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百草堂之牛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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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草堂的牛蒡子
    清末民初的江南小鎮,梅雨剛過,暑氣便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壓在青石板路上。鎮東頭的百草堂前,兩株老樟樹的葉子被曬得打蔫,卻仍有三三兩兩的村民在簷下排隊——自打光緒年間開鋪,這百年藥香就沒斷過,掌櫃王寧的醫術,更是比門前的石板路還紮實。
    王寧今日穿了件半舊的月白長衫,袖口沾著淺褐色的藥漬,是今早炮製當歸時濺上的。他左手按在村民的腕脈上,右手撚著三指長的銀毫筆,眉頭微蹙:“又是風熱犯肺的症候,喉嚨腫得像塞了棉絮吧?”那村民連連點頭,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王掌櫃,咳得整夜睡不著,孫記益仁堂抓的藥吃了三天,半點用沒有,還拉了肚子。”
    王寧放下筆,目光掃過櫃台後整齊碼放的藥罐,指尖在刻著“牛蒡子”的陶罐上頓了頓。這罐牛蒡子是上月他親自去城郊山坳收的,顆粒飽滿,倒出來時能看到兩側壓扁的淺褐色外殼,湊近聞還有股淡淡的辛香——他總說,藥材跟人一樣,得看“精氣神”,這牛蒡子的精氣神,就藏在這殼子的紋路裏。
    “去把後院晾著的牛蒡子取來二兩。”王寧朝裏屋喊了聲,簾子應聲掀開,走出個穿水綠布裙的姑娘,是他妹妹王雪。這姑娘剛及笄,辮梢總係著根紅繩,背上的粗布藥簍還沒卸,裏麵裝著今早采的薄荷和金銀花。“哥,剛曬透的,我挑過,沒摻碎渣。”她把紙包遞過來,指尖帶著露水的涼意,“錢老板在裏屋等半天了,咳得直捶桌子。”
    王寧剛接過紙包,裏屋就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伴著斷斷續續的嗓音:“王掌櫃,救救急……我這嗓子,連賬本都念不了了。”推門進去,隻見藥材商人錢多多癱坐在藤椅上,圓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領口的盤扣鬆開兩顆,胸口還沾著咳出來的痰跡。他是鎮上出了名的“藥探子”,常年跑南北,什麽珍稀藥材沒見過,此刻卻沒了往日的精明,隻剩滿臉焦灼。
    “錢兄,先喝口涼茶潤潤。”王寧遞過一杯薄荷水,指尖搭在他腕上,片刻後沉聲道:“脈浮數,舌尖紅,是風熱裹著暑氣堵在了肺裏。你這是跑生意時貪涼,在茶館吹了穿堂風吧?”錢多多猛地坐直:“可不是!前天在蘇州碼頭,為了搶批好當歸,在風口裏站了半個時辰,回來就不對勁了。孫玉國那廝,給我開了堆溫性的幹薑、紫蘇,越吃越燒,昨晚竟燒到了快說胡話!”
    王寧沒接話,轉身從櫃台取了張黃麻紙,銀毫筆在硯台裏蘸了蘸,刷刷寫下處方:“牛蒡子三錢為君,配薄荷一錢、桔梗二錢、甘草一錢,水煎服,日三劑。”他把紙遞過去,指了指桌上的牛蒡子:“這藥材性寒,歸肺、胃經,最能疏散風熱、解毒利咽,你這嗓子腫、咳嗽痰多的症候,正好對症。孫玉國用溫藥,是把‘火’往肺裏燜,哪能有用?”
    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幾個村民扶著個老太太闖了進來,老太太咳得直不起腰,嘴角還掛著黏痰。“王掌櫃,救救我娘!”領頭的漢子急得眼眶發紅,“也是喉嚨痛、咳嗽,益仁堂的藥吃了就拉肚子,現在連路都走不動了!”
    王寧眉頭一擰,起身去診脈,片刻後抬頭對裏屋喊:“張娜,你把後院那缸晾好的牛蒡子茶抬出來,給大夥分一分。輕症的先喝著茶,重症的我開方子抓藥,都別急。”簾子再次掀開,王寧的妻子張娜端著個粗瓷大碗出來,碗裏是琥珀色的茶湯,飄著幾片薄荷葉。她穿件靛藍布衫,腰間係著圍裙,圍裙上繡著株小小的牛蒡圖案——那是去年王寧教她認藥材時,她特意繡上去的。
    王雪這時從後院進來,紅繩辮梢沾了片枯葉,她湊到王寧身邊,小聲說:“哥,剛看見劉二在門口晃悠,就是益仁堂孫玉國的那個手下,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看咱們的牛蒡子。”王寧抬頭望向門口,青石板路上空蕩蕩的,隻有幾片樟樹葉子在打轉。他拿起一顆牛蒡子,指尖摩挲著外殼的紋路,輕聲道:“孫玉國那人,眼裏隻有利,沒有藥。這牛蒡子能治風熱,卻治不了人心的貪念。”
    暮色把江南小鎮染成了淡墨色,百草堂的燈籠剛點上,橘紅的光就裹住了門前排隊抓藥的村民。王寧送走最後一位拿著牛蒡子處方的婦人,抬手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月白長衫的袖口已被汗水浸得發皺。“哥,今天的牛蒡子用得差不多了,後院隻剩兩袋幹貨了。”王雪端著碗綠豆湯進來,辮梢的紅繩沾了點藥粉。
    王寧接過綠豆湯,目光落在櫃台後空蕩蕩的“牛蒡子”藥罐上,沉吟間,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個村民扶著個麵色蠟黃的漢子闖了進來,漢子捂著肚子,額上滿是冷汗,剛進門就蹲在地上幹嘔。“王掌櫃!早上剛在你這抓了牛蒡子煎藥,喝了沒半個時辰就開始拉肚子!”
    王寧心裏一緊,快步上前扶著漢子診脈——脈象虛浮,舌苔白膩,竟是脾虛便溏的症候。“你是不是本身就常拉肚子?”漢子虛弱點頭:“打小脾胃就弱,想著牛蒡子能治嗓子,就沒敢多說……”王寧轉身讓張娜取來今早抓藥的那包牛蒡子,與後院的幹貨倒在白瓷盤裏比對:今早的那包混著發黑碎渣與圓滾滾的草籽,外殼粗糙,還帶著股黴味,與正品淺褐色、兩側壓扁的模樣差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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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咱們的牛蒡子。”王寧的聲音沉了下來。“是劉二!”王雪忽然出聲,“昨天傍晚我去後院曬藥,看見他鬼鬼祟祟地在藥倉外轉,我喊了一聲,他就慌慌張張跑了!”這話一出,門口的村民頓時炸開了鍋,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來。王寧剛想解釋,卻見街對麵的益仁堂門口,孫玉國正搖著折扇站著,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劉二則跟在他身後探頭探腦。
    “孫玉國!你敢做不敢認?”王寧按捺住怒火,“是你讓劉二摻假牛蒡子,想毀了百草堂的名聲吧!”孫玉國慢條斯理地扇著折扇:“王掌櫃,你自家藥材出了問題,倒賴到我頭上?誰不知道牛蒡子性寒滑腸,本就會讓人拉肚子,怕是你醫術不精,沒問清患者體質就開藥吧?”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清脆的銅鈴聲。一個穿素色布裙的女子牽著馬站在門口,背著竹編藥簍,腰間掛著銀質藥鈴,臉上蒙著薄紗,隻露出雙清亮的眼睛。“請問,這裏是百草堂嗎?”女子的聲音清潤,“我途經此地,聽聞鎮上鬧暑疫,特來看看能否幫上忙。”
    王寧愣了愣,見女子藥簍裏放著把刻著“林”字的采藥鋤,忽然想起父親生前說過的“雲遊藥女林婉兒”。他連忙上前:“在下王寧,是百草堂的掌櫃。姑娘可是林婉兒姑娘?”林婉兒點點頭,抬手掀開薄紗,目光落在白瓷盤裏的兩堆牛蒡子上,彎腰拿起一粒摻假藥材聞了聞:“這摻假的是陳年老貨,還混了蒼耳子的籽,蒼耳子性溫有毒,吃了會傷脾胃;正品牛蒡子倒還地道。”
    她拿起兩粒牛蒡子對著燈籠光展示:“大家看,正品牛蒡子是倒長卵形,兩側壓扁,顏色淺褐色,表麵有細密紋路;摻假的顆粒大小不一,顏色暗沉,一捏就碎。”蹲在地上的漢子見狀,立刻道:“對!我早上喝的藥裏,就有這樣一捏就碎的渣子!”
    孫玉國見勢頭不對,悄悄拉了拉劉二的袖子想溜走。林婉兒眼尖,朗聲道:“孫掌櫃留步!剛才我在街角,看見劉二從益仁堂後院搬出一袋藥材,袋子上沾的碎渣,跟這摻假的牛蒡子一模一樣,要不要去你後院查查?”孫玉國的臉瞬間白了,劉二更是嚇得腿一軟。村民們見狀,頓時明白了真相,紛紛圍了上去。
    晨光剛漫過百草堂的青瓦,櫃台前就擠滿了村民。林婉兒坐在靠窗的木桌旁,指尖捏著粒牛蒡子,正教大家辨識:“看這外殼,正品有細微的縱棱,像刻了細紋;若是光滑無棱,十有八九是偽品。”她素色布裙上沾著晨露,腰間的銀鈴偶爾輕響。
    王寧剛把新熬的牛蒡子茶端出來,就見張陽藥師慌慌張張跑進門,青布長衫的下擺都被露水打濕了:“王掌櫃!不好了!鄭欽文家的孩子快不行了!”鄭欽文是鎮上的貨郎,前幾日染了風熱,嫌百草堂藥貴,去益仁堂抓了摻假的牛蒡子,吃了後不僅沒好,反倒發起高燒,渾身出滿了紅疹,連眼睛都腫得睜不開。
    王寧抓起藥箱,林婉兒也背上藥簍跟上。一行人到了鄭家門口,隻見個五六歲的孩子躺在床上,小臉燒得通紅,身上的紅疹密密麻麻,嘴唇幹裂得滲出血絲,呼吸微弱得像風中的燭火。鄭欽文蹲在床邊,雙手抓著頭發,眼淚把粗布褂子都浸濕了:“王掌櫃,求你救救他!孫玉國那混蛋跑了,我……我不該貪便宜啊!”
    王寧快步上前診脈,隻覺脈象浮數無力,舌苔又紅又幹。“是風熱入裏,疹子透不出來,鬱在皮膚裏了。之前用的劣藥傷了脾胃,現在連湯藥都難吸收。”張陽藥師急得直跺腳:“常規的宣肺透疹藥怕是沒用了,孩子現在連水都喝不進,一喝就吐!”
    林婉兒蹲在床邊,仔細查看孩子的紅疹,忽然抬頭對王寧道:“你後院是不是種了薄荷?還有新鮮的牛蒡根嗎?”王寧點頭,林婉兒語速飛快:“取三錢牛蒡子,用文火炒至微黃研成細粉;挖兩根新鮮牛蒡根洗淨切段;煮些薄荷水放涼備用。我這有自製的冰片,用薄荷水調開,擦在孩子的人中與耳後,先穩住他的氣息。”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王寧在藥碾子前坐下,將牛蒡子倒進碾槽,雙手握著碾輪慢慢轉動。炒過的牛蒡子散發出濃鬱的辛香,混著薄荷的清涼味,漸漸填滿了屋子。林婉兒看著碾槽裏逐漸變細的藥粉,解釋道:“牛蒡子能宣肺透疹,牛蒡根則能清熱解毒、健脾益胃,兩者搭配,既能透疹,又不傷脾胃。把牛蒡根煮成濃湯,拌入牛蒡子粉少量多次喂,吸收得快。”
    王雪很快把牛蒡根煮好了,淺褐色的濃湯冒著熱氣,散發出淡淡的甜香。林婉兒用小勺舀了點放涼,拌入牛蒡子粉調成糊狀,輕輕撬開孩子的嘴喂進去。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孩子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眼角的紅腫竟消了些。又過了片刻,他身上的紅疹慢慢透出些淡紅色,不再是之前的紫黑色。
    王寧看著這一幕,對林婉兒拱手道:“林姑娘這法子真是絕妙!我隻知牛蒡子能透疹,卻沒想到搭配牛蒡根,還能兼顧脾胃。”林婉兒搖搖頭:“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法子,《本草綱目》裏就說過,牛蒡根‘通十二經脈,除五髒惡氣’。”她從藥簍裏取出本泛黃的書遞給王寧:“這是我整理的藥材配伍筆記,裏麵有不少關於牛蒡子的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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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錢多多騎著馬跑進來,手裏拿著個布包:“王掌櫃!我從蘇州帶回來的牛蒡子,剛到貨,快看看夠不夠!”他打開布包,裏麵是滿滿的牛蒡子,顆粒飽滿,顏色鮮亮。“我聽說鄭欽文家的孩子病了,特意繞路去蘇州藥市挑的好貨,夠你用到秋收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草堂的木窗,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鄭欽文家的孩子喝了兩劑藥已能坐起來喝粥,王寧剛把複診處方寫好,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鎮上的巡檢李大人帶著衙役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孫玉國。“王掌櫃,有人舉報你用劣藥害人,可有此事?”孫玉國立刻道:“李大人,這王寧用摻了黴斑的牛蒡子給人治病,鄭欽文家的孩子更是差點丟了性命!”
    鄭欽文正好在一旁收拾藥碗,聞言立刻紅了眼:“李大人,您別聽他胡說!我家孩子是喝了他益仁堂的劣藥才加重的,多虧王掌櫃和林姑娘用牛蒡子救回來的!”林婉兒從後院走出來,手裏拿著個油紙包:“李大人,要證據的話,我倒有幾樣東西。”她打開第一層,裏麵是幾粒發黑的牛蒡子,“這是前日在益仁堂後院牆角發現的,與之前摻進百草堂的劣藥一模一樣,上麵還沾著益仁堂獨有的紅泥——孫掌櫃,你後院的牆根,是不是剛翻新過?”
    林婉兒打開第二層油紙,裏麵是張泛黃的賬本:“這是錢多多先生從蘇州藥市帶來的,上麵記著孫掌櫃上個月買了五十斤陳年老牛蒡子,每斤價格不到正品的一半,那些老牛蒡子因存放不當早已發黴,本是要燒毀的廢料。”錢多多立刻上前:“我親眼看見這賬本,還問過藥市的掌櫃,他說孫玉國買這些廢料時,特意叮囑要‘看起來像正品’!”
    “還有一樣東西,孫掌櫃怕是抵賴不了。”林婉兒讓王雪拿出個布袋子,裏麵裝著從摻假牛蒡子裏挑出的蒼耳子,“益仁堂後院種了一片蒼耳,結的籽與這些一模一樣,上麵還帶著益仁堂藥鋤的劃痕——孫掌櫃,你前幾日是不是用鋤頭挖過蒼耳?”
    這話壓垮了孫玉國的心理防線,他雙腿一軟差點跪倒。李大人臉色鐵青:“孫玉國,你竟敢用發黴藥材和有毒的蒼耳子摻假,危害百姓性命,來人,把他帶回衙門審問!”當天下午,李大人就派人在鎮上張貼告示,詳細寫明了牛蒡子的辨別方法,還下令查封了益仁堂,將查獲的劣藥全部燒毀。
    王寧送走最後一位村民,轉身看見林婉兒正在整理藥簍,便走上前道:“林姑娘,這次多虧了你。”林婉兒收起藥簍:“我隻是做了醫者該做的事。明日我要繼續雲遊,這本藥材筆記就留給你吧。”
    秋風染黃了百草堂前的樟樹,也吹熟了後院那片試種的牛蒡。王寧蹲在地裏,指尖拂過牛蒡寬厚的綠葉,葉麵上的晨露沾濕了他的粗布襪——這是林婉兒離開前教他種的,如今莖稈已長到半人高,褐色的果實藏在綠葉間,像綴滿了小小的珍寶。
    “哥,張陽藥師來了,還帶了鄰村的藥農。”王雪挎著竹籃從屋裏出來,辮梢的紅繩係著顆曬幹的牛蒡子。張陽穿著整潔的青布長衫,袖口別著個繡著牛蒡圖案的香囊,身後跟著幾個扛著鋤頭的藥農,手裏還捧著林婉兒留下的那本筆記,封麵上“藥道仁心”四個字被他用紅繩仔細包了邊。“王掌櫃,我把林姑娘筆記裏關於牛蒡種植的部分抄了下來,還加了些咱們本地的土壤特點。”
    王寧接過筆記,指尖撫過清秀的字跡,蹲下身撥開牛蒡的綠葉:“采收牛蒡根要先鬆土,別弄斷主根;牛蒡子要等果實完全褐色、外殼變硬再摘,摘下來後得放在通風處陰幹,不能暴曬。”一個藥農忍不住問:“這牛蒡子除了治風熱,還能怎麽用啊?”王寧站起身,從兜裏掏出個紙包,裏麵是炒好的牛蒡子:“可以磨成粉做茶,秋天喝著能潤燥;也能加到粥裏,健脾又開胃。林姑娘的筆記裏還寫著,牛蒡子配菊花能清肝明目,適合經常用眼的人;配桔梗能利咽化痰,對付久咳不愈很管用,你們回去可以照著試試。”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錢多多騎著馬走來,馬背上馱著兩個鼓囊囊的布包。“王掌櫃,張藥師!”他翻身下馬,動作麻利地打開布包,裏麵是顆粒飽滿的牛蒡子,淺褐色的外殼在陽光下泛著光澤,“這是蘇州藥市今年的新貨,我特意挑了最上乘的,給你們百草堂留了一半。上次你救了我的急,這次也得讓你有好藥材用!”他湊近後院的牛蒡地,彎腰撥弄著綠葉,忍不住讚歎:“沒想到你們種的比藥市的還好,明年我來收,運到江南各地去,讓更多人知道百草堂的牛蒡子!”
    王寧笑著點頭,目光忽然落在錢多多馬車上的一個木盒上——盒身刻著株栩栩如生的牛蒡,葉片紋路清晰,連果實的褶皺都雕得細致。“這盒子是?”他好奇地問。錢多多摸了摸木盒,臉上帶著幾分得意:“上次你給我的牛蒡子,我用它治好了蘇州藥商的風熱症,人家特意送我這個藥盒,說是專門裝牛蒡子的,防潮又防蟲。我想著你這兒藥材多,就給你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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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鄭欽文牽著個蹦蹦跳跳的孩子走來,正是他之前生病的兒子。孩子穿著新做的藍布褂子,手裏攥著串用牛蒡子穿的手串,顆顆圓潤,紅繩係著流蘇。見到王寧,孩子立刻掙脫父親的手跑過來,仰著小臉喊:“王爺爺!我娘說,是你用牛蒡子救了我,我以後也要學認藥材,像你一樣幫人治病!”
    王寧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頭,從兜裏掏出顆炒好的牛蒡子遞過去:“嚐嚐,有點像炒芝麻的香味。你要記住,好藥材能救人,壞藥材會害人,做人做事都要像這牛蒡子一樣——紮實、有用,不摻半點假。”孩子接過牛蒡子,放在嘴裏慢慢嚼著,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吃!我記住了,以後絕不騙人,也絕不亂用不好的藥材!”
    夕陽漸漸沉到樟樹後麵,金色的餘暉灑在百草堂的院子裏。張陽正教藥農們記錄牛蒡的種植時間,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錢多多蹲在牛蒡地邊,跟王雪討教鬆土的技巧;鄭欽文牽著孩子,在櫃台前看王寧整理藥材,偶爾還會指著藥罐問幾句。晚風拂過,帶著牛蒡的辛香與樟樹的清甜,繞著屋簷下的燈籠打了個轉,又飄向鎮上的青石板路。
    王寧走到櫃台後,打開錢多多送的木盒,將新采收的牛蒡子小心翼翼地裝進去,又把林婉兒留下的筆記放在旁邊。月光悄悄爬上窗欞,落在木盒上,淺褐色的牛蒡子泛著柔和的光,像一顆顆藏著暖意的星辰。他想起林婉兒離開時說的話:“藥道不是守著藥罐,是讓好藥材紮根在土地裏,讓仁心留在人心裏。”
    如今,百草堂的牛蒡子不僅治好了小鎮的暑疫,還種在了村民的田埂上,記在了藥師的筆記裏,甚至成了孩子手裏的手串。往後的日子裏,每當有人問起百草堂,鎮民們總會說起那味能疏散風熱的牛蒡子,說起王寧的堅守、林婉兒的仗義,說起“醫者當以良心用藥,藥材當以地道為本”的道理。
    而百草堂的藥香,伴著牛蒡子的辛甜,年複一年,在江南的晨霧與暮色裏輕輕飄蕩,飄進尋常百姓的柴門,也飄向更遠的地方,把這份關於藥材與仁心的故事,一直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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