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金門詭盟 沉碑驚變

字數:4836   加入書籤

A+A-


    金門島的晨霧像一匹被揉皺的素絹,裹著鹹澀的海腥味漫過海灘。張悅的船隊剛在南岸拋錨,便看見北岸的古堡壘上,“漢家盟會”的杏黃旗在海風中斷斷續續地飄著,旗角繡著的“明”字,被人用朱砂塗改成了不倫不類的“清”字偏旁。
    “將軍,古堡原為鄭成功儲糧之地。”老漁民王大海拄著船槳,斷袖處的寶船刺繡在霧中若隱若現,“三年前被清軍占了去,如今成了漢奸們擺鴻門宴的戲台。”他忽然指向海灘上的車轍印,“昨夜有二十艘快船登島,船底掛著澳門紅毛鬼的鐵錨。”
    李明遠輕撫觀星羅盤,銅針正對著古堡中央的祭壇:“《閩中海錯圖》記載,金門灘塗下埋著十二座‘沉海碑’,每座都刻著鄭和船隊的海誓。看來清廷是想在碑上做文章。”
    張悅踩著被潮水打濕的貝殼,聽見古堡傳來三聲沉悶的鍾響。吊橋落下的刹那,他看見橋頭站著個身著明製官服卻剃著陰陽頭的中年男子——正是鄭經麾下的降將陳洪範,此刻他腰間掛著的,是清廷賞賜的“巴圖魯”腰牌。
    “歸鄉者遠來辛苦。”陳洪範堆起笑臉,袖口露出的葡萄牙蕾絲與補子上的麒麟紋極不協調,“我等漢家兒郎,今日便該共商驅韃複明大業。”
    李明遠突然輕咳,羅盤邊緣的七眼符文在陳洪範胸前投下陰影:“陳將軍去年在泉州殺了三十八位抗清義士,如今談起複明,手可曾發抖?”
    陳洪範的笑容瞬間凝固,手按在劍柄上:“道長這是何意?”
    張悅卻望向古堡門楣,那裏新刻了一行小字:“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分明是清廷的《皇輿全覽圖》題字。“陳將軍可知,”他輕撫腰間玉玦,“七海之眼的力量,能照見人心深處的鬼蜮?”
    話音未落,王大海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布滿刀疤的胸膛。最醒目的那道從鎖骨直至肚臍,正是當年在廈門港被陳洪範的監工用剃刀所刻:“陳洪範!你當年逼我給清軍領航時,可是說‘跟著朝廷才有生路’?”
    陳洪範的臉色青白交加,突然瞥見張悅胸口的寶船印記,瞳孔驟縮:“你……你真拿到了七海之眼?”他猛地轉身,古堡二樓的窗格裏,黑洞洞的火銃口正對準祭壇。
    “諸位好漢!”張悅突然提高聲音,對著古堡內的陰影朗聲道,“今日我帶來兩件東西——”他抬手,王大海捧出用紅綢裹著的青銅羅盤,“其一,是鄭和船隊的‘靜海羅盤’,當年三寶太監用它溝通四海民心;”又指向沙灘上,幾個士兵正從海水中抬起半塊石碑,“其二,是沉海碑的殘片,上麵刻著‘寧為漢家鬼,不做韃虜奴’!”
    古堡內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張悅看見,在火銃手後方,幾個身著鄭明舊服的將領正在交頭接耳,他們腰間的玉佩,正是鄭成功曾賞賜的“忠孝節義”佩。
    “陳洪範,你以為借‘漢家盟會’的幌子,就能騙我們入彀?”李明遠突然拋出青銅燈,七色彩光映出古堡暗處的伏兵——他們穿著明軍盔甲,卻在甲胄內襯繡著清廷的龍紋,“你身後的綠營水師,此刻正從東西兩側包抄,對嗎?”
    陳洪範見陰謀敗露,突然拔劍高呼:“給我拿下!”但他話音未落,那些鄭明舊將已紛紛拔劍,砍向身邊的綠營兵。為首的黑臉漢子正是鄭經麾下的火船營統領林豪,他的佩刀上,還刻著當年隨鄭成功收複台灣時的海戰圖。
    “張將軍!”林豪一邊廝殺一邊喊道,“陳洪範早與紅毛鬼勾結,要將您的船隊引入珠江口的火船陣!”
    張悅趁機衝向祭壇,隻見祭壇中央擺著個漆盒,裏麵正是從何斌處繳獲的“劫眼”玉玦殘片。但當他觸碰到玉玦時,突然聽見地底傳來轟鳴——沙灘上的沉海碑殘片正在震動,與古堡地基下的十二座石碑產生共鳴。
    “不好!”李明遠突然看向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清廷在金門島布的是‘七煞鎖心陣’,要用沉海碑的正氣,反鎮漢家民心!”
    此時,陳洪範已退到古堡頂樓,點燃了信號火箭。紅色火光劃過天際的瞬間,金門島四周突然冒出無數清軍戰船,船頭的“綠營”旗號在晨霧中格外刺眼。但詭異的是,這些戰船的桅杆上,竟掛著與張悅船隊相同的七眼符文旗。
    “歸鄉者,你以為靠幾塊破碑就能喚醒民心?”陳洪範的笑聲從樓頂傳來,“天下漢民早已知道,跟著明鄭隻有死路,跟著清廷才能活命!”他抬手,指向漸漸圍攏的戰船,“看看吧,這些船上的水手,都是你在東瀛救過的百姓——他們現在,隻認紅毛鬼的麵包,不認漢家的稻粱!”
    張悅震驚地望向最近的戰船,隻見甲板上的百姓正麻木地望著古堡,有人甚至對著清軍旗幟跪下。但就在此時,王大海突然抓起沉海碑殘片,用盡全身力氣朝戰船方向大喊:“鄉親們!還記得十年前,鄭將軍在泉州港給大家分糧時說的話嗎?‘我鄭森,生為大明人,死為大明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奇跡般的,那些跪下的百姓突然抬頭,眼中泛起淚光。一位老婦人從懷中掏出半塊殘破的明瓷,那是當年鄭軍發放的“歸鄉信物”。更多人開始撕扯清廷發的號衣,露出裏麵暗藏的“反清複明”刺青。
    “將軍,沉海碑的力量在生效!”李明遠看著羅盤上重新穩定的指針,“民心未死,隻是被強權的霧靄遮住了!”
    陳洪範見局勢逆轉,突然從懷中掏出最後一塊“劫眼”玉玦,狠狠砸向祭壇中央的七煞陣眼。地動山搖間,古堡地基下的十二座沉海碑同時破水而出,碑身上的“勿懼強權”“永保漢節”等字跡,在晨光中發出耀眼金光。
    “不!”陳洪範慘叫著墜入海中,他的玉玦碎片落在沙灘上,竟被沉海碑的光芒震成齏粉。而那些原本圍攏的清軍戰船,此刻正被百姓們用漁網纏住螺旋槳,有人甚至跳海,用身體阻擋戰船前進。
    張悅趁機登上祭壇,取出融合的七眼玉玦,對準十二座沉海碑。七種光芒交織成網,籠罩住整個金門島。他看見,在海底深處,鄭和船隊的寶船殘骸正在發光,無數透明的手掌從海中升起,托舉起即將沉沒的清軍戰船。
    “歸鄉者!”林豪突然指著海平麵,“有船隊從澎湖方向駛來,旗號……像是明鄭的‘日月旗’,但船上有紅毛鬼的火炮!”
    張悅望去,隻見二十艘掛著改良日月旗的戰船正破浪而來,船頭站著個身著西洋甲胄的將領,胸前掛著的,正是鄭經的“招討大將軍”印信。更令他心驚的是,該將領身旁,站著個戴著威尼斯麵具的神秘人,手中握著的,竟是完整的“劫眼”玉玦。
    “那是……鄭經的長子鄭克臧?”李明遠皺眉,“但他身邊的紅毛人……”
    “歸鄉者,”神秘人的聲音通過銅喇叭傳來,帶著濃重的閩南官話口音,“七海之眼的力量,不該屬於你這樣的理想主義者。”他摘下麵具,露出一張混血麵孔——左眼是明人鳳眼,右眼是紅毛碧眼,“我是鄭芝龍與葡萄牙公主的血脈,該由我來執掌這喚醒民心的鑰匙。”
    張悅握緊玉玦,感受著體內七股力量的衝撞。他突然明白,清廷的漢奸策略、明鄭的紅毛合作,本質上都是對民心的背叛。真正的歸鄉,不是靠任何外來力量,而是讓漢家百姓從心底相信,自己的文明值得為之戰鬥。
    “鄭克臧,”他的聲音如沉海碑般厚重,“你以為有紅毛鬼的火炮,就能坐穩漢家江山?”他指向正在覺醒的百姓,“看看他們吧——當沉海碑的字跡重新顯形,當七海之眼的光芒照亮民心,任何借外力的漢奸,終究是沙灘上的樓閣。”
    鄭克臧突然冷笑,手中的“劫眼”玉玦發出血光:“那就讓我們看看,是你的文明記憶厲害,還是我的紅毛火器更能征服民心!”他抬手,戰船的火炮同時瞄準了沙灘上的沉海碑。
    千鈞一發之際,王大海突然帶著幾個漁民跳入海中,用身體擋住炮口。老婦人舉著明瓷,帶領百姓高唱《茉莉花》,歌聲蓋過了火炮的轟鳴。張悅看見,沉海碑的金光中,浮現出無數祖先的身影——鄭和、鄭成功、甚至是普通的水手與漁民,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他手中的七眼玉玦上。
    “開炮!”鄭克臧的怒吼傳來。
    第一枚炮彈劃過天空的瞬間,張悅將玉玦插入祭壇。七道光芒化作巨龍,迎向炮彈。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金門島的沙灘上,十二座沉海碑完全升起,碑身上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刃,劃破了籠罩在民心上的霧靄。
    硝煙散去時,鄭克臧的船隊已退至海平麵邊緣。張悅看見,那個混血將領正瘋狂地砸著船上的羅盤,而他手中的“劫眼”玉玦,不知何時出現了裂痕。
    “將軍,”李明遠指著沙灘上重新聚集的百姓,他們正圍著沉海碑痛哭流涕,“民心已醒,但清廷與紅毛鬼不會罷休。”
    張悅點頭,望向泉州方向。那裏,刺桐花的香氣正隨著海風飄來,仿佛在訴說著漢家文明的堅韌。他知道,下一場戰鬥,將更加殘酷——當漢奸勢力與外來強權勾結,當民心在恐懼與利益中搖擺,真正的歸鄉者,必須成為那道刺破霧靄的光芒。
    “傳令下去,”他輕撫沉海碑上的刻痕,“修補戰船,準備西進。下一站——珠江口,那裏有更多被漢奸勢力壓迫的百姓,等著我們去喚醒。”
    暮色中的金門島,十二座沉海碑倒映在海麵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心”字。張悅知道,這隻是開始。當他轉身時,發現王大海正帶著漁民們,在古堡廢墟上重新豎起“明”字大旗,旗角的破損處,被縫上了從東瀛帶回的、繡著七海之眼的布料。
    而在更遠的海麵,那艘承載著文明記憶的寶船,正靜靜等待啟航。船舷上的符文,此刻格外明亮,仿佛無數雙眼睛,正注視著歸鄉者的下一段征程——那裏有背叛,有殺戮,有迷茫的民心,但也有,永遠不會被碾碎的、漢家兒郎的血性。未完待續)
    喜歡壯王請大家收藏:()壯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