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百草堂之走馬胎
字數:15061 加入書籤
青嵐山的晨霧還未散盡,青石階上蜿蜒的水痕映著天光。百草堂門楣懸著的老匾被露水浸得發亮,"百草濟世"四個鎏金大字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王寧挽著藏青布袖,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捏著研磨杵,在青石臼裏細細碾磨走馬胎的根莖。深褐色藥粉揚起又落下,混著他發間束著的老山檀木珠香氣,在堂內氤氳成一股獨特的藥香。
"哥,這味藥可得省著用。"王雪踮腳往藥櫃裏放藥材,淺粉色襦裙掃過青磚,"上個月采的走馬胎,到現在就剩半簍了。"她生得眉目清秀,眼尾微微上挑,說起話來帶著未脫稚氣的嬌俏。
王寧剛要應聲,堂外突然傳來篤篤的腳步聲。一個圓滾滾的身影擠過雕花木門,狐皮鑲邊的紫貂裘在門檻上蹭出細響。藥材商人錢多多晃著手中沉甸甸的錢袋,三角眼在藥臼裏的走馬胎上轉了兩圈:"王堂主好手藝!我願出三倍價錢,買下您這批走馬胎如何?"
王寧手中的研磨杵頓了頓,抬頭時額前碎發掃過那雙沉靜的丹鳳眼:"錢老板,這味藥是給後山李阿婆治風濕的,她癱在床上三年,就指望著這劑藥。"他話音未落,錢多多突然湊近,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櫃台上:"治病?我能讓您救更多人!城裏那些達官貴人,哪個不是一擲千金?"
正在給病人抓藥的張娜直起腰,素色圍裙上沾著幾片幹枯的藥葉。她將藥包遞給病人,轉頭看向錢多多:"錢老板,百草堂開在這山下,本就是為了救窮苦百姓。您若真心向善,不如多給流民送些藥材。"
錢多多冷哼一聲,錢袋甩在櫃台上砸出悶響:"不識好歹!"轉身時裘角掃翻了一旁的藥罐,碎瓷片濺得滿地都是。王雪氣得跺腳:"什麽人啊!"正要去撿,卻見張陽已經蹲下身,布滿老繭的手小心避開鋒利的瓷片。
夜色深沉時,孫玉國倚在"回春堂"的太師椅上,翡翠扳指敲著檀木扶手。燭火將他狹長的眼尾映得通紅,望著賬冊上慘淡的數字,猛地將賬本摔在地上:"劉二狗!"
縮在牆角的瘦高男人打了個哆嗦,鼠須胡子跟著亂顫:"老大!"
"明天跟著王寧上山。"孫玉國抓起桌上的走馬胎標本,指尖深深掐進木質底座,"這東西,咱們不能讓百草堂獨占了......"
次日清晨,王寧背著藤編藥簍出門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林婉兒斜倚在青石板上,玄色勁裝勾勒出修長身形,腰間軟劍泛著冷光。她抬手拋來一個酒囊:"王堂主,聽說這走馬胎藏在山澗最深處?"
王寧接過酒囊別在腰間,目光掃過遠處雲霧繚繞的山穀:"不錯。三年前我爹就是在那裏......"話音戛然而止,他緊了緊鬥篷,率先往山道走去。林婉兒挑眉跟上,靴底踏碎滿地霜花。
山風卷著鬆濤掠過崖邊,王寧蹲在潮濕的苔蘚旁,目光突然一亮。腐葉堆裏,幾株走馬胎正舒展著闊橢圓形的葉片,深紫色的花苞在晨風中輕輕搖晃。"找到了!"他話音未落,林婉兒突然拔劍出鞘。
林間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三隻斑斕大虎從灌木叢中踱步而出。虎嘯震得樹葉簌簌落下,王寧後背瞬間滲出冷汗。林婉兒旋身擋在他身前,軟劍劃出銀亮弧線:"快走!我斷後!"
虎爪拍碎青石的聲響震耳欲聾,王寧邊跑邊摸向腰間的藥囊。指尖觸到的瞬間,他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走馬胎雖能治百痛,卻解不了心中的執念......"
山腳下,錢多多縮在樹後,望遠鏡鏡片閃過冷光。當他看見王寧狼狽奔逃的身影時,三角眼眯成一條縫:"孫玉國說得沒錯,這東西,該換換主人了......"
林婉兒的軟劍在虎爪下發出刺耳的錚鳴,劍身上泛起細密的裂紋。為首的斑斕猛虎足有半人高,暗金色的虎紋在晨光下如同流動的火焰,腥風裹著涎水撲麵而來,她反手一劍刺向虎喉,卻被對方鐵鞭般的尾巴掃中肩頭,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古樹上。
“婉兒!”王寧攥著藥鋤衝上前,走馬胎的根莖還掛在腰間。他將防身的雄黃粉撒向虎群,刺鼻的氣味讓老虎們短暫遲疑。林婉兒咬牙撐起身,嘴角溢出鮮血:“別管我,快摘走馬胎!”
山風突然轉向,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吹開腐葉。王寧瞥見虎群身後的灌木叢中,更多幽綠的眼睛正在閃爍——這是個虎窩!冷汗順著脊背滑進衣領,他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也是在這片山林失蹤,難道......
“嗷——”頭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群虎如同離弦之箭撲來。林婉兒拚盡全力揮出最後一劍,劍刃卻在虎爪下寸寸崩裂。千鈞一發之際,山道上傳來急促的銅鑼聲,數十個村民舉著火把、揮舞著農具衝了下來。
“王堂主別怕!我們來了!”老獵戶李三舉著獵槍朝天鳴響,火藥味混著硝煙在林間炸開。老虎們被火光和人聲驚得後退,頭虎不甘地低吼幾聲,終於帶著幼崽消失在密林深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王寧癱坐在地,藥簍裏的走馬胎完好無損,可他的手掌卻被虎爪擦出一道血痕。林婉兒撕下衣襟為他包紮,目光掃過他腰間晃動的根莖:“你父親當年......也是為了這東西?”
王寧望著漸漸消散的晨霧,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父親背著裝滿走馬胎的竹簍匆匆出門,說是後山有人急需救命。可第二天,人們隻在山澗邊找到破碎的藥簍和浸透鮮血的衣襟。
“那年我才十四歲,娘帶著我找了三天三夜......”王寧聲音發澀,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走馬胎粗糙的根莖,“後來有村民說,在回春堂見過相似的藥材。”
林婉兒神色一凜,正要追問,山下突然傳來馬蹄聲。錢多多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幾個壯漢抬著空木箱。他晃著鑲金的馬鞭,三角眼在王寧腰間的藥簍上打轉:“喲,王堂主這是虎口奪食啊?我看不如賣給我,也省得下次丟了性命。”
村民們立刻圍了上來,李三舉起獵槍對準錢多多:“姓錢的,少在這兒放屁!王堂主采藥是為了救咱們!”
錢多多冷笑一聲,示意手下打開木箱。箱內整齊碼放著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這些,換你簍裏的走馬胎,如何?”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王寧染血的手掌,“或者,換你和你妹妹平安?”
空氣瞬間凝固。王寧想起昨夜錢多多摔碎的藥罐,想起孫玉國翡翠扳指下的賬本,終於明白這場虎災來得蹊蹺。他解下藥簍,當著眾人的麵將走馬胎捧在掌心:“錢老板可知,這味藥為何叫走馬胎?”
錢多多不耐煩地皺眉,王寧卻繼續說道:“因其根莖如馬骨,葉似馬蹄,能讓癱瘓之人重新行走。但它生長極慢,三年才長一寸,采多了便絕了後山百姓的活路。”他突然將走馬胎拋向錢多多,“你若要,便拿去。隻是往後李阿婆的風濕,張秀才的腿疾,就隻能來找你錢老板救命了。”
錢多多慌忙接住藥簍,觸手卻是冰涼的石頭。他怒目圓睜,隻見王寧腰間的真藥材早已被林婉兒用軟劍鞘護住。“你!”錢多多漲紅著臉,卻在村民們憤怒的目光中不敢發作,甩下一句“走著瞧”,帶著人灰溜溜地離去。
山風掠過樹梢,王寧望著錢多多遠去的背影,握緊了拳頭。林婉兒將酒囊遞給他:“你懷疑虎災是他們故意引來的?”
“父親的死,這次的襲擊,還有錢多多反常的舉動......”王寧仰頭灌下烈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暮色降臨時,兩人背著空簍回到百草堂。王雪正在門口張望,看見哥哥平安歸來,眼眶瞬間紅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她轉身從屋內捧出一碗熱湯,“快喝,張娜姐特意燉的。”
王寧接過湯碗,卻見妹妹手腕上纏著紗布。“怎麽弄的?”他急聲問道。
王雪撇了撇嘴:“今天有人來鬧事,說我們的藥治不好病。”她咬著嘴唇,“帶頭的......是回春堂的人。”
堂內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將張娜的影子投在牆上。她正在整理藥材,聽到這話手微微一抖:“王寧,孫玉國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窗外傳來貓頭鷹的叫聲,王寧望向藥櫃裏整齊排列的走馬胎標本,想起錢多多望遠鏡鏡片閃過的冷光,突然說道:“從明天起,我們開始嚐試人工種植走馬胎。”
眾人愣住,王寧卻已經走向書桌,鋪開泛黃的古籍:“父親生前曾在筆記裏寫過,走馬胎喜陰濕,若能模擬山林環境......”他抬頭時,目光掃過堂內眾人,“青嵐山的藥材,不該成為別人謀利的工具。”
月光爬上窗欞,林婉兒倚在門框上,看著王寧專注的側臉。她想起白天他在虎爪下護住走馬胎的模樣,突然覺得,這個溫潤的醫者,骨子裏有著比山岩更堅硬的東西。
而此時的回春堂內,孫玉國將摔碎的瓷瓶踢到牆角。翡翠扳指在燭火下泛著幽光,他盯著手中的密信,嘴角勾起冷笑:“王寧,這才剛剛開始。”信紙邊緣,赫然畫著一隻栩栩如生的斑斕猛虎。
青嵐山的夜裹著潮氣滲進窗欞,百草堂藥櫃裏的銅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張娜掖好孩子們的被角,輕手輕腳走到前堂,就見王寧還伏在案前,羊皮紙上密密麻麻寫滿走馬胎的種植筆記,燭淚在青瓷盞裏凝成琥珀色的冰棱。
"歇會兒吧。"她將溫好的藥茶推過去,粗陶碗沿還沾著幾片枸杞,"今天王雪說有人往藥簍裏塞石頭,怕是來探虛實的。"
王寧揉著發酸的後頸,墨錠在硯台裏轉出漣漪:"孫玉國不會輕易罷手。明日我帶張陽去後山尋腐殖土,得盡快搭起種植棚。"話音未落,房梁突然傳來細微的瓦片滑動聲。
林婉兒如夜梟般翻窗而入,玄色勁裝還沾著山露:"東北角有三個黑影,帶著蒙汗藥和撬鎖工具。"她抽出半寸軟劍,刃口映著月光泛起寒芒,"怕是奔著存放走馬胎的密室來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張娜抄起牆角的榆木藥杵,素色圍裙下藏著王寧特製的麻醉散。王寧吹滅燭火,月光順著窗欞爬進來,在藥櫃上切割出鋒利的幾何圖形。四人屏息凝神,隻聽見簷角銅鈴在夜風裏發出細碎的嗚咽。
"吱呀——"後窗被撬開的瞬間,三支透骨釘破空而來。林婉兒旋身揮劍,火星在黑暗中炸開。王寧摸出懷中的硫磺粉撒向闖入者,刺鼻的氣味裏響起劉二狗驚恐的嚎叫:"這他媽什麽東西!"
"給我搶!"孫玉國的聲音從院外傳來。七八個蒙臉壯漢舉著狼牙棒衝進堂內,月光照在他們靴底的獸齒鐵環上,在青磚地麵拖出猙獰的血痕。張陽抄起搗藥的石臼奮力擲出,悶響混著骨頭碎裂聲驚飛了梁間夜梟。
王雪舉著油燈從閣樓衝下,火苗照亮她漲紅的臉頰:"哥!他們從地窖來了!"話音未落,密室方向傳來劇烈的撞擊聲。王寧心中一緊,那裏存放著最後的野生走馬胎母株。
林婉兒的軟劍在黑暗中劃出銀弧,劍鋒挑開一個壯漢的麵罩。竟是錢多多的貼身護衛!"果然是你們!"她冷笑,劍穗纏住對方手腕猛地一擰,骨骼錯位的脆響讓其他人動作微滯。
張娜將麻醉散撒向混戰人群,自己卻被劉二狗的鐵鏈纏住脖頸。千鈞一發之際,王寧甩出縛藥的麻繩,活結套住劉二狗腳踝將他拽倒。少年時跟著父親采藥練出的攀爬技巧在此刻派上用場,他踩著藥櫃縱身躍上橫梁,從天窗拋下裝滿辣椒粉的麻袋。
"咳咳!我的眼睛!"盜賊們在辛辣煙霧中亂作一團。林婉兒趁機奪過火把,火苗舔舐著孫玉國的狐皮大氅。"你!"孫玉國狼狽後退,翡翠扳指在火光中劃出憤怒的弧線,"王寧,別以為這樣就能護住走馬胎!"
打鬥聲驚動了街坊。李三帶著村民舉著燈籠趕來時,盜賊們正作鳥獸散。月光下,百草堂滿地狼藉,藥櫃傾倒,藥碾子滾落在血泊裏。王雪抱著被扯壞的藥譜啜泣,張娜輕撫著她淩亂的發頂,自己脖頸上還留著鐵鏈勒出的紅痕。
"這些畜生!"李三舉著獵槍要追,被王寧攔住。他蹲下身撿起半截帶血的布條,上麵繡著回春堂的暗紋:"孫玉國不會親自出手,追也無用。"目光掃過滿地狼藉,他突然瞳孔驟縮——密室的銅鎖雖然完好,門縫裏卻滲出暗紅的液體。
眾人衝進密室,腐臭味撲麵而來。存放走馬胎母株的陶甕碎裂在地,黑紫色的汁液混著泥土,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王寧踉蹌著扶住牆壁,指尖觸到甕壁上的抓痕——那是虎爪留下的印記。
"他們故意引我們在前堂纏鬥。"林婉兒蹲下查看地麵,靴底碾過幾粒淡黃色粉末,"這是蒙汗藥,比普通的藥效強三倍。"她突然抬頭,"錢多多在西域待過三年,這種藥......"
"隻有他能弄到。"王寧握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父親失蹤那天,錢多多也在青嵐山。走馬胎母株被毀,不僅斷了人工種植的希望,更意味著往後重病患者隻能依賴高價藥材。
張陽捧著破碎的陶片,聲音發顫:"堂主,這......"
"重新開始。"王寧彎腰拾起半截根莖,"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就不能讓青嵐山的藥材變成謀財害命的工具。"他望向窗外漸亮的天色,山霧中傳來回春堂方向的雞鳴,"但在此之前,我們得先弄清楚,父親的死和走馬胎,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晨光刺破雲層時,孫玉國坐在回春堂密室裏,翡翠扳指敲擊著王寧父親的采藥筆記。泛黃的紙頁間,一張泛黃的草圖格外醒目——那是青嵐山最隱秘的走馬胎生長地,旁邊用朱砂寫著:"此處有險,非至親勿告"。
"王寧,這東西,該易主了。"他嘴角勾起冷笑,將圖紙湊近燭火,火苗貪婪地吞噬著墨跡,卻在即將燃盡時被人搶走。
"老大!"劉二狗頂著烏青的眼眶衝進來,"錢老板說,他要親自出手。"
孫玉國望著窗外躍動的火光,突然笑出聲來。藥香混著硝煙在密室裏彌漫,像極了十年前那個雨夜——也是這樣的味道,見證了青嵐山最大的秘密被永遠掩埋。
青嵐山的晨霧還未完全散去,百草堂的木門便被拍得震天響。王寧披著粗布外衫匆匆下樓,就見李三的兒子背著昏迷的父親撞開堂門,老人嘴角泛著白沫,四肢痙攣著抽搐。
"王堂主!救救我爹!"少年滿臉淚痕,肩頭的粗布衣被冷汗浸透,"昨日在您這兒拿了治跌打損傷的藥,喝下去就......"
王寧的心猛地一沉。他蹲下身翻開老人眼皮,瞳孔已微微擴散,腕間脈搏細若遊絲。張陽捧著藥渣衝過來,陶罐撞在藥櫃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這味藥是我按方抓的,用的是新采的走馬胎......"
"走馬胎?"林婉兒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玄色勁裝下擺還沾著夜露,"後山的母株不是毀了嗎?"
王雪攥著藥單的手不住發抖:"是、是地窖裏最後存的那批......"她話音未落,堂外突然湧進一群人。錢多多搖著折扇踱進來,綢緞長袍上的金線繡著牡丹,在晨光中刺得人睜不開眼。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王堂主好大的本事!"他掃過地上昏迷的老人,三角眼閃過一絲得意,"用假藥害人,這就是百草堂的"濟世"之道?"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我就說這藥不靠譜!"
"退錢!我們要退錢!"
"把王寧送官!"
張娜攔在櫃台前,素色圍裙被扯得歪斜:"大家冷靜!藥肯定沒問題,一定是哪裏弄錯了......"她的聲音被淹沒在憤怒的聲浪中。王寧蹲在老人身邊,指尖撫過藥渣裏細碎的根莖,突然摸到幾片陌生的絨毛狀葉片。
"張陽,拿放大鏡來!"他聲音發緊。鏡筒下,那些葉片的鋸齒邊緣呈紫紅色,與走馬胎極為相似,卻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是紫背天葵,劇毒!
林婉兒不知何時已掠上屋頂,目光掃過遠處街角鬼鬼祟祟的身影。她腳尖輕點瓦片,如離弦之箭追去。片刻後拎著個哆哆嗦嗦的小童回來,孩子懷裏還揣著半袋紫背天葵。
"是、是回春堂的人給了我銅錢......"小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讓我把這個混進藥櫃......"
錢多多臉色驟變,卻仍強作鎮定:"空口無憑!不過是找個替死鬼!"他話音未落,孫玉國搖著折扇從人群中走出,翡翠扳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王堂主,事關人命,可不能草草了事。"他掃過地上的藥渣,"不如讓官府來查?"
王寧緩緩起身,衣擺掃過滿地狼藉。晨光穿透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十年前,我爹在後山失蹤,那天錢老板也在山裏。"他的目光轉向孫玉國,"而回春堂,恰好就在那之後開始售賣走馬胎。"
空氣瞬間凝固。錢多多的折扇"啪"地合上,孫玉國臉上的笑意僵住。李三突然舉著獵槍衝出來:"當年王大夫出事前,說有人在偷采禁藥!是不是你們......"
"夠了!"錢多多暴喝一聲,"不過是垂死掙紮!這孩子分明是被你們收買......"
他的話被一聲馬嘶打斷。鄭欽文騎著快馬衝進人群,官服上的補子還沾著露水:"都住手!有人狀告百草堂草菅人命,本官特來徹查!"
王寧望著鄭欽文腰間的令牌,心中一沉。這位新知縣上任不過月餘,據說與孫玉國私交甚篤。錢多多立刻換上笑臉迎上去:"大人來得正好!這百草堂用假藥害人,證據確鑿......"
"且慢。"王寧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兩種葉片的對比樣本,"紫背天葵與走馬胎極為相似,但葉脈紋路完全不同。敢問錢老板,為何對此如此熟悉?"
錢多多額角沁出冷汗,強笑道:"笑話!我堂堂藥材商人......"
"三年前,您在西域收購過一批紫背天葵。"林婉兒突然開口,軟劍在掌心轉出寒光,"而那批貨,後來都進了回春堂的庫房。"
鄭欽文皺起眉頭,目光在眾人之間遊移。孫玉國卻突然輕笑出聲:"就算有人栽贓,與我等何幹?當務之急,是救治病人。"他轉向鄭欽文,"大人,不如先將王寧帶回衙門,細細審問?"
人群騷動起來。王雪突然衝上前,擋在哥哥身前:"不行!我爹的事還沒查清楚,你們就想把我哥帶走?"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格外堅定。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張陽突然驚呼:"病人醒了!"眾人轉頭,隻見李三悠悠轉醒,顫抖著指向錢多多:"是、是他......昨天給了我一包"秘藥",說能讓藥效加倍......"
錢多多臉色瞬間慘白,踉蹌著後退:"你、你胡說!"
鄭欽文的臉色陰晴不定。他望著地上的藥渣,又看看眾人各異的神色,突然一拍驚堂木:"此案疑點重重,本官自會徹查!所有人,隨我回衙門!"
暮色降臨時,百草堂門前冷冷清清。王寧望著空蕩蕩的藥櫃,手中還攥著那片致命的紫背天葵。張娜默默將涼茶推到他麵前:"別太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王寧搖頭,目光望向回春堂的方向:"十年前,父親發現了他們的秘密。現在,他們想讓百草堂永遠閉嘴。"他握緊拳頭,"但我不會讓他們得逞。"
窗外,烏雲遮住了月光。青嵐山在夜色中沉默,卻醞釀著更大的風暴。而此時的回春堂密室裏,孫玉國將翡翠扳指重重拍在桌上:"鄭欽文那邊還能穩住嗎?"
錢多多擦著冷汗,聲音發顫:"他說......讓我們做好萬全準備。"
孫玉國望向牆上父親的畫像,突然笑了。那笑容裏帶著十年前那個雨夜的寒意,帶著對走馬胎秘密的貪婪,也帶著對即將到來的風暴的期待。
青嵐縣衙的地牢裏,黴味混著鐵鏽氣息撲麵而來。王寧蜷縮在潮濕的稻草上,鐐銬摩擦石壁發出刺耳聲響。遠處傳來滴水聲,每一聲都像是時間的重錘,敲擊著他緊繃的神經。突然,頭頂的瓦片輕響,林婉兒如鬼魅般落在牢門前,軟劍挑開鎖鏈的瞬間,火星濺在她泛著冷意的眸子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鄭欽文被孫玉國收買了。”她扔來一套夜行衣,“張陽在藥渣裏又發現了西域特有的曼陀羅花粉,和錢多多三年前走私的貨物批號一致。”
王寧係緊腰帶,指腹摩挲著牆上斑駁的刻痕——有人用指甲在石磚上劃出歪歪扭扭的“走馬胎”字樣。記憶突然翻湧,父親失蹤前的最後一封信裏,也曾反複提到這個詞。“去回春堂的密室,那裏一定藏著真相。”
子時三刻,回春堂籠罩在濃稠如墨的夜色中。林婉兒撬開後窗,兩人如幽靈般潛入。藥香混著檀香撲麵而來,王寧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暗格裏的賬本散落著,王寧翻開泛黃的紙頁,目光突然定在一行小字上:“寅年臘月初三,收購紫背天葵三十斤,經手人錢......”
“小心!”林婉兒猛地拽住他後領。一支透骨釘擦著耳畔飛過,釘入木柱發出悶響。孫玉國倚在門框上,翡翠扳指映著搖曳的燭光:“王寧,十年前你爹就是死在好奇心太重。”
密室內機關啟動,八麵銅鏡突然翻轉,刺目的強光讓兩人睜不開眼。王寧摸到腰間的硫磺粉,正要撒出,卻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哥!”王雪的哭喊混著鐵鏈聲從暗門傳來。她被劉二狗押著,脖頸上架著寒光凜凜的匕首。張娜和張陽也被反綁在立柱上,嘴角帶著淤青。
“放開他們!”王寧向前半步,卻被林婉兒攔住。她的軟劍已經出鞘,劍穗在黑暗中輕輕晃動。
孫玉國慢條斯理地鼓掌,翡翠扳指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既然都到齊了,不如我來揭開真相?”他走到牆角,按下機關,暗牆緩緩打開,一具白骨赫然顯現,腰間還掛著刻著“百草堂”的藥牌。
王雪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王寧隻覺眼前發黑,踉蹌著扶住牆壁。那具白骨的右手,還死死攥著半片紫背天葵。
“十年前,你爹發現我們用紫背天葵冒充走馬胎。”孫玉國把玩著翡翠扳指,“他本想公之於眾,可惜......”他突然冷笑,“不過他也算有點用處,臨死前被逼著畫出了青嵐山最隱秘的走馬胎生長地。”
錢多多從陰影中走出,臉上再無往日的諂媚:“那地方的走馬胎藥效是普通的三倍,隻可惜......”他故意停頓,目光掃過王寧慘白的臉,“你爹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具體位置,就永遠閉上了嘴。”
林婉兒突然暴起,軟劍如銀蛇般刺向孫玉國咽喉。劉二狗揮刀阻攔,卻被王寧一記手刀劈在脖頸。混亂中,張陽掙開繩索,抄起藥杵砸向機關。密室劇烈震動,石塊紛紛墜落。
“想跑?”孫玉國按下另一個機關,數十支毒箭破空而來。王寧拉著妹妹翻滾躲避,後背被劃開一道血口。千鈞一發之際,鄭欽文帶著衙役破門而入。
“孫玉國、錢多多,你們涉嫌謀殺、製假售假,本官奉命緝拿歸案!”鄭欽文的官服被風吹起,腰間令牌在火光中泛著冷光。
孫玉國臉色驟變:“你不是......”
“本官確實收了你的賄賂。”鄭欽文冷笑,“但更想要的,是青嵐山走馬胎的秘密。現在,你們可以永遠閉嘴了。”
打鬥聲中,王寧在白骨旁發現一本殘破的手記。泛黃的紙頁上,父親的字跡力透紙背:“紫背天葵有毒,孫、錢二人勾結......若我遭遇不測,記住,真正的走馬胎王,在......”最後幾個字被血漬覆蓋,再也無法辨認。
林婉兒斬斷束縛眾人的鐵鏈時,王寧將手紮緊緊攥在胸口。地牢的爆炸聲傳來,回春堂在火海中轟然倒塌。錢多多在衙役的拖拽下仍在咒罵,孫玉國的翡翠扳指滾落塵埃,被烈焰吞噬。
晨光刺破雲層時,百草堂前圍滿了村民。李三帶著痊愈的父親跪在地上:“王堂主,我們錯怪您了!”王寧扶起老人,目光望向青嵐山深處。山霧繚繞間,似乎有走馬胎的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曳。
張娜將一碗藥湯遞到他手中,藥香混著淡淡的苦澀:“接下來怎麽辦?”
王寧望著手中的藥湯,想起父親最後的字跡。他飲盡湯藥,轉身走向藥櫃:“重建百草堂。而且,我們要找到真正的走馬胎王。”
山風掠過廢墟,卷起一片焦黑的紙頁。那上麵,“濟世”二字雖已殘缺,卻依然蒼勁有力。而在回春堂的灰燼中,某個秘密正隨著餘溫,等待著被重新喚醒。
青嵐山的秋霜染白了瓦簷,重建的百草堂門前,新製的匾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王寧握著墨筆,在朱紅對聯上寫下"懸壺守正,濟世如初",筆尖落下的力道帶著曆經風雨後的沉穩。張娜係著新換的靛藍圍裙,將曬幹的走馬胎葉片仔細收進樟木藥櫃,藥香混著木樨花香在堂內流轉。
"王堂主!"李三的喊聲從青石階下傳來,老漢扛著鋤頭,身後跟著七八個村民,"後山那片窪地整好了,您看能不能試種走馬胎?"
王寧迎出門,目光掃過眾人肩頭的農具。自從孫玉國等人伏法,鄭欽文被革職查辦後,青嵐山的百姓自發組織起來,要幫百草堂重建藥材園。他接過李三遞來的汗巾擦了擦額頭:"按古法,得先鋪上三層腐殖土,再用山泉水澆灌......"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話音未落,山道上突然傳來馬蹄聲。錢多多的舊部牽著輛裝滿陶罐的馬車駛來,領頭的漢子將韁繩往地上一扔:"我們老大說了,這些西域運來的瓷罐透氣防潮,就當賠罪!"不等王寧回應,馬車已揚塵而去。
林婉兒倚在門框上輕笑,指尖轉著新換的軟劍:"這錢多多在牢裏倒學乖了。"她忽然壓低聲音,"不過我打聽到,鄭欽文雖丟了官職,卻帶著幾個神秘人往山北去了。"
王寧的手頓了頓,將父親的手紮塞進袖中。那半闕未寫完的線索,始終像根刺紮在他心裏。但此刻他望著堂內忙碌的眾人,還是將思緒壓下:"先顧眼下。張陽,你帶著大家去種藥苗,記得在四周撒上雄黃。"
深秋的山風掠過藥田,王雪蹲在新栽的走馬胎旁,突然指著葉片驚叫:"哥!葉子上有黑斑!"王寧湊近查看,眉頭緊鎖——這是土壤堿性過重的征兆。張陽捧著《本草考異》翻找,急得額角冒汗:"古籍裏隻說喜陰濕,沒提過土質......"
暮色降臨時,百草堂亮起盞盞燈籠。王寧盯著火塘裏跳動的火苗,突然想起父親手記裏的一句話:"水養其形,土固其魂。"他猛地起身,抓起燈籠衝向藥田。月光下,山澗的溪水蜿蜒流淌,在腐殖土旁積成小小的水窪。
"我明白了!"他舀起一瓢溪水,看著底部沉澱的泥沙,"走馬胎長在山澗,那裏的泥土常年被溪水衝刷,自帶酸性!"
眾人連夜開工,從山澗運來泥沙混合腐殖土。林婉兒仗著輕功,在峭壁間采摘野生蕨類鋪在苗床。當第一縷晨光照亮藥田時,原本蔫頭耷腦的走馬胎幼苗,竟在濕潤的新土中重新舒展葉片。
消息傳開那日,百草堂擠滿了人。孫玉國的侄子抱著陶罐擠進人群,甕中裝著祖傳的育苗秘方:"我叔糊塗,但這方子是真的......"王寧接過陶罐,瞥見年輕人袖口的補丁——回春堂倒了,他的日子並不好過。
"明日來百草堂幫忙吧。"王寧拍了拍他肩膀,"藥材晾曬需要人手。"年輕人愣住,眼眶突然泛紅。
冬雪初降時,藥田裏的走馬胎已長出新莖。王寧帶著眾人在田邊立起石碑,上麵刻著:"草木有靈,盜采者殃"。寒風卷起雪粒,遠處傳來陣陣銅鈴聲,是背著藥箱的遊醫循著新製的路標前來討教。
某個深夜,林婉兒突然撞開房門,玄色勁裝染著血跡:"山北發現鄭欽文的蹤跡,他們在挖......"話未說完,王雪舉著油燈衝進來,臉色慘白:"藥田!有人在燒苗!"
眾人趕到時,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十幾個蒙麵人正在潑灑桐油,為首者的靴底閃著熟悉的獸齒鐵環——是鄭欽文!王寧抄起鋤頭撲上去,卻被對方甩出的鐵鏈纏住腳踝。千鈞一發之際,李三帶著村民舉著火把趕來,獵槍的轟鳴驚散了夜梟。
"跑!"鄭欽文揮劍斬斷藤蔓,帶著手下逃入密林。王寧望著焦黑的藥田,膝蓋重重跪在凍土上。突然,他摸到泥土下異樣的凸起——有人趁著混亂,埋下了半截刻著虎頭紋的竹筒。
竹筒內的羊皮卷展開時,月光正好照亮上麵的朱砂字跡。王寧的手劇烈顫抖,林婉兒湊過來,倒抽一口冷氣:"這是......青嵐山地形圖!"圖上某處,用朱砂畫著重疊的馬蹄印,旁邊寫著父親的字跡:"胎王所在,血祭方開"。
消息傳開那日,青嵐山沸騰了。孫玉國舊部送來測繪工具,錢多多的眼線傳來鄭欽文的動向,就連鄰縣的藥商也派人送來保溫氈布。王寧站在藥田中央,望著眾人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父親常說的話:"真正的藥材,要長在人心上。"
春回大地時,新的走馬胎在焦土上破土而出。王寧帶著張陽、林婉兒循著地圖深入山澗,在一處終年迷霧籠罩的斷崖下,發現了傳說中的走馬胎王。碗口粗的根莖盤根錯節,葉片上凝結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原來不是血祭......"王寧輕撫著蒼老的根莖,終於讀懂父親的遺言。所謂"血祭",指的是采藥人要用性命守護這片藥田。他解下腰間的酒囊,將父親最愛的女兒紅灑在土中:"爹,您看,青嵐山的藥,還是姓"百"。"
消息傳遍方圓百裏那日,百草堂門前的石階上,擺滿了百姓自發送來的賀禮。有剛摘的山莓,有新釀的米酒,還有孩童用野花編成的花環。王寧站在匾額下,看著堂內來來往往的身影,突然覺得十年前那個雨夜的寒意,終於被人間煙火徹底驅散。
山風掠過藥田,走馬胎的葉片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新的故事。而青嵐山下,"百草濟世"的傳說,才剛剛開始。
喜歡短篇中草藥故事集請大家收藏:()短篇中草藥故事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