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
    混沌魔神的頭顱落在地上。
    這一次，那具無頭的軀體僵立原地，脖頸處沒有血肉蠕動，沒有新首再生，隻有一片死寂的斷麵。血海翻湧的浪濤逐漸平緩，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屏息等待。
    “怎麽可能？你居然也能掌握混沌之力？”
    混沌魔神的聲音從頭顱中傳出，少了之前的從容，多了難以置信的震顫。他感到力量正從頸部的創口源源流失，如同沙漏倒置，不可逆轉。
    混沌之力是融合了天神族與魔神族的力量，哪怕是艾瑟，所掌握的混沌之力也隻是駁雜的，但那股力量依舊無可匹敵，給夏倫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而此刻，混沌魔神清晰地感知到，貫穿他靈魂的那一劍中，蘊含著更為純粹、更為致命的混沌氣息。
    頭顱在地上滾動半周，混沌魔神用最後的力量調整視角，望向那個持劍而立的身影。
    混沌魔神確實看到一縷黑氣在夏倫手中的長劍上一閃而過，那確實是混沌的力量。
    緊接著，混沌魔神的瞳孔一縮。
    他赫然看到，夏倫的兩隻眼眶中，已經空空如也。
    夏倫將自己的眼睛挖了出來！
    混沌魔神瞬間明悟。洞悉之眼本是艾娜從虛構真理那裏奪取的魔神遺物，天然蘊含魔神族本源。夏倫獻祭了這雙眼睛，將其中力量與自身靈魂融合，才在瞬息間創造出一縷真正的混沌之力。
    雖然付出了這樣的代價，獲得的僅僅是那麽一絲混沌之力，也僅僅是揮出這麽一劍，但也已經足夠了，那一縷混沌的力量足以摧毀混沌魔神的靈魂。
    如果混沌魔神刻意躲閃，如果夏倫的這一擊落空，一切都將會是另一個結局。
    但事情並沒有如果。
    結局終於已經落定，是夏倫的勝利。
    混沌魔神的靈魂開始崩解，如風中殘燭，明滅不定，腳下的那一片血海也開始逐漸幹癟。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夏倫看向了混沌魔神，雖然他此時已經沒有眼睛，但因為和靈界的融合，讓他能感知到周圍的一切。
    “看來，人類是宇宙中最不可預測的種族。”混沌魔神的聲音已開始飄忽，“總是能在絕境中，創造出令人驚歎的變數。”
    他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任何憤怒或是不甘。
    確實如他之前所言，對於最終的結局會怎麽樣，他並不在乎。
    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他隻是個看客和觀眾。
    “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夏倫死死地盯著混沌魔神。
    “你問吧。”混沌魔神隨意道，“我會回答的，這是勝利者應有的權力。”
    “艾娜她……”
    雖然混沌魔神剛才這樣說，但當夏倫剛問出口，就看到混沌魔神的麵容變得有些扭曲。
    隨後，他的靈魂像是被點燃的幹草，加快了消散的速度，不出片刻就已經消融得無影無蹤。
    夏倫：……
    沒有勝利的歡呼，沒有終結的感慨，夏倫在原地張了張嘴，但最終什麽都沒說，隻是歎了口氣，身形迅速在靈界消散。
    ……
    “夏倫先生醒過來了。”
    “他沒事！”
    眼皮子緩緩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睜開眼，耳邊就響起一道嗓音，如冰棱相擊般清脆，卻又帶著刻意柔化的敬意。
    夏倫將眼睛睜開。
    依舊什麽都看不見。
    在靈界的時候，他將自己的眼睛獻祭了，雖然洞悉之眼依舊在他的眼眶中，但它的靈魂已經消散，想必過不了多久也會腐爛消散。
    原本藍色的瞳孔此刻也已經變得一片灰白。
    不過，就算失去了視力，夏倫依舊能感知到周圍的情況。
    有點冷……
    在自己身旁照顧的，似乎是一位很漂亮的……冰塊。她的能量力場穩定而強大，顯然是一位神祇。
    更遠處，還有其他能量源——有的熾烈如陽，有的深邃如夜，有的變幻不定。他們都保持著距離，敬畏而關切。
    “您還好吧？夏倫先生。”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恭敬，“多虧您討伐了混沌魔神……整個宇宙都將會銘記您的功績。”
    “我沒事。”
    夏倫擺了擺手，“你是？”
    “我是冰霜女王，之前您和猩紅女神去過我所在的世界……感謝您的出手，我當時實在是抽不開身。”
    “艾娜她……”
    夏倫頓時反應過來，顧不得那麽多，直接從原地起身。
    “她就在您身邊，不過她還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冰霜女王回道，“在那個……靈界之中，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夏倫的臉色一白，身形一陣搖晃，差點又跌倒在地上，冰霜女王趕忙將他給攙扶住。
    從對方身上傳來的一陣寒意，讓夏倫的意識又清醒了一些。
    在夏倫的認知中，另一團浩瀚如星海的魔力源靠近了。
    是奧術聖賢。
    “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奧術聖賢還未開口，夏倫主動先開口問道。
    “雖然有一些犧牲……但事情已經解決了。”奧術聖賢停頓了一瞬，似乎沒料到夏倫會如此平靜地率先詢問大局，隨後他回道，“善後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了。”
    “那就好。”夏倫點了點頭，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
    他緩緩蹲下身，伸手摸索——冰霜女王輕輕引導他的手臂，讓他的指尖觸到艾娜冰涼的手背。
    那一觸之下，夏倫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猩紅女神她……”
    奧術聖賢看向一旁躺著的艾娜。
    “隻是出了一些小問題……沉淪歲月呢？他能否幫忙……”夏倫忽然抬頭問道。
    “很遺憾，猩紅女神層級太高，沉淪歲月的時間法則對她的影響微乎其微。”奧術聖賢搖了搖頭。
    “是嗎……不過也不用擔心，她會沒事的。”夏倫淡淡道，語氣中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篤定。隨後夏倫俯身將艾娜的身體給抱了起來，“既然這樣，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
    艾娜的身體很輕，輕得像一團凝聚的霧氣。她的銀發垂落，拂過夏倫的手臂。
    夏倫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
    奧術聖賢看著夏倫離去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