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百草堂之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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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腰帶解厄記
江南三月的雨,總帶著一股子纏綿的濕意,把青石板路潤得發亮。百草堂的黑漆木門虛掩著,門簷下掛著的“懸壺濟世”木牌,被雨絲打濕了邊角,倒添了幾分溫潤。藥鋪前那株半人高的結香樹正開得熱鬧,金黃的花球綴滿枝頭,像誰在枝椏間係了串蜜蠟珠子,風一吹,清甜的香氣就漫過門檻,混著藥櫃裏飄出的當歸、甘草味,成了鎮上人最熟悉的氣息。
張陽坐在靠窗的診桌後,指尖剛按上李阿婆的脈搏,眉頭就輕輕蹙了起來。他穿一件月白色長衫,領口袖口都漿洗得平整,衣襟上別著個素布香囊,裏麵裝著曬幹的結香花,走動時會散出淡淡的香氣。“阿婆,您是不是夜裏總看不清油燈?”他聲音溫和,目光落在阿婆紅腫的眼泡上——那眼皮泛著暗紅,像蒙了層揉皺的紅紙,“而膝膝蓋一到陰雨天,就硬得像塊石頭?”
李阿婆連連點頭,枯瘦的手攥著張陽的袖口,聲音發顫:“張藥師,您可真神!這毛病纏了我半個月,先是眼睛疼,後來腿也抬不起來,去濟世堂抓了兩副藥,喝了半點用都沒有。”她兒子站在一旁,手裏攥著個布包,急得額頭冒汗:“張藥師,您要是能治好我娘的病,我們母子倆給您磕頭都行!”
張陽鬆開手,轉身從身後的藥櫃裏抽出一本泛黃的藥典,指尖在書頁上快速滑動。“您這是風濕邪毒侵了經絡,鬱熱又往上擾了雙目。”他指著藥典上“結香”那一頁,墨字旁還留著他父親當年畫的小圖——枝椏上結著花球,根須像褐色的絲線,“結香花能祛風明目,根能舒筋活絡,正好對您的症。”
話剛說完,藥鋪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張陽的妻子張娜端著個銅盆走進來,裙角沾了些泥點。她梳著整齊的發髻,鬢邊插著支銀簪,圍裙上還沾著藥汁的痕跡,顯然是剛在後院曬完藥材。“阿陽,你要的結香幹品我找遍了藥庫,就剩這點碎末了。”她把銅盆放在角落,遞過一個紙包,裏麵的結香花碎得像金粉,“前幾天下倒春寒,鎮上的結香都凍壞了,鮮品根本采不到。”
張陽捏起一點花碎,放在鼻尖聞了聞——香氣淡得幾乎沒有,藥性早就散了。他正皺眉思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王雪挎著個裝滿草藥的竹籃跑進來,她梳著雙丫髻,發梢還沾著幾片草葉,粗布褂子的口袋裏露出半截采藥鏟。“哥!不好了!”她喘著氣,臉頰通紅,“孫玉國在外麵說咱們百草堂連治眼疾的藥材都沒有,還說……還說你是隻會看小病的半吊子!”
張陽走到門口,果然看見濟世堂的孫玉國站在對麵的石階上,穿著件綢緞馬褂,手裏搖著把折扇,正對著幾個村民指指點點。“不是我誇海口,”孫玉國的聲音故意拔高,帶著幾分得意,“治眼疾要用結香,可鎮上的結香幹品全被我收了,百草堂拿什麽治?這要是耽誤了病情,可不是鬧著玩的!”
圍觀的村民竊竊私語,有人已經轉身往濟世堂走。張娜急得拉了拉張陽的袖子:“這孫玉國也太缺德了!咱們總不能看著阿婆的病耽誤了吧?”張陽沒說話,目光落在藥鋪前的結香樹上——枝頭的花雖然開得豔,可剛經曆過倒春寒,花瓣邊緣已經發蔫,根本不能入藥。
王雪突然一拍腦袋,拉著張陽的胳膊:“哥!我想起了!後山破廟旁有株老結香,是林婉兒姐姐去年栽的!她說那樹特別韌,枝條打結都能活,還說沾了‘解夢’的靈氣呢!說不定那株沒被凍傷!”
張陽眼睛一亮——林婉兒是鎮上的護道者,常年住在後山破廟,懂些草藥知識,去年還送過他一把曬幹的結香花,說是能熏衣驅蟲。他轉身抓起牆上掛著的采藥籃,裏麵放著小鋤、藥剪和油紙:“娜姐,你先照看著阿婆,我和小雪去後山找藥!”
孫玉國在對麵看見張陽要走,折扇“啪”地合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偷偷對身邊的劉二使了個眼色。劉二會意,悄悄溜進旁邊的小巷,從後門繞著往後山去了。
後山的路被晨雨泡得泥濘,青苔裹著碎石子,踩上去總打滑。張陽走在前麵,月白色長衫的下擺早已沾了泥點,他卻顧不上拂拭,隻把采藥籃護在胸前,裏麵的藥剪和小鋤偶爾碰撞,發出輕響。王雪跟在後麵,雙丫髻上的草葉被風吹掉,她攥著粗布褂子的衣角,時不時提醒:“哥,前麵有陡坡,慢點兒!”
雨絲還在飄,透過樹梢織成一張灰蒙蒙的網,把破廟的灰瓦籠罩得有些模糊。離廟還有十幾步遠,張陽就聞到了熟悉的清甜香氣——比藥鋪前那株更濃鬱,顯然是結香開得正盛。他心裏一鬆,加快腳步繞過斷牆,卻猛地頓住腳步,眉頭瞬間擰緊。
破廟的牆根下,那株老結香長得比人還高,枝椏上掛滿金黃的花球,像披了件金線織就的披風。可樹下站著三個身影,劉二正叉著腰指揮兩個幫工,其中一人手裏的鋤頭已經挖進了土,結香裸露在外的根須沾著濕泥,斷口處滲出乳白色的汁液,像在無聲地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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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張陽快步上前,聲音裏帶著急意,“這結香是林婉兒姑娘栽種的,你們憑什麽挖?”
劉二轉過身,嘴裏叼著根草莖,看見張陽,故意把鋤頭往地上一戳,濺起一片泥點:“張藥師?這藥材可不是無主的!我們孫掌櫃早就說了,濟世堂要收這株結香,你來得晚了!”他說著,伸手就要推張陽,“趕緊走,別耽誤我們幹活!”
王雪立刻擋在張陽身前,攥緊了手裏的采藥鏟:“你們這是搶!林婉兒姐姐說了,這結香是要留著應急的,不是給你們囤貨的!”
“應急?”劉二嗤笑一聲,指揮幫工繼續挖,“誰不知道結香能治眼疾?現在鎮上就屬我們濟世堂有貨,到時候多少錢還不是我們說了算?”他說著,腳不小心撞到結香的主枝,竟順勢用力一掰——“哢嚓”一聲脆響,碗口粗的枝條斷了下來,金黃的花球滾落在泥地裏,沾了滿是汙漬。
張陽心疼得臉色發白,剛要上前理論,破廟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林婉兒走了出來,她穿著件灰布道袍,頭發用木簪鬆鬆挽著,臉上沒施粉黛,卻透著股清潤的氣色。她手裏端著個陶碗,看見斷枝和滿地狼藉,腳步頓了頓,卻沒立刻發火,隻是蹲下身,指尖輕輕撫過結香的斷口。
“結香性韌,斷枝未必不能入藥。”她的聲音很輕,卻讓吵鬧的劉二瞬間閉了嘴,“隻是需取新鮮的花與根,還得用‘金腰帶’的古法——花用黃酒浸,根用白酒煎,才能引藥性入經絡,若是亂采亂挖,再好的藥材也白費。”
劉二咽了口唾沫,強撐著底氣:“我們孫掌櫃懂藥材,不用你多管!”可他的目光落在林婉兒平靜的眼神上,竟有些發怵,手裏的鋤頭不自覺地放了下來。
林婉兒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個藍布包,遞給張陽:“這裏麵是去年曬幹的結香花,本是用來熏衣驅蟲,藥性雖不如鮮品,卻也能救急。”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幫工手裏的鋤頭,“隻是根須得你親自選——要選褐色粗壯、無蟲蛀的,若是挖斷了細根,或是帶了爛泥,藥性就弱了。”
張陽接過布包,指尖觸到裏麵幹燥的花片,心裏一暖:“多謝林姑娘。”
劉二看著張陽拿到藥材,心裏不服氣,趁人不注意,悄悄往後退了兩步,一腳踩在剛才掉落的花球上。“哢嚓”一聲,金黃的花瓣被碾成了泥,他卻假裝沒看見,轉身對幫工使了個眼色:“走,回去跟孫掌櫃說!”說著,頭也不回地溜了。
張陽看著被踩爛的花,眉頭又皺了起來。林婉兒卻拍了拍他的胳膊:“無妨,這株結香的新枝還能再長。你快回去製藥吧,李阿婆的病耽誤不得。”她指了指結香的根部,“靠東的那幾根側根最壯,你用小鋤小心挖,別傷了主根,以後還能再發芽。”
張陽點點頭,立刻拿出小鋤,蹲在結香東邊,小心翼翼地刨開泥土。濕泥裹著根須,褐色的根條在土裏蜿蜒,像一條條堅韌的絲線。他挑了三根最粗壯的,用剪刀齊根剪斷,每根都有手指粗細,斷麵光滑,沒有一點蟲蛀的痕跡。王雪在一旁幫忙,把挖好的根須用油紙包好,小心地放進采藥籃裏。
雨漸漸停了,陽光透過樹梢灑下來,落在結香的花球上,泛著溫柔的金光。張陽把斷枝扶起來,用布條輕輕綁在主杆上,林婉兒看著他的動作,輕聲道:“結香通人性,你待它好,它自然會為你續命。”
張陽站起身,把采藥籃背在肩上,對林婉兒拱了拱手:“今日多虧了林姑娘,改日定當登門道謝。”說完,帶著王雪,快步往山下走去——他知道,此刻百草堂裏,還有等著救命的病人,容不得半點耽擱。
回到百草堂時,日頭已爬過簷角,把藥鋪裏的藥櫃曬得暖烘烘的。張娜早把灶房的泥爐生好了火,銅藥罐擦得鋥亮,旁邊擺著黃酒、生薑和曬幹的菊花、枸杞——都是張陽出門前特意囑咐準備的。李阿婆坐在裏屋的竹椅上,眼睛閉著,手裏攥著溫熱的藥茶,聽見動靜,連忙睜開眼:“張藥師,找到藥材了?”
張陽點頭,把采藥籃放在案台上,先打開裝著結香根的油紙包——三根褐色根條粗如手指,表皮泛著溫潤的光澤,沒有半點蟲蛀的痕跡。他拿起一把磨得鋥亮的銅刀,坐在案前細細切片:刀刃貼著根須的紋理遊走,薄如蟬翼的根片落在白瓷盤裏,邊緣還帶著新鮮的潮氣。“結香根性溫,切片才能讓藥性充分熬出來。”他一邊切,一邊對湊過來的王雪解釋,“要是切得太厚,熬到藥汁濃稠,根片裏的毒素還沒散,反而會傷了脾胃。”
王雪蹲在旁邊,把林婉兒給的幹花倒在竹篩裏,輕輕晃動:“哥,這幹花要不要洗一洗?上麵好像沾了點灰。”
“不能洗。”張陽立刻擺手,指尖捏起一片幹花,“結香花的香氣裏藏著藥性,一沾水,祛風明目的功效就散了。你用黃酒浸半個時辰,讓酒氣把灰吸附住,再和菊花、枸杞一起蒸,既能去雜味,又能引藥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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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張娜端著溫好的黃酒過來,王雪把幹花倒進瓷碗,淋上黃酒——琥珀色的酒液沒過花瓣,原本幹燥的花片漸漸舒展,散出更濃的清甜香氣。張陽把切好的結香根片放進銅藥罐,加了三碗山泉水,又切了五片生薑放進去:“生薑能製住結香根的小毒,還能幫著溫通經絡,阿婆喝了就不會覺得胃裏發寒。”
泥爐裏的炭火正旺,銅藥罐架在上麵,沒多久就冒出了熱氣。張陽坐在爐邊,手裏拿著長柄木勺,時不時攪拌一下藥汁——根片在湯裏輕輕翻滾,藥香混著薑味漫滿了藥鋪。王寧搬了張桌子放在門口,鋪上古法炮製的圖譜,對著圍觀的村民講解:“大家看,這‘金腰帶’可不是普通的花,根能治風濕,花能明眼目,可要是用錯了方法,比如直接泡水喝,反而會傷身子。”
村民們湊過來,指著圖譜上的結香畫小聲議論,有人問:“王掌櫃,那孫掌櫃收了那麽多結香,是不是也會這麽炮製?”
王寧還沒開口,就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他可不會!”眾人回頭,隻見孫玉國搖著折扇走過來,身後跟著個穿綢緞馬褂的男人——正是藥材商人錢多多。孫玉國走到藥罐前,故意吸了吸鼻子,冷笑一聲:“張藥師,你這藥聞著倒是香,可結香有小毒,你用白酒煎根,就不怕把李阿婆的脾胃給燒壞了?”
錢多多也湊上來,眯著眼睛打量藥罐:“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從沒見過用烈酒煎結香的。張藥師,要是出了差錯,你這百草堂的招牌,怕是要砸了吧?”
圍觀的村民頓時安靜下來,有人悄悄往後退了退。張娜急得要上前爭辯,張陽卻按住她的手,起身從書架上取下那本泛黃的藥典,翻到批注頁——上麵用紅筆寫著“結香根,白酒煎,三錢為宜,配生薑五片,解其毒,助其力”,旁邊還有他父親的印章。
“孫掌櫃,錢老板,你們看。”張陽把藥典遞過去,聲音平靜卻有力,“結香性溫,用白酒煎根,是為了讓藥性更快地通到經絡裏,治好阿婆的風濕。我隻取了三錢根片,還加了生薑,就是怕傷了阿婆的身子。倒是孫掌櫃,你收了那麽多結香,可知道‘過量服用易誘發邪毒’?要是你把沒炮製的根片賣給村民,才真會害了人。”
孫玉國接過藥典,看著上麵的批注,臉色頓時變了——他收結香時,隻知道這藥材能治眼疾,根本沒查過怎麽炮製。錢多多湊過來一看,也有些尷尬,悄悄拉了拉孫玉國的袖子:“孫掌櫃,咱們還是回去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孫玉國卻不甘心,剛要開口,就聽見裏屋傳來李阿婆的聲音:“張藥師,藥煎好了嗎?我覺得眼睛好像沒那麽疼了。”張陽立刻轉身,拿起木勺舀了一勺藥汁,濾進瓷碗裏:“阿婆,您先喝半碗試試,要是覺得舒服,再喝剩下的。”
李阿婆接過碗,吹了吹,小口喝了起來——藥汁帶著點薑的辛辣,卻不衝喉,咽下後沒多久,就覺得眼睛裏的脹痛感輕了不少,膝蓋也暖暖的。她放下碗,笑著說:“張藥師,這藥管用!我現在看東西,好像清楚了一點!”
村民們頓時歡呼起來,孫玉國看著眼前的景象,氣得臉色發青,卻沒臉再停留,隻能狠狠瞪了錢多多一眼,轉身走了。錢多多卻沒走,悄悄拉著張陽的胳膊:“張藥師,我從南方運了一批新鮮結香,以後就供你百草堂,價格比孫玉國低兩成——我倒要看看,他隻董囤貨,不懂用藥,怎麽跟你比。”
張陽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他沒想到,一場刁難,竟讓他多了個靠譜的藥材供應商。泥爐裏的炭火還在燒,銅藥罐裏的藥汁還在冒著熱氣,藥香漫過門檻,飄得很遠很遠。
第三日清晨,百草堂的門剛推開,就見李阿婆拄著拐杖站在台階下,身後跟著她兒子,手裏提著個沉甸甸的竹籃。阿婆的眼泡已經不紅了,原本渾濁的眼睛亮了許多,見了張陽,老遠就笑著招手:“張藥師,你快看!我夜裏能看清油燈的光了,膝蓋也能彎了!”
張陽連忙上前扶住她,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膝蓋——之前硬得像塊石頭,如今竟能輕輕活動。“阿婆,您再讓我把個脈。”他引著阿婆坐在診桌前,指尖搭在她的腕上,隻覺脈象比前幾日平穩了許多,之前鬱結的氣血已經通暢。“您這是藥性通了經絡,再喝兩日鞏固一下,就能徹底好利索了。”
李阿婆的兒子把竹籃遞過來,裏麵裝著剛蒸好的米糕,還冒著熱氣:“張藥師,這是我們家自己做的米糕,您一定要收下!要不是您,我娘的病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他說著,眼圈就紅了,“之前孫玉國說您治不好我娘的病,我還差點信了,現在才知道,真正懂藥材的,還是您!”
這話剛說完,藥鋪門口就圍過來不少村民。前幾日來看過熱鬧的人,都好奇地問李阿婆藥效如何,還有幾個常年受風濕折磨的老人,拉著張陽的袖子,急著要問診。“張藥師,我這腿疼了好幾年,陰雨天就像有針在紮,你也用‘金腰帶’給我治治唄?”“我孫子總說眼睛幹,能不能也用結香花熏一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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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陽笑著點頭,讓王雪把村民們的症狀一一記下來,又讓王寧搬出炮製好的結香藥材——有浸過黃酒的幹花,有切好的根片,還有用蜂蜜調和的結香膏。“大家別急,結香雖好,但用法不一樣。”他拿起一包幹花,“像眼睛幹、看東西模糊的,就用這幹花和菊花一起泡茶,溫和不刺激;風濕疼得厲害的,就用根片泡酒擦,再配合內服的藥湯,效果才好。”
正說著,錢多多提著個布包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夥計,扛著幾捆新鮮的結香——枝椏上還掛著水珠,金黃的花球透著鮮亮。“張藥師,我把新鮮結香運來了!”錢多多把布包遞給張陽,裏麵是他特意挑選的結香根,“這些根都是我讓夥計從南方深山裏挖的,褐色粗壯,沒一點蟲蛀,您放心用。”
村民們見錢多多給百草堂送藥材,都小聲議論起來。有人問:“錢老板,你之前不是跟孫掌櫃一起的嗎?怎麽現在幫起張藥師了?”
錢多多哈哈一笑,聲音洪亮:“我做藥材生意,講究的是‘藥材配懂藥人’!孫玉國隻知道囤貨抬價,連結香怎麽炮製都不懂,我要是還跟他合作,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張藥師懂藥性、有仁心,我跟他合作,才是正經做生意!”
這話剛好被路過的孫玉國聽見,他臉色鐵青,站在對麵的石階上,手裏的折扇捏得緊緊的。劉二湊過來,小聲說:“掌櫃的,要不我們再找些人來鬧一鬧?讓他們做不成生意!”
孫玉國卻搖了搖頭——昨天他偷偷拿濟世堂囤的結香幹根嚐了嚐,味苦且澀,還有點發麻,顯然是存放過久,藥性散了不說,還生出了雜味。他要是再去鬧,萬一被張陽當眾指出藥材失效,隻會更丟人。“算了,”他咬著牙說,“先看看再說。”
這邊,張陽已經開始給村民們配藥了。他給風濕嚴重的老人配了結香根片和生薑,叮囑要用白酒慢煎;給眼睛不舒服的孩子配了結香花和枸杞,讓用溫水衝泡。王雪在一旁幫忙打包,還不忘提醒:“大家記得,結香有小毒,可不能多吃,一定要按張藥師說的量用!”
村民們拿著藥材,笑著道謝,還有人要討結香枝回去栽種。張陽讓王寧取來剪刀,剪下幾枝新鮮的結香枝,教大家怎麽扡插:“把枝條剪成一尺長,下麵的葉子摘掉,在土裏打個結,再澆點溫水,很容易活。”
夕陽西下時,百草堂前還是熱鬧的。張陽看著村民們拿著藥材和枝條離去的背影,心裏暖暖的。張娜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茶:“今天忙了一天,累壞了吧?”
張陽接過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門口的結香樹上——枝頭的花還在開,香氣彌漫。他突然覺得,這“金腰帶”不僅能治病,還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大概就是中醫藥最珍貴的地方吧。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窗欞,落在百草堂的藥櫃上,將抽屜上“結香”的木牌照得發亮。張陽剛把新到的結香根片分類裝盒,就聽見門口傳來輕緩的腳步聲——林婉兒提著個竹籃走進來,灰布道袍上沾著晨露,手裏還拿著幾枝帶著花苞的結香枝。
“張藥師,今日來,是想教你們扡插結香。”林婉兒把竹籃放在案上,裏麵是她特意準備的腐葉土,“之前跟你說過,結香枝條軟,打結後更容易生根,現在正是栽種的好時候。”
張娜立刻搬來幾個陶盆,王雪跑去後院取來小鋤,張陽也放下手裏的活,圍了過來。林婉兒拿起一根結香枝,指尖捏著枝條中部,輕輕一繞,就打了個整齊的結:“你們看,打結時不用太用力,隻要讓枝條形成自然的彎曲,就能讓養分更集中在根部。”她把枝條插進腐葉土裏,隻露出頂端的花苞,“澆定根水時要慢,讓水慢慢滲進土裏,別把土衝散了。”
張陽跟著學,手指捏著枝條時,忽然想起林婉兒之前說的“結香通人性”。他低頭看著手裏打結的枝條,忽然明白:這韌性十足的枝幹,不就像醫者的初心——縱使遇到刁難,也能彎折卻不折斷,始終守著救死扶傷的本分。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眾人回頭,隻見孫玉國提著個紙包站在門口,綢緞馬褂上沒了往日的光鮮,神色也有些局促。“張藥師,”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來,把紙包放在案上,“這裏麵是濟世堂剩下的結香幹品,我看已經沒了藥性,扔了可惜,或許你能用它做點什麽……比如熏衣驅蟲。”
張陽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孫玉國這是服軟了。他打開紙包,裏麵的結香幹花確實已經發黑,香氣也淡了,卻還能看出當初挑選時的用心。“多謝孫掌櫃,”張陽把紙包遞給王雪,“這些幹花剛好可以裝成香囊,送給村民們驅蟲。”
孫玉國看著案上正在扡插的結香枝,又看了看牆上掛著的木牌——那是王雪前幾日寫的“金腰帶,性溫辛,解風濕,明眼目,忌過量,需慎行”,字跡工整,還畫了小小的結香花。他忽然歎了口氣:“之前是我太貪心,隻想著囤貨抬價,卻忘了藥材的根本是治病救人。以後濟世堂要是有不懂的炮製方法,還請張藥師多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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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陽笑著點頭:“醫者本就該互相幫襯,以後咱們可以一起研究結香的用法,讓更多人受益。”
林婉兒看著這一幕,眼底露出笑意。她從袖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給張陽:“這是我師父留下的《草木記》,裏麵記載了結香的其他用法——比如用結香花熏製臘肉,可以去腥味;用根須煮水泡腳,能緩解腳氣。你留著,或許能用得上。”
張陽接過小冊子,翻開第一頁,就看見上麵畫著一株結香,旁邊寫著“草木有靈,唯善用者得之”。他抬頭看向林婉兒,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後山見到她時,她撫著結香斷枝說的話——原來所謂“解夢”,解的從來不是夜夢,而是世人對藥材的偏見,對初心的遺忘。
幾日後,百草堂前的陶盆裏,扡插的結香枝都冒出了新芽。張陽特意在藥鋪旁開辟了一小塊地,種上了結香苗,還立了塊木牌,上麵寫著“結香育苗處,村民可免費領取”。王寧帶著村民們來看苗,教大家怎麽養護;王雪把孫玉國送來的幹花做成香囊,分給鎮上的孩子;張娜則用結香花熏製了臘肉,送給李阿婆——阿婆的病全好了,正幫著藥鋪照看結香苗。
錢多多來送藥材時,看到這熱鬧的景象,忍不住笑著說:“張藥師,你這百草堂,現在倒成了鎮上的‘結香園’了!”
張陽看著枝頭漸漸綻放的黃花,香氣漫過青石板路,心裏滿是溫暖。他想起父親當年教他認藥時說的話:“藥材不分貴賤,隻要用對了地方,就是救命的寶貝。”如今,這株“金腰帶”不僅治好了村民的病,還拉近了人心,讓醫者的仁心、藥材的靈性,都化作了綿長的藥香,留在了江南小鎮的時光裏。
夕陽西下時,張陽坐在藥鋪前,手裏拿著那本《草木記》,旁邊放著一杯用結香花泡的茶。茶香混著花香,飄得很遠,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關於草木、關於初心、關於傳承的故事——這個故事,會像結香的枝條一樣,韌性十足,代代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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