擦幹了眼淚，原本淚眼摩娑，現在居然又變成了英武的模樣。
    小聲嘀咕到：“過些日子，你們就知道本王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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