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百草堂之番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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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茄花解夏瘟
    清光緒二十七年的夏天,南方的雨像斷了線的珠子,連著半個月沒歇腳。清溪鎮外的河水漲得漫過了堤岸,鎮裏的土路踩上去能陷到腳踝,空氣中滿是潮濕的黴味。惠民藥鋪的木門從早到晚都敞著,藥香混著熬藥的熱氣飄到街對麵,卻壓不住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王寧站在櫃台後,指尖撚著最後一點金銀花,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穿著件漿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領口沾著圈淡淡的藥漬——那是今早給病人喂藥時濺上的。作為百草堂的第七代傳人,他掌勺惠民藥鋪已有十年,從未見過這般棘手的瘟疫。入夏先是連陰雨,後又突然暴晴,日頭毒得能曬裂石板,鎮上的人接二連三倒下,症狀竟都一樣:口幹得像吞了火炭,咽喉腫得咽不下粥,有的下肢還腫得發亮,一按一個坑。
    “掌櫃的,連翹也見底了。”藥櫃後的王雪探出頭,小姑娘梳著雙丫髻,發梢別著朵曬幹的薄荷,手裏捧著個空了的陶罐。她是王寧的妹妹,三年前從鄉下投奔來,如今已能熟練地分揀藥材,隻是眼下看著空陶罐,眼圈有點發紅,“方才李阿婆來抓藥,說她孫子腫得連鞋都穿不上了,哭著要喝水,可喝多少都不管用……”
    王寧還沒應聲,裏屋的門簾“嘩啦”一聲被掀開,張娜端著個冒著熱氣的砂鍋走出來。她綰著發髻,鬢邊插著支銀簪,圍裙上沾了不少褐色的藥汁,額角沁著細汗:“又熬好了兩鍋,先給最嚴重的那幾家送去。”她把砂鍋放在櫃台上,瞥見王寧手裏的金銀花,聲音低了些,“實在不行,要不要……去濟世堂問問?”
    這話剛出口,門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穿著短打的漢子堵在了門口,為首的那人三角眼,嘴角叼著根煙卷,正是孫玉國的手下劉二。他斜靠在門框上,打量著藥鋪裏擠滿的病人,語氣帶著挑釁:“王掌櫃,我家孫掌櫃說了,你要是肯把西街的生意讓出來,他願意勻你五十斤金銀花、三十斤連翹。不然啊,這清溪鎮的藥材,你一粒也別想拿到。”
    王寧放下手裏的藥材,走到劉二麵前,眼神沉得像浸了水的青石:“孫玉國這是趁火打劫。藥材是用來救命的,不是他用來搶地盤的籌碼。你回去告訴他,我王寧就是把藥鋪拆了,也絕不會做這種虧心事。”
    劉二“嗤”了一聲,吐掉煙卷用腳碾滅:“王掌櫃,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這瘟疫要是再拖幾天,鎮上的人還能活幾個?到時候你惠民藥鋪,可就成了‘害民藥鋪’了!”說罷,他帶著手下揚長而去,留下滿屋子病人的竊竊私語,有人開始小聲啜泣,有人則焦慮地盯著空了的藥櫃。
    王寧轉過身,看著滿屋子期盼的眼神,深吸了口氣:“大家放心,我王寧就算走遍千山萬水,也一定能找到解藥。”他走到裏屋,從抽屜裏取出一本泛黃的《植物名實圖考》,指尖在書頁上摩挲著,目光落在“番茄”那一頁——上麵寫著“酸甘,微寒,主清熱解毒,利水消腫”。隻是這番茄原產於西洋,鎮上人種來多是當果腹的菜,從未有人用過它的花入藥,眼下實在沒了辦法,或許這不起眼的小花,能成救命的希望?
    “婉兒呢?”王寧突然想起什麽,抬頭問張娜。
    “一早天沒亮就出去了,說要去鎮外的山裏找找有沒有能用的草藥。”張娜擦了擦汗,“臨走前還說,要是找不到,就去鄰鎮的菜園看看,說不定能有意外發現。”
    王寧點點頭,把《植物名實圖考》揣進懷裏,拿起牆角的藥筐:“我也出去看看,你和雪兒照看好藥鋪,要是婉兒回來了,讓她立刻去找我。”說罷,他掀開簾子走進烈日裏,陽光刺眼得讓他眯起了眼,遠處的菜園裏,一片金黃的番茄花在風中搖曳,像星星點點的火苗,在這絕望的瘟疫裏,透著一絲微弱的希望。
    林婉兒的青布裙角沾著泥點,褲腳被山間的荊棘勾出了細毛邊。她背著的采藥簍裏,隻躺著幾株蔫蔫的薄荷和蒲公英,這已是她在鎮外山林裏奔波的第三個時辰。日頭爬得越來越高,曬得她額頭的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淌,落在脖頸的藥囊上——那是王寧親手給她縫的,裏麵裝著驅蚊的艾草和提神的佩蘭,此刻卻壓得她肩頭發沉。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林婉兒坐在一塊青石上,掏出腰間的水囊抿了一口,目光掃過遠處的田埂。清溪鎮外的菜園連成一片,隻是連日雨澇加暴曬,不少蔬菜都打了蔫,唯有幾畦番茄藤長得格外旺盛,翠綠的藤蔓順著竹架攀爬,枝椏間綴滿了細碎的黃花,像撒了把金豆子。她想起王寧曾說過,番茄是西洋傳來的“番柿”,果肉酸甜可食,卻從未提過花能入藥,可眼下常用的清熱解毒藥材已斷了供,不妨去菜園問問菜農,或許能有新發現。
    順著田埂走到番茄地旁,林婉兒便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蹲在地裏,正用袖子抹著眼淚。那人是鎮裏的菜農老李,灰布短褂上沾著泥土,手裏攥著一把發黃的番茄葉,麵前的番茄藤雖然開花繁盛,掛著的青果卻稀稀拉拉,還落了不少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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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伯,您這是怎麽了?”林婉兒快步走過去,遞上自己的水囊。
    老李抬起頭,滿是皺紋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眶通紅:“姑娘是惠民藥鋪的吧?唉,別提了,這番茄看著長得好,果子卻留不住,本想靠這點收成給孫子抓藥,可如今……”他話沒說完,聲音就哽咽了,“我那小孫子,前天開始口幹得直哭,喉嚨腫得連娘的奶都咽不下,腿也腫得像蘿卜,王掌櫃的藥鋪沒了藥材,濟世堂的孫玉國又把藥價抬到天上去,我這老骨頭,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孫子……”
    林婉兒的心猛地一揪,老李孫子的症狀,和鎮上的瘟病一模一樣。她的目光落在番茄藤上,那細碎的黃花在陽光下晃得人眼亮,忽然想起王寧曾翻著《植物名實圖考》跟她說過:“萬物皆可入藥,關鍵在辨其性味。你看這番茄,酸甘能生津,微寒可清熱,說不定全身都是寶。”
    “李伯,您別急。”林婉兒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番茄花,花瓣柔軟,帶著淡淡的清香,“我能不能摘幾朵番茄花回去?王掌櫃懂藥材,或許這花能派上用場。”
    老李愣了愣,隨即連連點頭:“姑娘盡管摘!別說幾朵,要是能救我孫子,這一園子的花都給你們!”
    林婉兒小心地摘了半簍番茄花,又問老李要了些成熟的番茄和曬幹的番茄藤,謝過老李後便快步往鎮上趕。剛走到藥鋪街口,就看見王寧背著空藥筐往回走,青布長衫被汗水浸得發深,臉上滿是疲憊。
    “王大哥!”林婉兒加快腳步迎上去,舉起手裏的采藥簍,“你看我找到了什麽!”
    王寧低頭看向簍裏的番茄花,眼睛倏地亮了。他伸手捏起一朵,放在鼻尖輕嗅,又仔細觀察花瓣的紋路和花蕊,指尖在花瓣上輕輕摩挲:“婉兒,你怎麽想到摘番茄花的?”
    “方才在李伯的菜園,聽他說孫子染了瘟病,我就想起你說過番茄‘酸甘微寒’,或許這花也有清熱解毒的功效。”林婉兒喘著氣,把老李的困境和番茄地的情況說了一遍,“眼下藥材緊缺,不如讓張陽藥師試試,說不定能成。”
    王寧握著番茄花的手緊了緊,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好!咱們這就回去找張陽。”
    兩人快步走進藥鋪,張陽藥師正坐在櫃台後整理藥方,青布長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著藥粉,鼻梁上架著一副銅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透著嚴謹。他見王寧和林婉兒進來,放下手裏的毛筆,目光落在簍裏的番茄花上:“王掌櫃,這是……”
    “張陽,你看看這番茄花。”王寧把番茄花遞過去,“《植物名實圖考》載番茄‘主清熱解毒,利水消腫’,眼下瘟病患者多口幹咽痛、下肢水腫,正合此症。你經驗豐富,能不能試試炮製這番茄花,配伍成藥?”
    張陽接過番茄花,先是仔細觀察形態,又取來一小塊放進嘴裏輕嚼,眉頭微微蹙起:“味微苦,帶些清甜,確實有寒涼之氣。隻是這花從未入藥,需先炮製去其生澀,再配伍甘草調和藥性,薄荷助其利咽,方能試服。”他起身走到藥爐旁,取來竹篩將番茄花鋪開,“我先烘幹炮製,再取少量熬成藥汁,自己先試服半日,確認無虞後再給病人用。”
    王寧點點頭,目光掃過藥鋪裏等待的病人,又看向簍裏的番茄花,那細碎的黃花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是在這絕望的瘟病裏,終於點燃了一簇救命的火苗。
    藥鋪後院的曬藥場上,竹篩裏的番茄花正被午後的日頭曬得微微卷曲,金黃的花瓣漸漸透出淺褐色,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清甜中帶著微苦的香氣。張陽藥師蹲在篩子旁,不時用木耙輕輕翻動花瓣,銅框眼鏡滑到了鼻尖,他卻渾然不覺,目光專注得像在雕琢一件珍寶——這是清溪鎮百姓最後的希望,半點也馬虎不得。
    “張藥師,水燒好了。”王雪端著銅壺走過來,雙丫髻上的薄荷幹花晃了晃,她看著竹篩裏的番茄花,眼神裏滿是期待,“這花真的能治好瘟病嗎?方才李阿婆又來問了,說她孫子已經喝不下水了。”
    張陽直起身,接過銅壺往藥爐旁的陶罐裏添了些水,聲音沉穩:“先試了才知道。藥材這東西,從來不是看名氣大小,是看能不能對上病症。這番茄花性味微寒,正好能清瘟病裏的熱毒,隻是得炮製得法,配伍精準。”他從竹篩裏舀出二兩烘幹的番茄花,又從藥櫃裏取了甘草、薄荷各一錢,仔細稱量後,一同放進砂鍋。
    藥爐裏的炭火正旺,砂鍋上架著鐵架,水汽漸漸從鍋蓋的縫隙裏冒出來,帶著番茄花的清香和甘草的甜潤,飄滿了整個後院。王寧站在一旁,青布長衫的下擺被風吹得輕輕晃動,他手裏攥著那本《植物名實圖考》,目光落在砂鍋裏翻滾的藥汁上,眉頭雖仍微蹙,眼底卻比先前多了幾分篤定——林婉兒找到的這簇黃花,或許真能破了這場死局。
    約莫半個時辰後,張陽掀開鍋蓋,藥汁已熬成了淺褐色,冒著細密的熱氣。他取來一個白瓷碗,倒了小半碗藥汁,待溫度稍降,便端起來一飲而盡。王雪在一旁看得緊張,攥著衣角問道:“張藥師,苦不苦?有沒有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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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陽咂了咂嘴,回味著藥汁的口感,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苦中帶甜,入喉後倒覺得清爽,沒有不適。你們先回前堂照看病人,我在這兒守著,若半個時辰內沒有頭暈、腹痛的症狀,就把藥汁分下去。”
    王寧點點頭,帶著王雪回到前堂。此時藥鋪裏的病人比早晨更多了,不少人扶著牆咳嗽,有的家屬則蹲在角落低聲啜泣。張娜正忙著給病人遞水,額角的汗珠不斷往下滴,見王寧進來,便迎上去小聲問:“怎麽樣了?張藥師那邊有消息嗎?”
    “還在試藥,再等等。”王寧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目光掃過人群,忽然看見角落裏縮著一個瘦小的身影——那是老李的孫子,由老李的兒媳抱著,孩子臉色通紅,嘴唇幹裂起皮,喉嚨裏發出微弱的呼嚕聲,小腿腫得發亮,一按就是一個深深的坑。
    王寧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心頭一緊。“孩子這樣多久了?”他問道。
    老李的兒媳紅著眼眶,聲音哽咽:“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不怎麽說話了,今天早上連水都咽不下去,腿也腫得越來越厲害……王掌櫃,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王寧剛要開口安慰,後院突然傳來張陽的聲音:“王掌櫃!可以了!”
    眾人聞聲都抬起頭,隻見張陽快步從後院走出來,銅框眼鏡後的眼睛裏帶著幾分欣喜:“半個時辰了,沒有任何不適,反而覺得喉嚨清爽了不少,這藥汁能行!”
    這話像一顆定心丸,讓藥鋪裏的氣氛瞬間活了過來。張陽立刻指揮著王雪和張娜,把熬好的藥汁分裝到小碗裏,先給病情最重的病人服用。老李的兒媳抱著孩子,小心翼翼地將藥汁喂進孩子嘴裏,孩子起初還抗拒,可藥汁的清甜讓他漸漸安靜下來,竟主動咽了幾口。
    “大家別著急,每人都有,慢慢來。”王寧站在櫃台前,聲音溫和卻有力量,“這藥汁需要連續喝三天,明天我們會準備更多,大家放心。”
    就在這時,藥鋪的門被推開了,林婉兒背著滿滿一簍番茄花走進來,青布裙角沾著更多的泥點,臉上卻滿是笑容:“王大哥,我又去李伯的菜園摘了些番茄花,還跟鎮上其他種番茄的人家說了,他們都願意把花捐出來,明天一早就能送來!”
    王寧看著簍裏新鮮的番茄花,又看了看正在喝藥的病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走到門口,望著遠處的菜園,夕陽正灑在番茄地裏,金黃的花朵在暮色中閃著光,像是無數顆希望的星辰。
    可這份希望沒持續多久,第二天一早,藥鋪剛開門,就有幾個村民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臉色發白:“王掌櫃!不好了!鎮外菜園的番茄藤,全被人砍了!”
    王寧心裏“咯噔”一下,快步跟著村民跑到菜園。隻見往日裏生機勃勃的番茄地一片狼藉,翠綠的藤蔓被攔腰斬斷,散落的番茄花鋪滿了地麵,老李正蹲在地裏,看著被砍斷的藤蔓,老淚縱橫:“這是誰啊!這可是我們的救命花啊!”
    林婉兒蹲下身,撿起一段被砍斷的藤蔓,發現切口整齊,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一定是孫玉國幹的!”她咬牙切齒地說,“昨天我們用番茄花治好了病人,他眼看生意被搶,就想出這種陰招!”
    果然,沒過多久,鎮上就傳開了謠言,說番茄花有毒,喝了會加重病情,甚至有人說昨晚喝了藥汁的人已經開始吐血。一時間,村民們人心惶惶,原本要送番茄花來的人家也紛紛打了退堂鼓,藥鋪的番茄花庫存,隻剩下林婉兒昨天摘來的那一點。
    王寧站在藥鋪裏,聽著外麵的謠言,看著空蕩蕩的藥筐,眉頭又擰成了疙瘩。張陽藥師在一旁研磨著剩下的番茄花,聲音低沉:“王掌櫃,現在怎麽辦?剩下的藥汁,最多隻能支撐今天了。”
    王寧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能砍斷藤蔓,卻斷不了我們治病救人的心思。沒有現成的番茄花,我們就自己種!”
    “自己種?”張陽藥師停下手裏的藥杵,銅框眼鏡後的目光帶著幾分驚訝,“可番茄從播種到開花,至少要半個月,眼下病人等不起啊!”
    王寧走到藥鋪後院,指著那片閑置的空地——原本是用來晾曬藥材的,如今隻堆著些破舊的竹篩和陶罐。他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把土,泥土濕潤鬆軟,還帶著雨後的潮氣:“先種了再說!能早一天開花,就能早一天救更多人。況且我們還有剩下的番茄花,能撐一天是一天。”
    話音剛落,林婉兒就扛著一把鋤頭從門外走進來,青布裙上沾的泥比昨天更多,卻笑得格外爽朗:“王大哥說得對!我剛才去鎮上問了,不少村民家裏都有番茄種子,隻是往年都是春播,沒人敢在夏天種。但眼下情況特殊,隻要我們細心照料,說不定能讓它早點開花!”
    張娜也走了過來,手裏拿著幾塊剛蒸好的玉米餅:“我已經跟鄰裏說了,願意幫忙種番茄的,藥鋪管飯。剛才李伯還來傳話,說要帶著菜園裏的老夥計來幫忙,他們種了一輩子菜,懂怎麽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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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寧看著身邊的人,心中一陣溫熱。他接過林婉兒手裏的鋤頭,用力挖下第一鋤:“那就開工!婉兒你負責去收集種子和農具,張陽你留下配藥,照顧病人,張娜和雪兒負責燒水做飯,我去召集村民!”
    消息很快傳遍了清溪鎮。半個時辰後,藥鋪後院就擠滿了人。老李帶著幾個菜農,扛著鋤頭、提著水桶趕來;有婦人抱著自家的種子,還帶來了裝秧苗的竹筐;就連平日裏不愛出門的老人,也拄著拐杖來幫忙篩土。大家沒人抱怨天熱,也沒人提報酬,隻想著早點把番茄種下去,早點治好瘟病。
    林婉兒把收集來的番茄種子倒進一個陶盆裏,又倒了些溫水:“李伯說,用溫水泡種子能催芽,泡上兩個時辰,再種到土裏,發芽會快很多。”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輕輕攪拌種子,指尖沾滿了泥水,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王寧和村民們一起翻地,青布長衫的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的胳膊上沾了不少泥土,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滴進土裏。他時不時直起身,給村民們遞水,看著大家忙碌的身影,心裏漸漸有了底氣——隻要人心齊,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張陽藥師在藥鋪前堂配藥,不時探頭看向後院。他把剩下的番茄花分成兩份,一份烘幹後和甘草、薄荷一起熬成藥汁,給病情重的病人服用;另一份則搗成汁,加入蜂蜜,製成含片,方便輕症病人隨身攜帶。“這番茄花汁性涼,加蜂蜜既能調和藥性,又能生津止渴,正好應對口幹的症狀。”他一邊給病人遞藥片,一邊耐心解釋,“大家別信外麵的謠言,這藥要是有毒,我第一個就不會讓大家吃。”
    到了傍晚,後院的地裏已經種滿了番茄種子,村民們還在田埂邊搭起了簡易的棚子,準備晚上輪流守著,澆水、除草。老李坐在棚子下,喝著張娜遞來的涼茶,看著地裏的幼苗,感慨道:“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是頭一次在夏天種番茄。但隻要能救孩子們,再累也值了!”
    就在這時,藥鋪門口傳來一陣馬蹄聲。眾人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綢緞長衫的男人,帶著幾個夥計,牽著幾匹馱著大包袱的馬走了過來。那人麵白無須,手裏拿著一把折扇,正是鎮上的藥材商人錢多多。
    “王掌櫃,別來無恙啊!”錢多多走進藥鋪,一眼就看到了後院忙碌的村民,還有前堂正在服藥的病人,他收起折扇,語氣誠懇,“我聽說清溪鎮鬧瘟病,孫玉國那廝趁機抬價,你用番茄花治病,還被人毀了菜園,就趕緊從鄰鎮收了些番茄花,連夜趕了過來。”
    王寧又驚又喜,快步迎上去:“錢老板,你怎麽會……”
    “你忘了?去年我娘得了咳喘,四處求醫都沒好,是你用幾味普通的草藥就治好了,還分文未取。”錢多多拍了拍王寧的肩膀,指了指門口的馬,“那些包袱裏都是新鮮的番茄花,還有些種子,夠你用一陣子了。我已經跟鄰鎮的菜農說了,後續還會陸續送過來,你放心治病,藥材的事包在我身上!”
    王寧握著錢多多的手,一時說不出話來。夕陽的餘暉灑在藥鋪裏,映著眾人的笑臉,也映著那些裝滿番茄花的包袱。林婉兒走到後院,看著剛種下的種子,忽然指著土裏冒出的一點嫩芽,興奮地喊道:“快看!發芽了!才幾個時辰就發芽了!”
    眾人圍過去,隻見土裏真的冒出了細小的嫩芽,嫩綠色的芽尖頂著一點水珠,在夕陽下閃著光。張陽藥師推了推眼鏡,笑著說:“看來天公也助我們,這番茄苗長得快,不出十天,就能開花了!”
    王寧看著那株嫩芽,又看了看身邊的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場與瘟疫的較量,他們已經贏了一半。而那些在土裏悄然生長的番茄苗,不僅是治病的希望,更是人心凝聚的力量。
    雨後的清晨,藥鋪後院的番茄苗又長高了一截,翠綠的藤蔓順著竹架攀爬,枝椏間綴著星星點點的花苞,像撒了把碎金子。林婉兒蹲在地裏,小心翼翼地給幼苗澆水,指尖拂過花苞時,嘴角忍不住上揚——這是眾人用汗水澆灌的希望,眼看就要綻放了。
    前堂裏,張陽藥師正忙著給病人分發番茄花含片。經過幾日治療,不少病人的症狀都減輕了:口幹的能喝下粥,咽痛的能開口說話,就連下肢水腫的,按壓時也不再留下深深的坑。老李的孫子抱著一碗小米粥,吃得津津有味,小臉也恢複了血色,隻是偶爾還會咳嗽幾聲。
    “慢點吃,別噎著。”老李坐在一旁,看著孫子,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他轉頭看向王寧,拱手道:“王掌櫃,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和番茄花,不然我們祖孫倆……”話沒說完,聲音就哽咽了。
    王寧連忙扶起老李:“李伯,這是我應該做的。要謝,也得謝大家齊心協力,要是沒有村民幫忙種地,沒有錢老板送藥材,光靠我一個人,也撐不到現在。”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隻見幾個村民簇擁著一個人走進來,那人低著頭,正是孫玉國的手下劉二。他手裏捧著一個布包,臉色發白,聲音顫抖:“王掌櫃,這是孫掌櫃讓我送來的……他說之前是他不對,不該抬價,不該砍番茄藤,更不該造謠。這些是他攢的藥材,願意捐給藥鋪,求大家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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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愣住了。原來,孫玉國造謠後沒過幾天,他的兒子也染上了瘟病。他本想憑著高價買來的藥材治病,可那些藥材大多是陳貨,根本不管用。眼看兒子的病情越來越重,他急得團團轉,最後還是村民看不過去,給了他幾片番茄花含片。沒想到,兒子服用後,症狀很快就緩解了。孫玉國這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有多荒唐,便讓劉二送來藥材,主動認錯。
    王寧接過布包,打開一看,裏麵裝著金銀花、連翹等藥材,雖然不多,卻都是上好的幹貨。他看著劉二,語氣平和:“你回去告訴孫掌櫃,藥材我們收下了,之前的事,大家可以既往不咎。隻是希望他記住,醫者仁心,藥是用來救命的,不是用來謀利的。”
    劉二連連點頭,感激地退了出去。藥鋪裏的村民們紛紛議論起來,有人說孫玉國終於醒悟了,也有人說,是番茄花讓他明白了做人的道理。
    又過了幾日,藥鋪後院的番茄花終於全開了。金黃的花朵在陽光下綻放,微風一吹,香氣彌漫了整個小鎮。王寧帶著眾人采摘番茄花,張陽藥師則忙著炮製、配藥,藥鋪裏一派忙碌而熱鬧的景象。隨著越來越多的病人康複,清溪鎮的瘟病終於平息了。
    瘟疫過後,王寧做了一件事——他請鎮上的石匠,在藥鋪門前立了一塊石碑。石碑上刻著“番茄花解夏瘟記”,詳細記錄了這次瘟疫的經過,以及番茄花的性味、炮製方法和配伍藥方。他還特意在石碑末尾加上了一段話:“萬物皆可入藥,唯醫者仁心不可缺;眾生皆可互助,唯人心齊方可破萬難。”
    立碑那天,清溪鎮的村民都來了。老李帶著孫子,給石碑上了一炷香;錢多多特意從外地趕來,還帶來了新的番茄種子;就連孫玉國,也悄悄來了,站在人群後麵,看著石碑上的字,羞愧地低下了頭。
    林婉兒站在王寧身邊,看著眼前的景象,輕聲說:“王大哥,你看,這番茄花不僅治好了瘟病,還讓大家的心更齊了。”
    王寧點點頭,目光落在石碑上,又看向遠處的菜園。那裏的番茄已經結出了青果,再過些日子,就能成熟了。他想起瘟疫最嚴重的時候,大家齊心協力找藥、種藥、製藥的日子,心中充滿了感慨:“這石碑不僅是為了記錄番茄花的藥用,更是為了記住這份人心。隻要大家都有一顆濟世救人的心,再大的困難,也能克服。”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石碑上,也灑在藥鋪前的人群中。番茄花的香氣在空氣中飄蕩,像一首無聲的歌,訴說著清溪鎮的故事,也訴說著中醫藥文化的魅力。而那塊石碑,就像一座燈塔,指引著後來人,永遠記住醫者仁心,永遠記住人心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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