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維雅醒來的時候天色微亮。她的聯絡器叮叮當當地響著，窗外玫瑰馥鬱，寒氣不曾侵襲。
    諾爾維雅揉了揉腦袋。她慢慢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一切——是那個烤蘋果片害了她。
    絕對是。
    按照她對艾爾利特的了解程度，她覺得她需要去找艾爾利特銷毀一下影像石。
    而她的聯絡器還在孜孜不倦地提示著她今天會多麽繁忙。
    諾爾維雅拿起聯絡器，發現梅妮洛、希蒂·達露克和優絲麗以及娜塔莉都給她發了消息，並且都想約她見一麵。
    諾爾維雅今天的課不算多，她隻有上午很忙。她本來計劃著在放學後去做兼職，但很明顯，她下午和晚上都不會有空了。
    諾爾維雅在回複了所有消息後本想起床，但她默默地閉上眼睛，還想繼續休息一會兒。
    在這本應該是最清閑的一個月裏，她並沒有覺得輕鬆。相反的是，她需要考慮的事情變得格外多，她並沒有休息的時間。
    她的隊友們也是。
    艾琳在和洛斐邇瓦大公抗衡的同時還在改善瑈幽的教育環境。一個想要有所成就的國王永遠不會有清閑的時間，國家裏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出現，即使看起來安穩，國王也需要未雨綢繆。
    在這種情況下，薩拉·波尼的侄子斯蒂丹·波尼選擇向梅赫迪學院申請在家學習。波尼家族最初是因為薩拉才對艾琳投誠，但對於這個命途多舛的公主並沒有多少期望。
    然而，現在他們看到了艾琳的潛力，他們也有了對應的野心。新任國王都會有自己信任的家族，波尼家族想爭一爭國王近臣的位置。
    在艾琳的領地裏，斯蒂丹最近的勢頭超過了奧忒凱絲特。艾琳抱怨過波尼家族在領地裏的不安分，但她又勸自己忍一忍。
    菲阿娜冷著眉眼提出了很多讓波尼家族消失的方法，但艾琳捧著臉惆悵地搖頭。
    “不能這樣啦。波尼家族隻是一個誘餌，我需要瑈幽裏更多貴族家族支持我。有競爭才能吸引更多人呀～隻靠我和奧忒凱絲特不能掌控整個瑈幽，再加個波尼家族也不行。
    國王需要妥協，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嘛。”
    艾琳吃了一口冰淇淋，又笑眯眯地說“我不用妥協的那一天很快就會來啦～”
    諾爾維雅點頭，菲阿娜想說些什麽，最終也隻讓艾琳不要那麽累。
    腓比烈和瑈幽的情況不同，菲阿娜作為讓羅家族的公爵，本身就掌控著大片的領地。菲阿娜采取著非常激進的政策，這讓許多原本享受著優待的腓比烈男人們無法適應，他們痛罵、詆毀、反抗，然後被菲阿娜平靜地鎮壓。
    在這樣的過程中，菲阿娜一點一點調整著她下放的政令，看起來似乎在慢慢妥協。所以現在激烈的反抗逐漸銷聲匿跡，那些原本覺得自己如神如王的腓比烈男人們被迫適應著新的腓比烈，他們覺得這已經是讓菲阿娜低頭的結果，他們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他們覺得腓比烈的支架是他們，所以他們以自己的生命作為威脅逼迫菲阿娜改變。
    但菲阿娜用事實告訴他們，她並不在意。腓比烈沒了他們也能正常運轉。
    他們恐懼了。但他們仍舊覺得自己勝利了，政策有所調整，他們的反抗還是有用的，隻是損傷太大，他們需要休養。
    菲阿娜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菲阿娜鼓勵所有腓比烈女性去學習，去工作，去看外麵的世界。菲阿娜給了她們不回來的權利，同時，菲阿娜宣布接受其他無國籍女性在腓比烈定居。
    “腓比烈會是個女性友好國家。在腓比烈，大多數掌權者一定是女性。”
    菲阿娜說這句話時，並沒有覺得這是個需要用嚴肅語氣的句子。她平淡的說著這句話，手上拿著之前她的母親阿法納西亞寫出的宣傳小故事。
    菲阿娜重視輿論。菲阿娜是一個成熟的公爵，她能夠管理好領地，能保護好她的國家和她的國家裏需要幫助的人。
    “真是無聊。居然沒有那些經典的背叛嗎？”
    蛛姀躺在沙發上，吃著切好的水果百無聊賴。她本以為腓比烈會亂起來一陣，有些被菲阿娜幫助的人會生出異心。她願意當菲阿娜的殺手——如果有人在這種情況下背叛菲阿娜的話，即使菲阿娜不願計較，她也不會放過對方。
    菲阿娜知道她的意思。
    “沒有。我也很驚訝。”
    菲阿娜平靜地看著窗外連綿不絕的玫瑰。
    “而且，玫瑰府邸裏出去學習的那些人，我給了她們離開的選擇。但她們選擇回到腓比烈。
    玫瑰府邸之外，我隻接受到了來自她們的求助，沒有經曆過來自她們的背叛。她們在反抗。無法反抗的她們選擇以沉默支持。”
    對於這樣的信任，菲阿娜決定快速地推進腓比烈人權平等的進程。菲阿娜總在出差，她會隨機出現在腓比烈的各個地方。
    休特作為雷米亞茲的親王同樣很忙。在休特成為新親王後，伍爾斯啟動了很多改革計劃。索薩因此和伍爾斯大吵一架，但最後索薩依舊沒有獲得伍爾斯的寬容。諾爾維雅還聽到過休特聯絡器裏索薩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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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快回來吧！救救我！我累得像一條狗，伍爾斯還覺得我太閑，他說我還有力氣哭，我就能繼續簽下政令，和那些大臣吵……哥哥！回來吧！”
    休特把聯絡器拿遠了一點。
    諾爾維雅很清楚，休特並不喜歡當親王。休特對國王那個位置沒有任何渴望，王子這個身份對於休特來說是被動承受的責任。
    但休特從來沒有抱怨過。休特並不宣揚正義，無論是在擁有瘋王子稱號的過去，還是在被拋棄的卡羅內，休特都在以火焰碾碎無法見光的現實。
    休特並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冷靜而殘酷地斬斷了弱者尋求正義的可能，隻留給他們能夠繼續生存下去的未來。休特並不在意道德或是正義，他漠視生命，但如果有人想要活下去，他也不介意提供幫助。
    休特履行責任。這是休特長久以來的，在那個混亂的皇室和無言的痛苦中唯一能堅持下來表明自己存在的方式。
    而這一點是他從伍爾斯那裏繼承到的。在他剛被認回皇室的那幾年，伍爾斯還住在雷米亞茲的首都，他經常在皇宮裏做著國王該做的那些事，然後在閑暇時間處理利比杜惹出的麻煩。
    在這些麻煩中，休特占了一部分。他在意識到利比杜並不愛他之後就把利比杜當成了敵人，他有時會保護索薩，但那也不是出於哥哥的責任，他隻是想和利比杜唱反調。
    然而伍爾斯認可了他。伍爾斯覺得他做得對。在休特貧瘠的童年中，他獲得的誇獎很少，伍爾斯的認可足以讓他清醒地度過很多年。所以伍爾斯的背叛也讓他無法理解，伍爾斯或許也知道這點，休特能夠感受到伍爾斯的羞愧。
    隻是伍爾斯已經把自己獻給了雷米亞茲。他長久地在外奔波，經常杳無音訊，讓利比杜以為他已經死在了外麵。然後等到利比杜興高采烈地想要掌握實權時，又拖著殘破的身軀回來阻止利比杜。
    休特對伍爾斯沒有恨。他隻是覺得這樣的伍爾斯，讓雷米亞茲變得繁榮強大的伍爾斯，不應該是喝他的血的卑劣貴族。他需要解釋和道歉，但他和整個雷米亞茲相比顯得格外渺小，伍爾斯來不及看到他。
    伍爾斯也看不到索薩。索薩生來就是作為國王培養的，但伍爾斯並不覺得索薩必然是國王。伍爾斯對索薩的考察像對待敵人一般嚴苛，但當索薩已經具備所有成為國王的條件後，伍爾斯又快速地殺掉了利比杜。
    即使不是那場暴雨，也總會有其他適宜的條件。伍爾斯不會猶豫。
    成為國王的索薩在超負荷工作。以這樣的強度繼續工作下去的話，索薩的壽命必定會縮短。但伍爾斯不在意，這是雷米亞茲的發展期，在這黃金時期裏，索薩的生命長短不是他會在意的因素，他會讓雷米亞茲能夠穩定發展至少百年。
    即使發生戰爭，雷米亞茲也不會快速隕落。
    索薩明白這點。他總是抱怨，卻沒真的反抗伍爾斯。他隻能向休特求助——這是他唯一可以求救的人。
    所以在索薩無休止的抱怨中，休特最終還是回到了皇宮。
    休特在雷米亞茲的皇宮，艾琳在瑈幽的領主府，菲阿娜在腓比烈。諾爾維雅見到她們的時候並不多。
    她也要去打工。她在搜集各種類型的神賜道具，雖然伊萬斯托會給她打折，瓦萊裏奧老師也給了她很好的折扣，但這還不夠。
    諾爾維雅對於未來的焦慮因為金錢的積累而釋放。她知道杜庫也在通過參與學院項目讓自己保持鎮定。
    那位來自深淵的祖父似乎又有了什麽新手段，所以杜庫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諾爾維雅給杜庫的神賜道具能夠保護杜庫的安全，隻要杜庫不自己回到深淵，那位爬蟲一樣的祖父就不能對杜庫怎麽樣。
    杜庫參與的學院項目不是傀儡師的期末考核。杜庫並沒有等待著被拯救，他主動參與學院項目，應該是和學院交換了什麽條件。在參與學院項目後，杜庫明顯安心了許多。
    杜庫也很喜歡幫加西亞翻修家裏。杜庫喜歡被人依賴，被人信任。在這個月裏，杜庫去了一次提泰格。吉蘭和摩爾珈讓杜庫覺得安心。娜塔莉雖然沒什麽歡迎的態度，但從杜庫的講述來看，娜塔莉已經把他作為家庭新成員來看待了。
    對於艾爾利特來說，這個月是他的工作月。在西邊大陸，冬季即將到來，對於南邊大陸來說，秋季也變得有些明顯。季節變換時，設計師們都在工作，作為模特的艾爾利特也隨之忙碌了起來。他總在出差，除了讓他厭惡的北邊大陸，他連東邊大陸都去過了。
    諾爾維雅很少在學院裏看到艾爾利特。她倒是在幫艾爾利特拿東西的時候看到了公告板上對艾爾利特缺席小考的通報批評。
    剩下的時間裏，諾爾維雅都在用聯絡器和艾爾利特交流。艾爾利特在這個月最重要的工作是和南邊大陸傳奇設計師愛彼艾爾·文德的合作。
    艾爾利特說他看到了卡文和堀爾，因為愛彼艾爾·文德在茲凱的格林默采風，卡文思念母親，也想逃避繁雜的考試複習，所以帶著堀爾跑到了格林默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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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茲凱和海克托的轄區若克斯挨著，卡文經常帶著艾爾利特去斯歪特吃甜點。艾爾利特經常會發來消息問他能不能吃那些糖分超標的甜點——當然不能！
    艾爾利特唯一一次沒問諾爾維雅，是俄布老師的父親海克托要請他吃巧克力蛋糕。他不想拒絕，但俄布老師在場。俄布老師知道他的情況，直接杜絕了他攝入糖分的可能。
    艾爾利特說他羨慕蛛姀的生活。
    但蛛姀也在一直尋找著什麽。
    諾爾維雅猜測那大概和蛛薇有關。
    “……諾爾維雅，該吃早飯了。”
    諾爾維雅的房門被敲響。菲阿娜的聲音清晰，尾音揚起了些許笑意。
    諾爾維雅打開了門。
    菲阿娜靠在門邊，抱臂看她。
    “頭疼嗎？”
    諾爾維雅搖頭。她有些躊躇地問菲阿娜。
    “昨天艾爾利特他……”
    “他拍下來了。你說你是海星。”
    諾爾維雅扶額。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菲阿娜笑了起來。她穿著紅黑相間的鬥篷，看起來已經準備出門了。但她還是仔細囑咐著諾爾維雅。
    “艾爾利特他們都已經去學院了。我準備去弗翠絲。如果不想遲到的話，諾爾維雅，你需要快一點了。今天早飯是煎麵包和培根蘆筍，如果不想吃的話就讓澳契夫給你做烤起司。”
    “好——”
    “中午回來吃飯嗎？”
    “不回來了，晚上也是。今天我回宿舍住。”
    菲阿娜目光微凝。
    “打工時間那麽長？”
    “不是打工。”
    諾爾維雅晃了晃她的聯絡器，語氣蔫蔫的。
    “……今天要見很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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