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百草堂之檳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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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檳榔花:暑日良方
    嶺南的七月,日頭毒得像要把地麵烤裂。青溪村頭那棵百年老榕樹,往日裏總擠滿納涼的村民,如今卻隻剩幾片蔫垂的葉子,在熱浪裏有氣無力地晃著。百草堂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粗布短褂的漢子抱著孩子闖進來,額頭上的汗順著黝黑的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尖匯成水珠,砸在青石板地麵上,瞬間就沒了蹤影。
    “王掌櫃!您快看看娃!”漢子聲音發顫,懷裏的孩童臉蛋燒得通紅,嘴唇幹裂起皮,小腦袋歪在父親肩頭,每喘一口氣都帶著細碎的咳嗽,像被砂紙磨過的風箱。
    櫃台後,王寧正低頭整理藥櫃。他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的月白長衫,領口別著個素布藥囊,裏麵裝著薄荷與陳皮,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淡淡的藥香。聽見動靜,他抬眼望去,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這已是今日第十三個來求藥的村民,症狀全是口幹、久咳,連脈象都透著股燥意,像是被暑氣吸空了身體裏的津液。
    “還是老樣子?”王寧放下手中的戥子,伸手搭在孩童腕上。指尖剛觸到皮膚,就覺一片滾燙,脈象浮而無力。他又掀開孩童眼皮看了看,結膜泛著紅,“之前開的清暑湯,喝了沒見效?”
    漢子急得直跺腳:“喝了三副了!娃還是咳得睡不著,水喝下去跟沒喝一樣,嘴唇幹得都流血了。孫記濟安堂那邊,說有專治暑疫的‘神藥’,可那價錢……”他話沒說完,就從懷裏摸出個布包,打開來全是皺巴巴的銅板,“這點錢,連半副藥都買不起啊!”
    王寧心裏一沉。他早聽說濟安堂的孫玉國在囤積藿香、佩蘭這些消暑藥材,還把價錢抬了三倍。孫玉國那人,總愛穿一身油亮的綢緞褂子,手指上戴著個翡翠戒指,算盤打得比誰都精,哪裏管村民的死活。
    正說著,裏屋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王寧心頭一緊,快步走了進去。妹妹王雪正坐在床邊,手裏攥著塊帕子,咳得肩膀不停發抖。她本是幫著照看藥鋪的,昨日替患病的阿婆煎藥時受了暑氣,今日就也病倒了。
    “哥……”王雪抬起頭,臉色蒼白得像張宣紙,嘴唇幹得發裂,“我沒事,就是有點渴……”她說著,伸手去拿桌邊的水壺,可手剛抬起來,就一陣頭暈,差點栽倒。王寧連忙扶住她,指尖觸到她的額頭,竟是滾燙一片。
    “都燒成這樣了,還說沒事!”王寧又急又疼。妹妹自小跟著他學醫,性子要強,總怕給人添麻煩。他轉身要去拿退燒藥,卻被王雪拉住了袖子。
    “哥,別忙活了。”王雪聲音虛弱,“村裏好多人都這樣,退燒藥根本不夠用。而且……我感覺這不是普通的暑氣,尋常的清暑藥,根本不管用。”
    王寧停下腳步,心裏泛起一陣無力感。他行醫十餘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怪症。連日來,他試過用白虎湯清熱,用桑菊飲止咳,可患者喝了藥,症狀頂多緩解半個時辰,轉眼又會複發。藥櫃裏的常用藥材日漸減少,求藥的村民卻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百草堂遲早要撐不住。
    “吱呀”一聲,木門又被推開。護道者林婉兒走了進來。她總愛穿一身利落的青布短打,腰間別著把柴刀,頭發用根木簪束在腦後,臉上帶著點風霜氣——她本是山野間的采藥人,三年前被王寧救過一命,此後便留在藥鋪,幫著采辦藥材,也護著藥鋪的安全。
    “王掌櫃,山下的李阿公也病倒了,他兒子來求藥,說阿公咳得都喘不上氣了。”林婉兒語速很快,眼神卻很沉穩,“還有,我剛才在村口聽見村民說,孫玉國在到處說,說百草堂根本治不好這暑疫,還說……說您是故意藏著好藥不賣。”
    “他胡說!”王寧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孫玉國這是在斷他的活路,也是在斷村民的活路!
    林婉兒看出他的怒氣,放緩了語氣:“我知道孫玉國沒安好心,但現在不是跟他置氣的時候。村民們都在等著藥,咱們得趕緊想辦法。”
    王寧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他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泛黃的線裝書——那是他祖父留下的祖傳藥書,書頁邊緣都被翻得卷了邊。他蹲在地上,一頁頁仔細翻閱,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字跡,目光在“暑燥”“久咳”“生津”這些字眼上反複停留。
    時間一點點過去,窗外的日頭漸漸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王雪靠在床邊,安靜地看著他,林婉兒也站在一旁,沒有出聲打擾。忽然,王寧的手指停住了,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找到了!”他聲音帶著一絲激動,指著書頁上的一行字,“你們看,‘檳榔花,性涼,歸胃、肺經,芳香健胃,清涼止渴,止咳效佳。暑日燥咳、津液虧虛者,用之甚宜,可煎湯,或配豬肉煲湯服之。’”
    林婉兒湊過去一看,書頁上還畫著幅簡單的插圖:檳榔樹上掛著串串肉穗花序,雄花蕾粒小而瘦,呈淡棕色。“檳榔花?這藥材我在鄰縣的檳榔園見過,隻是從沒用來治過暑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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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的藥書不會錯。”王寧站起身,眼神堅定,“村民的症狀是暑氣傷津、肺燥咳嗽,檳榔花性涼能清熱,歸肺經能止咳,正好對症!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咱們藥鋪裏沒有檳榔花,得去鄰縣的種植園采買。”
    “我跟你去!”林婉兒立刻說道,“鄰縣的山路不好走,我熟路,還能幫你搭把手。”
    王寧點點頭,轉身看向王雪:“雪兒,你在家好好休息,藥鋪就交給你嫂子張娜照看。我跟婉兒盡快把檳榔花帶回來。”
    張娜這時從後廚走出來,手裏端著碗溫水,她穿著一身青布圍裙,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你們放心去,家裏有我呢。隻是山路遠,還得趕在天黑前出發,路上一定要小心。”
    王寧接過妻子遞來的水壺,又摸了摸妹妹的額頭,輕聲說:“等我回來,就用檳榔花給你煲湯,保管喝了就好。”
    王雪笑著點點頭,眼裏卻泛起了淚光。她知道,鄰縣的種植園離青溪村有五十多裏路,中途還要翻一座山,現在出發,怕是要走一夜才能到。可她沒多說什麽,隻是把一塊用薄荷熏過的帕子塞到王寧手裏:“路上熱,用這個擦擦汗。”
    王寧接過帕子,揣進懷裏,又拿起藥箱,裝上些應急的藥材和幹糧。林婉兒也背上了她的采藥簍,裏麵放著柴刀、繩索和水壺。兩人站在藥鋪門口,望著遠處被夕陽染紅的山路,心裏都清楚,這一趟,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全村人的性命。
    “走吧。”王寧說了一聲,率先邁步踏上了山路。林婉兒緊隨其後,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裏。藥鋪裏,張娜扶著王雪坐在門口,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默默祈禱著他們能平安歸來,早日帶回那能救命的檳榔花。
    暮色像一塊厚重的黑布,順著山脊慢慢往下沉。王寧和林婉兒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腳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響,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山風裹著熱浪吹來,帶著一股草木的焦味,王寧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月白長衫的領口,別在衣襟上的藥囊被汗水浸得發軟,薄荷與陳皮的香氣混著汗味,成了一路唯一的氣息。
    “歇會兒吧。”林婉兒停下腳步,從背上的竹簍裏掏出水壺,遞到王寧麵前。她常年在山裏采藥,腳步比王寧穩得多,青布短打的褲腳卷到膝蓋,露出結實的小腿,上麵沾著些泥土和草屑,卻絲毫不見疲態。
    王寧接過水壺,猛灌了幾口。山泉水帶著股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去,稍微緩解了些燥熱,可胸口的悶意依舊沒散。他抬頭望了望天色,天邊隻剩下一抹淡淡的橘紅,遠處的樹林已經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隻有幾聲不知名的蟲鳴,在寂靜的山裏顯得格外清晰。
    “得抓緊走,天黑透了山路更難走。”王寧把水壺遞還給林婉兒,揉了揉發酸的膝蓋。他平日裏大多在藥鋪坐診,很少走這麽遠的山路,才走了不到一半,腿就已經開始打顫。
    林婉兒點點頭,從竹簍裏拿出一根結實的木杖,遞給王寧:“拿著這個,能省點力。前麵那段路有個陡坡,下雨後特別滑,你跟在我後麵,踩著我的腳印走。”她說著,率先邁步往前走,腳步輕快得像隻山鹿。
    王寧拄著木杖,跟在林婉兒身後。山路越來越陡,腳下的泥土又鬆又軟,稍不留意就會打滑。林婉兒走得很穩,每一步都踩在凸起的岩石上,留下清晰的腳印。王寧緊緊跟著,眼睛盯著她的腳步,不敢有絲毫分心。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忽然一陣涼風卷著烏雲飄了過來,遮住了最後一點天光。林婉兒臉色一變,停下腳步:“不好,要下雨了!”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劈裏啪啦”地打在樹葉上,瞬間就把兩人淋透了。王寧隻覺得渾身一涼,原本就發酸的腿,此刻更是沉重得像灌了鉛。山路被雨水一澆,變得又滑又黏,他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撲去,手裏的木杖“哢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小心!”林婉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王寧的胳膊,用力把他拉了回來。王寧驚魂未定,低頭一看,腳下就是個陡峭的斜坡,坡下是黑漆漆的樹林,要是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多謝你,婉兒。”王寧喘著粗氣,手心全是冷汗。
    林婉兒搖搖頭,把自己的水壺塞進他手裏:“先找個地方躲雨,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她說著,拉著王寧往旁邊的山洞跑去。山洞不大,剛好能容下兩個人,洞口有塊巨大的岩石擋著,能稍微遮點雨。
    兩人擠在山洞裏,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抖。林婉兒從竹簍裏翻出一塊油紙,鋪在地上,又拿出兩個幹餅,遞給王寧一個:“先吃點東西,補充點體力。這雨要是不停,今晚怕是得在這兒過夜了。”
    王寧接過幹餅,咬了一口,粗糙的餅渣刺得喉嚨生疼。他看著洞外的暴雨,心裏一陣焦急。妹妹還在藥鋪裏發著高燒,村裏的村民還在等著藥,他要是在這裏耽擱了,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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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兒,你說……咱們能順利找到檳榔花嗎?”王寧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確定。他行醫這麽多年,從未像現在這樣無助過,仿佛眼前的山路,比任何疑難雜症都要難攻克。
    林婉兒抬起頭,眼神堅定:“肯定能。我去年去鄰縣采藥的時候,見過那片檳榔園,園子裏的檳榔樹長得可茂盛了,這個季節,正是檳榔花盛開的時候。錢多多雖然是個藥商,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講理,隻要咱們好好跟他說,他肯定會把檳榔花賣給咱們的。”
    王寧看著林婉兒的眼睛,心裏稍微安定了些。他想起三年前,林婉兒在山裏采藥時被毒蛇咬傷,是他用金銀花、半邊蓮這些草藥救了她的命。從那以後,林婉兒就留在了百草堂,不管是采買藥材,還是應對麻煩,她總是第一個站出來。她就像這山裏的鬆樹,看似普通,卻有著極強的韌性。
    “你說得對,咱們不能放棄。”王寧握緊了手裏的幹餅,“等雨停了,咱們就繼續趕路。不管多難,都得把檳榔花帶回去。”
    林婉兒點點頭,從懷裏掏出個布包,打開來是些曬幹的艾草:“我這還有點艾草,咱們點燃了,既能取暖,又能驅蚊子。”她用打火石點燃艾草,淡淡的艾草香在山洞裏彌漫開來,驅散了些寒意和潮濕。
    兩人靠在山洞壁上,聽著洞外的雨聲,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林婉兒說起她小時候在山裏采藥的趣事,說她曾在懸崖上采到過一株百年的野山參,差點摔下去;王寧則說起他祖父行醫時的故事,說祖父曾用一味普通的生薑,救了一個快不行的病人。
    不知不覺間,雨漸漸小了。天邊泛起一絲微光,東方的天空露出了淡淡的魚肚白。林婉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雨停了,咱們該走了。”
    王寧點點頭,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雖然一夜沒睡,渾身又酸又疼,但想到村裏等著藥的村民,想到還在發燒的妹妹,他又重新提起了精神。
    兩人走出山洞,清晨的山風帶著股涼意,吹在臉上格外清爽。遠處的檳榔園隱約可見,一片片綠色的檳榔葉在晨光裏搖曳著,像是在向他們招手。
    “走吧,離檳榔園不遠了。”林婉兒率先邁步,腳步比昨天更輕快了些。王寧跟在她身後,拄著林婉兒重新找的木杖,一步步朝著檳榔園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前麵還有更多的困難在等著他們,但隻要能找到檳榔花,能治好村民的病,再難的路,他也願意走下去。
    晨光穿透薄霧,把檳榔園染成了一片金綠色。成片的檳榔樹直插雲霄,羽狀複葉在風裏輕輕搖晃,樹間垂著串串淡黃色的肉穗花序,正是王寧要找的檳榔花。王寧快步走上前,指尖輕輕碰了碰那細小的花蕾,觸感柔軟,還帶著股淡淡的清香,他懸了一路的心,終於稍稍放下。
    “這就是檳榔花?”王寧湊近聞了聞,那股清香裏帶著點清涼氣,與藥書上描述的“芳香健胃”正好契合。他忍不住摘下一朵,放在手心仔細端詳,花蕾粒大如米,表麵是淡淡的土黃色,跟藥書插圖上畫的一模一樣。
    “沒錯,就是這個。”林婉兒也湊了過來,她常年采藥,對草木格外熟悉,“去年我來的時候,園主說這檳榔花是稀罕物,隻有夏季才開,采下來曬幹才能入藥。園子裏的花,大多都被藥商訂走了。”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綢緞馬褂的中年男人,手裏拿著個算盤,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他頭戴瓜皮帽,帽子上綴著顆珍珠,手指上戴著個碩大的翡翠戒指,走路時腰杆挺得筆直,一看就是個生意人。
    “二位是來買檳榔花的?”男人走到王寧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沾滿泥土的長衫上,眼神裏帶著點輕視,“我是這園子的管事,你們要多少?先說好,這檳榔花可是緊俏貨,不零售,最少得買十斤。”
    王寧連忙拱手:“管事您好,我是青溪村百草堂的王寧。我們村近日突發暑疫,村民們都口幹咳嗽,急需檳榔花入藥。我知道這花珍貴,能不能通融一下,先賣給我五斤?日後我百草堂定當多來照顧生意。”
    管事聞言,臉色微變:“青溪村?你們村的事,我倒是聽說了。不過這檳榔花,早就被錢老板訂下來了,我可做不了主。”他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竹筐,“你看,那筐裏的花,都是今早剛采的,馬上就要給錢老板送過去。”
    王寧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個大竹筐,裏麵裝滿了新鮮的檳榔花,足有幾十斤重。他心裏一急,連忙說道:“管事,求您幫幫忙。我們村好多人都病倒了,連我妹妹也染了病,再沒有藥,怕是要出人命啊!”
    “這我可管不了。”管事擺擺手,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錢老板昨天就付了定金,我要是把花賣給你們,他怪罪下來,我可擔不起。你們要是想買,就自己去找錢老板談吧。”
    王寧還想再勸,卻被林婉兒拉了拉袖子。林婉兒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再跟管事糾纏。兩人走出檳榔園,林婉兒才低聲說道:“這管事就是個趨炎附勢的,跟他多說無益。我知道錢多多住在哪兒,咱們直接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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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寧點點頭,跟著林婉兒往鎮上走去。錢多多在鎮上開了家藥材行,門麵很大,門口掛著塊“錢記藥材行”的牌匾,門口站著兩個夥計,正忙著搬貨。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被夥計攔住了。
    “你們是幹什麽的?”一個夥計雙手叉腰,態度蠻橫,“我們錢老板忙著呢,不是買藥材的,就趕緊走!”
    “我們是來找錢老板談生意的,麻煩通報一聲。”王寧耐著性子說道。
    夥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穿著普通,便嗤笑一聲:“就你們?也配找我們錢老板談生意?趕緊走,別在這兒礙事!”
    林婉兒見狀,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塊銀子,遞到夥計手裏:“勞煩小哥通報一聲,就說青溪村百草堂王寧求見。這筆錢,算是給小哥的茶錢。”
    夥計見了銀子,眼睛一亮,連忙收起銀子,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原來是王掌櫃,您稍等,我這就去通報。”說著,一溜煙跑進了藥材行。
    沒過多久,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綢緞長袍,臉上帶著副圓框眼鏡,手裏拿著個鼻煙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正是錢多多。
    “你就是百草堂的王寧?”錢多多上下打量了王寧一番,語氣平淡,“找我有事?”
    王寧連忙拱手:“錢老板,久仰大名。我今日來,是想向您求購些檳榔花。我們村近日突發暑疫,村民們急需此藥救命,還望錢老板能割愛。”
    錢多多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檳榔花?我倒是有。不過,我已經答應把這批花賣給濟安堂的孫玉國了。孫老板出價不低,我總不能放著好生意不做,反而去做賠本的買賣吧?”
    王寧心裏一沉,果然是孫玉國在背後搞鬼。他深吸一口氣,語氣誠懇:“錢老板,我知道您是生意人,講究利益。但眼下青溪村有上百號人等著藥救命,您要是把花賣給我,我願意出比孫玉國高兩成的價錢。日後百草堂所有的藥材,都從您這裏采購,絕不反悔!”
    錢多多推了推眼鏡,眼神裏帶著點猶豫。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王掌櫃,不是我不給你麵子。孫玉國昨天就跟我簽了合同,還付了一半的定金。我要是違約,不僅要賠雙倍定金,還得跟他結下梁子。你也知道,孫玉國在鎮上人脈廣,我可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得罪他。”
    “錢老板!”王寧急得聲音都變了,“人命關天,難道比生意還重要嗎?孫玉國買檳榔花,是為了抬高價錢,賺黑心錢。可這些花在我手裏,能救上百條人命啊!”
    錢多多被王寧的話噎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他轉過身,背對著王寧,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王掌櫃,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再考慮考慮。”
    王寧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林婉兒拉住了。林婉兒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先離開。兩人走出藥材行,王寧心裏又急又氣,一拳砸在旁邊的牆上:“孫玉國這個小人!錢多多也是,眼裏隻有錢,根本不管村民的死活!”
    林婉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著急。我看錢多多剛才的樣子,心裏已經有些動搖了。咱們再想想辦法,說不定還有轉機。”
    王寧歎了口氣,望著藥材行的大門,心裏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才能把檳榔花求到手,才能救村裏的人。
    王寧和林婉兒坐在藥材行對麵的茶攤兒上,粗瓷碗裏的涼茶早已涼透,卻沒心思喝一口。錢多多那句“再考慮考慮”像塊石頭壓在王寧心頭,他望著藥材行門口進進出出的夥計,手裏的茶碗被捏得微微發顫。
    “不能就這麽等下去。”林婉兒忽然放下茶碗,青布短打的袖口蹭過桌麵,留下一道淺痕,“孫玉國肯定會盡快來取貨,咱們得主動點。”她想起剛才在藥材行裏,錢多多提到“違約要賠雙倍定金”時的猶豫眼神,心裏有了個主意,“錢老板最在意的是利,咱們得讓他知道,幫咱們不僅不虧,還能得個好名聲。”
    王寧眼前一亮,猛地站起身:“你說得對!我祖父常說,藥商雖逐利,卻也重‘仁’字招牌。咱們再去見他一次,把話說透!”
    兩人再次走到“錢記藥材行”門口,剛巧碰到孫玉國的手下劉二從裏麵出來。劉二穿著件灰布短褂,腰間別著把匕首,臉上帶著股痞氣,看到王寧,頓時露出嘲諷的笑容:“喲,這不是百草堂的王掌櫃嗎?怎麽,錢老板沒答應把檳榔花賣給你?我勸你還是早點回村吧,別在這兒白費力氣了。我們孫老板說了,那檳榔花,他要定了!”
    王寧攥緊了拳頭,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劉二,村民們還在等著藥救命,你們這麽做,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劉二嗤笑一聲,伸手推了王寧一把,“老子隻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要是識相點,就趕緊把百草堂關了,別跟我們孫老板作對!”
    林婉兒見狀,立刻擋在王寧身前,眼神銳利得像把刀:“劉二,你再動手試試!真當我們好欺負不成?”她常年在山裏采藥,手上力氣比尋常男子還大,劉二被她的氣勢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沒敢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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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你們等著!”劉二撂下一句狠話,灰溜溜地走了。
    兩人走進藥材行,錢多多正坐在櫃台後撥弄算盤,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是他們,眉頭皺了起來:“王掌櫃,我不是讓你先回去等消息嗎?怎麽又回來了?”
    “錢老板,我知道您為難,但我必須再跟您說一次。”王寧走到櫃台前,語氣誠懇,“孫玉國買檳榔花,是為了抬高價錢,賺黑心錢。可這些花在我手裏,能救青溪村一百多口人的命。您要是幫了我們,不僅能得個‘仁心藥商’的名聲,日後我百草堂所有的藥材,都從您這裏采購,而且每次都按市價的九成付款。”
    錢多多停下手裏的算盤,眼神裏閃過一絲動搖。他經營藥材行多年,深知“名聲”的重要性。要是真能得個“仁心藥商”的名聲,日後生意肯定會更好。可一想到要賠給孫玉國雙倍定金,他又有些猶豫。
    林婉兒看出了他的心思,接著說道:“錢老板,您要是擔心違約的定金,我可以跟您保證,這筆錢,我們百草堂來出。而且,我們還可以跟您簽一份三年的供貨合同,三年內,不管市場上藥材價格漲多少,我們都按現在的價格從您這裏采購。”
    錢多多眼睛一亮。三年的供貨合同,這可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他沉默了片刻,終於放下手裏的算盤,站起身:“王掌櫃,說實話,我也不想看著村民們受苦。隻是孫玉國那邊……”
    “錢老板,您放心。”王寧連忙說道,“孫玉國那邊,我去跟他解釋。要是他不依不饒,我也有辦法應對。”
    錢多多看著王寧堅定的眼神,又想了想三年的供貨合同,終於下定了決心:“好!我就信你一次。這批檳榔花,我分一半給你。不過,你得先把雙倍的定金給我,還有,咱們得現在就簽供貨合同。”
    王寧心裏一陣激動,連忙點頭:“沒問題!定金我現在就給你,合同咱們現在就簽!”他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裏麵是他多年的積蓄,全是沉甸甸的銀子。錢多多接過銀子,掂量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笑容。
    兩人很快就簽好了供貨合同。錢多多讓人把一半的檳榔花裝到馬車上,又叮囑道:“這檳榔花是新鮮采的,你們回去後得趕緊曬幹,不然容易發黴。用的時候,記得跟豬肉一起煲湯,這樣藥效更好。”
    王寧連忙道謝:“多謝錢老板提醒,日後定有重謝!”
    兩人趕著馬車離開藥材行時,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馬車上的檳榔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王寧看著這些花,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知道,有了這些檳榔花,村裏的村民就能得救了。
    “咱們得趕緊回村,爭取今天就能把藥煎好,給村民們送過去。”王寧對林婉兒說道。
    林婉兒點點頭,甩了一鞭馬鞭,馬車飛快地朝著青溪村的方向駛去。車輪滾滾,揚起一路塵土,陽光灑在馬車上,像是為他們鍍上了一層金光。王寧坐在馬車上,望著遠處的青溪村方向,心裏充滿了希望。他仿佛已經看到,村民們喝了檳榔花湯後,病情漸漸好轉,臉上露出了笑容。
    馬車剛駛到青溪村頭,就見一群村民圍了上來。張娜穿著一身沾著藥漬的青布圍裙,正踮著腳往路口張望,看到馬車,立刻快步迎了上來,眼眶通紅:“你們可算回來了!雪兒剛才又咳得厲害,村裏好幾個老人也快撐不住了。”
    王寧跳下車,顧不得擦汗,連忙掀開馬車上的布簾。淡黃色的檳榔花在陽光下散發著清香,村民們看到藥材,原本焦急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希望。“大家別慌,有救了!”王寧高聲說道,“張陽藥師,你趕緊帶人把檳榔花搬到藥鋪,按一斤花配三斤豬肉的比例煲湯,再挑些幹燥的花蕾,給咳嗽嚴重的人煎湯內服!”
    “好嘞!”人群裏傳來一聲應和,張陽擠了出來。他穿著件漿洗得發白的長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布滿老繭的雙手——那是常年切藥、碾藥磨出的痕跡。他快步走到馬車旁,指揮著幾個年輕村民小心地搬運檳榔花,嘴裏還不忘叮囑:“輕著點搬,別把花瓣碰掉了,這可是救命的藥!”
    王寧跟著眾人回到百草堂,裏屋的王雪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臉色依舊蒼白。他走到床邊,輕輕摸了摸妹妹的額頭,還是有些燙。“先給雪兒喂一碗湯。”王寧對張娜說道,轉身又往外走,“我去看看其他村民。”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孫玉國帶著劉二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孫玉國穿著件油亮的綢緞褂子,翡翠戒指在陽光下閃著光,一進門就指著王寧的鼻子罵道:“王寧!你竟敢搶我的檳榔花!錢多多收了我的定金,卻把花賣給你,你要是識相,就趕緊把花交出來,不然我饒不了你!”
    王寧冷冷地看著他:“孫老板,這檳榔花是用來救村民性命的,不是你用來抬價賺錢的工具。錢多多已經跟我簽了合同,雙倍定金我也替你付了,你就別在這兒無理取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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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胡說!”孫玉國氣得臉色發青,“我跟錢多多簽了合同,他憑什麽把花賣給你?劉二,給我把花搶回來!”
    劉二應了一聲,就要往裏麵衝,卻被林婉兒攔住了。林婉兒雙手叉腰,腰間的柴刀閃著寒光:“我看你們誰敢動!這花是救村民的命,你們要是敢搶,就先過我這關!”
    村民們也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指責孫玉國:“孫老板,你太黑心了!我們都快病死了,你還想著賺錢!”“就是!王掌櫃是好人,你別在這兒搗亂!”
    孫玉國看著憤怒的村民,又看了看眼神堅定的林婉兒,心裏有些發怵。他知道,要是真鬧起來,自己肯定討不到好。“好!你們等著!”孫玉國撂下一句狠話,帶著劉二灰溜溜地走了。
    村民們見狀,紛紛歡呼起來。王寧笑著擺擺手:“大家別高興得太早,趕緊把湯喝了,好好養病。”
    說話間,藥鋪裏飄來一陣濃鬱的香氣。張陽端著一大鍋檳榔花豬肉湯走了出來,湯裏的檳榔花浮在表麵,顏色淡黃,香氣撲鼻。“湯熬好了!大家排隊來領,每人一碗,小孩和老人先領!”張陽高聲喊道。
    村民們有序地排著隊,每個人接過湯碗,都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真好喝!”一個小孩喝完湯,咂了咂嘴,原本通紅的臉蛋漸漸有了血色,“咳嗽也好多了!”
    王寧端著一碗湯走進裏屋,小心翼翼地叫醒王雪:“雪兒,起來喝碗湯,喝了就好了。”王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喝了幾口湯,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哥,這湯真好喝,我感覺舒服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王寧和張陽每天都熬製檳榔花湯,分發給村民。村民們喝了湯後,口幹、咳嗽的症狀漸漸消失,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恢複了紅潤。王雪的病也慢慢好了,又能幫著照看藥鋪了。
    這天,錢多多帶著幾個夥計,趕著一車藥材來到了百草堂。他穿著件新做的綢緞長袍,臉上帶著笑容:“王掌櫃,我來給你送藥材了。咱們簽了合同,以後我每個月都來給你送一次貨,保證藥材新鮮。”
    王寧連忙迎了上去:“錢老板,辛苦你了。快請進,我讓張娜給你沏杯茶。”
    兩人走進藥鋪,錢多多看著忙碌的村民,笑著說道:“王掌櫃,你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啊。現在鎮上的人都在說,青溪村的百草堂用檳榔花救了全村人的命,你這‘仁心醫者’的名聲,可比我這‘仁心藥商’響亮多了。”
    王寧笑了笑:“都是托錢老板的福。要是沒有你分我檳榔花,我也救不了這麽多村民。”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熱鬧的聲音。村民們抬著一塊寫著“仁心濟世”的牌匾,走了進來。“王掌櫃,這是我們大家湊錢做的牌匾,謝謝你救了我們全村人的命!”一個老人激動地說道。
    王寧看著牌匾,心裏一陣溫暖。他知道,這不僅是一塊牌匾,更是村民們對他的信任。他轉身看了看妹妹王雪,又看了看林婉兒和張陽,心裏充滿了感激。正是因為有了他們的幫助,他才能順利找到檳榔花,才能救回這麽多村民的性命。
    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灑在百草堂的牌匾上,也灑在村民們的笑臉上。青溪村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孩子們在村口的老榕樹下追逐嬉戲,老人們坐在樹下喝茶聊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幸福的味道。王寧站在藥鋪門口,望著這一切,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他都會堅守醫者的初心,用中醫藥知識守護村民的健康,讓百草堂的藥香,永遠飄蕩在青溪村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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