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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時，晨霧被馬蹄踏碎。
    五騎衝出歸雁客棧，向西卷塵而去。
    路上，譚笑忍不住哼小調；江天飛側耳聽了一會兒，笑罵：“你跑調跑到姥姥家了。”
    “姥姥家就姥姥家，反正今兒我高興。”
    譚笑揚鞭，“七年啦，終於能跟那幫王八蛋算總賬！”
    紫霞策馬與張錫九並肩，山風揚起她鬢邊碎發：“落雁穀裏真有你說的‘萬鬼幡’？”
    “有沒有，進去就知道。”張錫九眯眼望向前方，“我隻確定一件事——那幡要是敢動我兄弟一根毫毛，我就讓它變招魂幡。”
    約莫一個時辰，山勢忽地收緊，像巨獸合攏的顎。
    兩峰夾峙，一條羊腸小道蜿蜒探向幽暗深處，道旁石碑半埋土裏，隻露出“落雁”二字，筆鋒被風霜啃得殘缺。
    張錫九勒馬，抬手示意眾人緩行。
    “諸位，”他聲音不高，卻蓋過了山風，“圖上說，再往前走三裏，就是落雁穀的正口。穀裏霧重，大家把家夥亮一亮，省得待會兒摸黑找刀。”
    秦老三“鏘”地拔刀，刀背敲了敲馬鞍：“刀早就餓了。”
    紫霞輕撫劍脊，劍鳴如笛：“我的劍也饞了。”
    張錫九回頭，目光掃過每一張臉，忽然笑了：“那就讓他們的血，喂個夠。”
    他一夾馬腹，率先踏入幽深的山影。
    五騎成鋒，蹄聲如鼓，直搗落雁。
    穀口像一張剛被山風掀開的墨卷，遠遠便撲入眼簾。
    張錫九勒馬，抬手示意眾人緩行。
    張錫九：諸位，看那片霧——像鍋裏剛沸的水，鬆柏在裏頭浮浮沉沉，怕不是藏著“佐料”。
    柳青鸞：佐料？我看更像釣餌，專釣我們這些送上門的大魚。
    張錫九回頭，壓低聲音：打起精神來，十二萬分不夠，我要你們十二萬零一分——留一分聽我號令。
    蹄聲踏碎薄霧，五騎如魚貫入。又行一刻鍾，山勢忽地一收，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山脊從湖心昂起，背脊狹長，活像巨鯉躍出水麵，鱗光便是那飛流百丈、碎玉濺珠的瀑練。
    兩側古木倚天，根須攀崖，仿佛老龍探爪。
    譚笑仰頭發出低低的口哨：乖乖，這哪是湖，分明是老天把整條銀河掰彎了嵌在這兒。
    秦老三撓著胡子：路到頭了，馬兒再往前就得學鳧水。
    五人拴馬於林，圍攏看圖。羊皮卷上，一條朱砂線直指“脊魚背”，終點處畫著一枚小小銅鏡，旁注“鏡匙在此”。
    秦老三用馬鞭敲掌心：小九兄，湖麵寬得能跑馬車，又沒船。
    要麽……咱們學猴子，從浚溪穀的懸崖慢慢往下爬？
    紫霞仙子挑眉：爬？我這身新裁的月白衫子可不想被岩刃撕成布條。
    譚笑蹲身掬水，指尖一彈：水寒刺骨，遊是遊不過去的。但若借水勢……
    張錫九忽然抬手，示意噤聲：噓——
    霧中，那瀑練之後似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逝，快得像被山風剪斷的墨線。
    張錫九低聲：看來咱們不是唯一惦記“鏡匙”的人。
    紫霞仙子按住劍柄，唇角卻帶笑：那就別讓他們久等。
    秦老三咧嘴，露出缺了一角的虎牙：成！上得去是飛燕，上不去是野鴨——總不能讓一群耗子搶了先。
    霧更濃了，像戲台上的帷幕，下一折，不知是誰先登場。
    霧色更深，像有人把夜色提前倒進山穀裏。
    紫霞仙子撩開被水汽打濕的麵紗，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的清脆。
    紫霞仙子輕歎：諸位哥哥，咱們緊趕慢趕，卻撞進老天爺布下的死局。這湖麵寬得能吞下一整座城，若無驚鴻踏水的輕功，怕是連魚都遊不到脊魚背。
    譚笑拍了拍背後雙斧，笑得牙白：仙子莫慌，我這兩條腿雖笨，胳膊卻不笨。
    小九兄隻管飛，我在岸邊給你唱《將軍令》。誰來砸場子——先問問我這對“門板”答不答應。
    江天飛眯眼量了量湖麵，又側耳聽瀑聲：小九兄，我輕功勉強能掠三丈，再多就得借風。眼下無風，隻能借你的腦子。
    你若說“跳”，我閉眼跟著；你若說“遊”，我當下就脫靴子。
    張錫九翻身下馬，從馬鞍旁解下一卷烏金絲索，索頭係著一枚鴿卵大的夜明珠：都別爭。來的路上，我已把算盤珠子撥得劈啪響。
    他抬手朝穀口方向一指，霧氣深處，隱約有兩點幽綠火光一閃而逝，像餓狼的瞳。
    張錫九壓低聲音：瞧見沒？兩山夾縫裏，至少伏著三撥人。
    咱們若傾巢上島，家當就成人家的囊中之物。
    紫霞仙子指尖掐訣，一縷紫氣繞腕：所以……兵分兩路？
    張錫九點頭，把烏金絲索拋給譚笑：譚兄，你力氣大，索子這頭係在老鬆根上，那頭攥在你手裏。
    若有不知死的靠近——
    譚笑咧嘴，把索子在手腕纏兩圈：我就當甩漁網，撈幾個“水鬼”下酒。
    張錫九又解下一隻巴掌大的朱漆小匣，遞給江天飛：江大哥，匣中是“雷火磷”，遇水不熄。
    待我入水，你每隔十息往湖麵打一丸，霧火光起，替我照路，也替我嚇退暗樁。
    江天飛掂了掂匣子，挑眉：好家夥，你這是拿我當放煙花的童子。
    張錫九最後轉向紫霞仙子，遞過一枚銅錢大小的銅鏡殘片：仙子，你眼力最毒。
    待我潛到脊魚背下，會借殘鏡反光打信號——
    三下短閃是“得手”，長閃是“遇伏”，沒光……就是魚把我當宵夜了。
    紫霞仙子收鏡，指尖一點，鏡緣泛起淡紫光：敢吃你，也得先崩掉它幾顆牙。
    譚笑忽然伸手，把腰間酒葫蘆扔給張錫九：小九，喝一口。
    水底下冷，別凍壞了你那張騙姑娘的臉。
    張錫九仰頭灌酒，抬袖一抹：諸位，岸上拜托。
    待我取了鏡匙，咱們去康王爺那兒——開他的寶庫，喝他的喜酒！
    岸邊，譚笑把索子纏得更緊，江天飛指尖已扣住“雷火磷”。
    紫霞仙子舉鏡，目光追著那一點微光，輕聲呢喃：紫霞仙子低不可聞：三閃……你可別讓我數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