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空中未寄出的歎息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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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伯拉罕的瞳孔顫抖著,這是遭遇意外事件之人的驚愕。
每個夜晚,他都在夢中幻想女兒歸來,但他那如星辰般清明的頭腦知道,那樣的事幾乎不可能發生。
因此,他既尷尬又困惑。
亞伯拉罕斟酌著言辭。你是被那個教派驅逐了嗎?你還相信那些奇怪的東西嗎?你有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然而,在看向艾薩克的眼睛後,他意識到這些問題毫無意義。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在她這扇窗戶裏,隻有一樣東西:一片耀眼的白色,能驅散人類的理智。一種沸騰的泡沫。
所以,老人別無選擇,隻能問一個顯而易見、平淡無奇的問題。
“你過得還好嗎……?”
艾薩克笑了。
那笑容並非女兒開心回應關愛自己的父親的關切,而更像是在看籠子裏耍把戲的猴子。
“是的,父親,我過得很好。我的靈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充實,我度過的每一天都充滿真正的意義。這都多虧了你。”
“????.”
“你還在數那些毫無意義的星星嗎?那些不過是在太空中漂浮的、由塵埃聚成的石頭。”
“它們並非毫無意義,孩子。這世上萬物皆有意義。”
“看來你還是看不到該看的東西,父親。”
盡管對話語氣平和,但氣氛以及他們眼中的神情,都不像是父女間的交談。
塔拉像是要保護亞伯拉罕似的,介入他們之間。
“……你是誰?”
“看來我自我介紹得有點晚了。我叫艾薩克。你呢?”
“……塔拉。”
“那你們幾位呢?”
艾薩克的目光轉向班尼特和尼奧勒。
班尼特感受到一種強烈的不安,不禁咽了口唾沫,而尼奧勒則從她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某種宇宙般的特質。
黑暗,冰冷的黑色虛空。似有若無。像一顆膨脹的蛋,又像一顆即將自我坍塌、不斷收縮的心髒。
一個人類認知隻能窺得片段的奇異宇宙。
“……啊哈。你們也是?”
似乎艾薩克也察覺到了什麽。
她臉上綻放出笑容;並非嘲諷,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喜悅。
艾薩克從容地走近,握住尼奧勒的手,充滿深情又禮貌地親吻了一下。
“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麽名字?”
“????.”
尼奧勒麵無表情地動了動嘴唇。仿佛這就足夠了,艾薩克點了點頭;一種通過沉默維係的交流。
然而,這是一種單方麵的交流。
從艾薩克的舉止和姿態來看,她似乎在試探尼奧勒,傳達著某種遙遠卻又險惡的東西。
幾乎就像一個男人用熱切、侵犯性的目光追求一位美麗的女子。
就在她準備再說些什麽的時候 ──
“離她遠點!”
“啪!”
班尼特拍開艾薩克的手,拉著尼奧勒往後退,手臂環住她的肩膀。
這是為了保護她。畢竟,眼前仿佛有一條白蛇正對著尼奧勒露出獠牙。
艾薩克裝作一副受傷、難過的表情,撫摸著被拍開的手,仿佛很疼的樣子。
“我無處可去,所以才回來。連陌生人都熱情地歡迎我,那麽,一個隻是暫時離開一會兒的女兒……肯定也會被歡迎回來的,對吧,父親?”
“……是的,你的房間一直都為你留著。”
艾薩克的目光滑向塔拉,上下打量著她。目光還在她身上穿的衣服上停留了一會兒。
那是艾薩克的衣服。
“但現在,看來那個房間已經不屬於我了。沒關係,父親。我能理解你不相信我會回來。”
“我……即便在夢裏,也一直盼著你回來。”
“你的言行似乎不太一致。儲物間對我來說就夠了。你可以繼續用我的房間,塔 拉。祝你用餐愉快。”
艾薩克禮貌地告退,走上樓梯,來到二樓班尼特之前住的儲物間。
她打開門,走進去,然後關上了門。
直到她白色的身影消失不見,大家都沒有動。
亞伯拉罕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著。
這位可憐的老人,一直以來都在數星星,此刻用布滿皺紋的手捂住臉,哀歎著。
“我不該給艾薩克看那些星星的……”
這是一種遲來的懊悔,是每個凡人都不可避免會經曆的。
艾薩克順利地融入了日常生活。
與第一天的尖銳刻薄不同,她始終表現得像一個善良、有禮貌的女兒。
她討好亞伯拉罕,還總是問尼奧勒是否需要什麽。
艾薩克尤其關注尼奧勒。
她主動搭話,關心尼奧勒的近況。對尼奧勒說的每句話都報以歡笑,對她說的每一件小事都表現得很感動。
話語溫暖,友善不變。
然而,這裏的每個人 ── 都知道這一切都是偽裝。盡管表麵氣氛看似溫暖,但暗地裏卻充滿了緊張。
仿佛隨時都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然而,他們卻無能為力。
亞伯拉罕似乎很開心,哪怕這一切都隻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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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來說,疏遠的女兒回到家中,表現得很親昵,就像夢想成真。
因此,班尼特和塔拉都無法幹涉。
班尼特是因為一晚與亞伯拉罕的談話縈繞心頭,而塔拉則是不想看到亞伯拉罕傷心。
他們所能做的,隻有采取一些間接行動,比如監視和準備應對措施。
或許在這不幸的境遇中,唯一幸運的是,這個外來者的出現暫時改善了塔拉和班尼特之間的關係。
“如果她有任何可疑舉動,我們就會知道。我在儲物間和亞伯拉罕房間的門檻處都施了魔法。我還準備了一個魔寵用於監視。我還在天花板上藏了一隻老鼠。”
“我也布置了類似‘詛咒防禦’的東西,但是……你不是打算必要時拋棄亞伯拉罕嗎?你還挺上心的啊。比我想象的還要上心。你在想什麽?”
“……我隻是覺得那個叫艾薩克的女人很危險。畢竟,她的眼神不正常。”
“好吧,嗯……今天輪到你值班了,不是嗎?”
“別想偷偷把這事推給我。今天輪到你。”
時間就這樣流逝,到了第五天。
他們返程的日子快到了。
塔拉堅持今天要和亞伯拉罕去大學,班尼特覺得有必要收集信息,便同意了。
那天晚餐時,他們向亞伯拉罕提出請求。
“亞伯拉罕,我們有可能去大學看看嗎?”
“你們對大學感興趣?”
“是的。我有些東西想查一查。”
“比起大學,你似乎對圖書館更感興趣。好吧。如果你們能等到課程結束……我可以親自帶你們去。咱們走吧。”
亞伯拉罕欣然同意,三人準備前往密斯卡托尼克大學。
就在他們準備出門,塔拉吵吵嚷嚷地堅持要幫亞伯拉罕拿行李的時候……
班尼特注意到尼奧勒似乎出奇地陷入沉思,心不在焉地撥弄著食物……他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
尼奧勒轉過頭,臉上沒有一絲驚訝。
“你聽到了嗎?我們說要去密斯卡托尼克大學。”
[啊,聽到了。]
“如果你不舒服……跟我們一起去可能會更好。你現在這麽虛弱,如果遭到襲擊,我們可無能為力。要是太累了,我可以背你。不然,你也可以待在報告裏提到的藏身之處……”
[我沒事。隻是昨晚沒睡好。而且像圖書館這種地方,你們需要我的能力,對吧?]
班尼特點點頭。尼奧勒能迅速抓住哪怕最微小細節的能力,在他們的調查中會是巨大的助力;這次她肯定也能幫上忙。
盡管擔心尼奧勒有點奇怪的狀態,但他覺得總比留她一個人要好。
於是,所有人跟著亞伯拉罕坐上那台嘈雜的叫汽車的機器,前往密斯卡托尼克大學。
塔拉問能不能試試開車,班尼特插嘴讓她別胡說。
在這一片喧鬧中,尼奧勒一直很安靜。白板和筆都沒動。
尼奧勒的奇怪行為源於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
☆ 瀝青
深夜,一個低語聲傳進尼奧勒的耳朵。
過來。過來。
她從淺睡中醒來,環顧四周,隻見塔拉睡得正香;她周圍沒有別的東西。
過來。
腦海中的聲音甚至給她指了個方向,尼奧勒判斷這是某種魔法。
她小心翼翼地離開房間,順著聲音指引的方向走去。
在路的盡頭,她來到了走廊盡頭的儲物間前。
尼奧勒輕輕敲了敲門。
她敲門時,門像滑行般順暢地打開了。
她走進去,看到艾薩克在月光下舒展著身體。
艾薩克露出和善的微笑,然後開口說道。
“你相信上帝嗎?”
[我相信上帝的存在,但不認同與之相關的崇拜。]
“你近距離見過上帝嗎?”
[沒有。]
“真可惜。”
艾薩克眨了眨眼睛,似乎覺得這樣的信仰很遺憾,然後透過窗戶凝視著廣闊的夜空。
尼奧勒也轉過頭去。
今天院子裏沒有監視的人。
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滔滔不絕,沉浸在宗教狂熱之中。
“人類根本無法理解上帝。這是因為他們的感官器官低級。他們的耳朵隻能聽到很窄範圍的聲音,眼睛也看不到彩虹光譜之外的顏色。”
[????.]
“然而,有時候……非常罕見地,會有一些生來有幸能看到更多的人……被選中的人。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的人。離上帝非常近的人。你和我。即使我們無法完全理解,至少也能抓住其中一部分。”
她似乎堅信自己就是這些被選中的人之一,而這正是她宗教狂熱背後的特殊驅動力。
艾薩克扭動著大腿,對著夜空投以愛慕的目光,她興奮的眼神就像一個深陷愛河的人。
那種黏人的愛慕。
那種幾乎能觸摸到的、粘稠的欲望,仿佛隻要有機會,她隨時都會深情相擁。
這是一朵由各種情感在汙濁墮落中混合而生的花。
一種沸騰、翻湧的泡沫。
尼奧勒知道那叫什麽。狂熱。
“我希望你也能……體驗這種喜悅。你看,現在就是個很好的時機……”
艾薩克向尼奧勒遞出一本書;一本不祥的書,用某種皮革裝訂而成。
手在書的表麵拂過,能感覺到它散發著一種死物皮革不該有的溫熱。
尼奧勒靜靜地接過,緊緊抱著書離開了房間。
[????.]
尼奧勒並沒有失去理智。
她確實對宇宙的浩瀚、令人眩暈的尺度差異、宇宙的……某種特質,懷有深深的敬畏。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她打算為此拋棄一切。
無論是在異世界還是她原本的世界,總有一些超出普通人常識的東西存在。
一些人類無法觸及、無法改變的東西。
無論是皇室的權力、升華後的怪物,還是人終將會麵對的死亡,所有這些都是無法違抗的。
是絕不敢反抗的。
然而,她的信念依然很簡單;她隻相信救人是正義的,傷人是錯誤的。
她也有勇氣按照這樣的信念行動。
所以……
她打算讀一讀這本不祥的書,從中獲取信息,然後……幫助班尼特、塔拉和亞伯拉罕。
也許……甚至是艾薩克。也許她也能得到幫助。
尼奧勒在房間的一角打開了這本書。
關於那個晚上的記憶並不是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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