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礦中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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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興六年,1884年。
深山礦場之中,天剛朦朧亮。
光從木頭窗戶灑入,光中有黑色浮塵。
四十多歲的管事應該沒睡好,碩大黑眼圈掛在臉上。
常年在礦區他呼吸道有疾病,睜開眼睛先一陣咳嗽。
簡單梳洗,用布巾擦了擦長出了一點發茬的頭皮。
坐在一張板子搭的書桌旁,還沒提筆先往旁邊的痰盂裏哢了兩口濃痰。
秦瓔站在椅子後,越過他的肩膀去看寫的信。
這封信是寫給礦場主人的。
開頭先交代了一下工作產出什麽的,等工作交代完畢管事手一頓。
筆尖墨跡在黃色信紙上洇開。
他似乎想到什麽可怕的事情,咕咚咽了口唾沫。
站在他身後的秦瓔聽得真真切切。
這管事寫到,自那日開始礦道之中常傳來異常聲響。
下礦的礦工,也在幹活時聽見不對勁的聲音看見怪影。
希望礦場主人能夠增派些人手,或者請人來做三日道場以——平息礦道中的怨氣。
秦瓔微微挑眉,礦道裏能有什麽怨氣,需要三日水陸道場?
曆來礦中因各種意外事故死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這礦場的管事理應磨礪出一顆黑心,見慣了慘事才對。
到底發生了什麽,讓這管事怕成這樣?
還有,外頭的那些異常。
或許一切都要從信中所說的那天開始。
管事吹幹了信紙上的墨漬,折進一信封之中用漿糊封好。
交給去城裏采買東西的人,送到礦場主手中。
管事他好像不願意在光線不佳的屋子裏呆,捧了盞熱茶坐到了陽光下。
礦區已經逐漸有人開始活動。
寫完了信,管事望著礦洞方向還是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坐在搖椅上,秦瓔默默站在他身旁。
陽光照在她身上,但地麵卻沒有她的影子。
遠處木架塔樓上,有人扯著繩頭敲響了銅鍾。
秦瓔從管事這離開,轉而去跟著胡大。
她照著記憶,找到了胡大他們住的棚子。
在這礦場上,一個窩棚住就是一個鍋夥的人。
胡大幾個是新來的,在的這個‘鍋夥’是搖煤球的。
煤沫和黃土按照比例和好,然後在灑了煤麵的平地上,用長柄剁子剁成一塊塊小方塊。
在把這些煤塊,鏟進吊著的荊條筐子裏前後左右搖。
搖元宵一樣搖成滾圓的煤球,再按筐拖去城裏售賣。
胡大他們這些新來的,幹的就是這簡單的活。
別看胡大窮又賭,常年給人剃頭采耳的,一雙手泡在熱水裏頭又沾油膏,手上繭子沒幾個。
搖荊條筐子的活,才幹了一上午手上就打出一排血泡。
胡大蔫噠噠,不用聽他說都能猜到這家夥想必是後悔了。
這裏的煤灰讓秦瓔總想咳嗽,她在胡大左右徘徊。
大大方方地聽人白話閑聊,想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但一整個上午,秦瓔都沒有聽見什麽有用的。
直至晌午,胡大他們這個鍋夥在工頭的帶領下開始吃飯。
胡大被煤灰糊得見牙不見眼,將看著就哽人的菜團子往嗓子眼裏塞。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騷亂聲。
有人哭喊:“我不去,不去!”
秦瓔反應快,她往旁邊一輛礦車上站著看。
就見個衣衫襤褸的礦工,垂頭喪氣在抹眼淚。
胡大幾個也捧著碗站起來看熱鬧。
一旁的工頭見狀,喝道:“看什麽看,都坐回去。”
在這裏工頭的話就是權威,胡大幾個大氣不敢出。
秦瓔卻朝著那礦工處去。
“走走走,都看什麽?”這礦工的工頭先將要看熱鬧的人驅趕開。
這才拉著那哭哭啼啼的礦工一頓罵。
“別吵吵,嚷出去有你好果子吃。”
“上頭說了,不需提那事,你這樣大聲莫不是想死嗎?”
這工頭說話時,將聲音壓得極低,眼睛也在左看右看掃量旁邊有沒有人偷聽。
當然沒有偷聽的,秦瓔就站他們旁邊光明正大旁聽。
在這礦上想弄死人實在太簡單,方才哭泣的礦工果然收聲。
抬起臉一看,分明才是個十五六的半大小子。
工頭見他模樣不忍苛責,再者他也是同樣境遇,見左右無人他也低聲抱怨一句:“你當我們想去呢?”
年輕礦工抹著眼淚道:“我老聽見礦下有哭聲。”
“是,是他們死不甘心。”
在他哭哭啼啼的述說中,秦瓔聽見了一個重要消息。
在七天前,這礦場出了件大事。
礦洞中從來都是黑黢黢的,但那天正午時,幾乎所有人都因為突如其來的亮光暴盲了一段時間。
這異象引來騷動。
本來沉重的體力活和壓抑的工作環境,就讓這些工人精神狀態不佳。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地龍翻身,礦工們壓根沒有分辨真假的時間,就爭前趕後向外跑。
狹窄的礦道中,發生了踩踏事件,在出口的斜坡上踩死了五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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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弄出來的時候,身上骨頭都斷了大半。
這事還不是最嚴重的。
更嚴重的是,事後清點除了死的這五個,人還少了整八個。
沒有法律約束,煤窯管事第一反應是將事情壓下。
他將死那五人屍體搬回礦洞,然後命人去地下尋走丟那八個。
本以為,那八人應該是走失沒上來的倒黴蛋。
沒想到,搜救的提著燈下去找了整天都一無所獲。
那八個人好像憑空失蹤在了礦道裏。
礦道裏那五具屍體也在看守打個哈欠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隻在地麵煤灰上,可以看見一些拖拽的痕跡。
就像什麽東西拽著屍體的腳脖子,把死人拖進了礦道。
從那天起,礦洞中就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每至夜裏,礦洞中常傳來一些像是野獸一般的嚎叫。
更可怖的是,有礦工常在礦道岩壁上看見一些人影。
那些人影似小孩塗鴉的壁畫,但會動。
一個個在牆上活動自如。
時常不經意一扭頭,就看見牆上不知何時來了個模糊的人影,從牆上彎腰來看他們。
次數多了,管事也意識到不對,急忙下了封口令。
但很多知情者都不願意再下礦。
就比如眼前這半大礦工,鼻涕眼淚將臉上煤灰糊成一團哭訴:“總覺得有人就站在旁邊看著我。”
他越哭越大聲:“我要回家。”
秦瓔站在旁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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