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露水情人
字數:4346 加入書籤
亞瑟在混沌的夢境中沉浮,眼前的麵容如同被攪動的溪水般不斷扭曲變幻。翠碧絲那雙小鹿般濕潤的眼睛突然在黑暗中浮現,她淡金色的發絲掃過他的臉頰,帶著野薔薇的香氣。可下一秒,這張臉就融化成了瑪麗·靈頓精致的輪廓——她戴著那頂他熟悉的藍絲絨帽子,嘴唇開合間似乎在說著什麽,但聲音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夢境突然翻轉,阿比蓋爾帶著陽光的氣息闖進來,她的手指撫過他的傷疤。接著是瑪麗貝斯的笑靨,她轉著那支永遠寫不完的鋼筆;凱倫則舉著酒瓶對他眨眼,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瓶裏晃出危險的弧度。
"見鬼......"亞瑟在夢中呻吟,汗水浸透了枕頭。這些麵容開始加速旋轉,最終凝固成一張猙獰的男性麵孔——那人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腐臭的呼吸噴在他臉上,厚實的嘴唇像兩條肥膩的蛆蟲般蠕動著壓下來。
"啊——!"亞瑟猛地彈坐起來,脊椎撞在床頭木板上發出悶響。房間裏冷空氣灌進肺裏,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睡衫已經濕透,黏膩地貼在背上。
亞瑟用顫抖的手指揉著太陽穴,宿醉的鈍痛像把生鏽的鋸子在他腦殼裏來回拉扯。床頭一灘嘔吐物還散發著惡臭,顯然是他昨晚的作品。
亞瑟甩了甩昏沉的腦袋,破碎的記憶像被馬蹄踏過的水窪一樣零散。他記得昨晚和周路在酒館昏暗的角落裏碰杯,威士忌在煤油燈下泛著琥珀色的光。那小子說了什麽來著?好像是關於聖丹尼斯的什麽事...然後記憶就像斷片的膠片,突然跳到了牌桌上。
"見鬼..."亞瑟揉著太陽穴,指腹下的血管突突直跳。他隱約記得自己把最後一塊金懷表押上賭桌時,周圍響起的那陣抽氣聲。紙牌在油膩的桌麵上劃出漂亮的弧線,對手們漲紅的臉在雪茄煙霧中扭曲——那個戴金絲眼鏡的家夥,還有兩個滿臉橫肉的家夥。贏來的鈔票堆在麵前,散發著油墨和貪婪的味道。
記憶的碎片突然變得鋒利。一隻青筋暴起的手掀翻了牌桌,玻璃杯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有人揪住了他的領巾,煙草和洋蔥的臭氣噴在臉上。最後的畫麵是一個拳頭在視野裏急速放大,像一列失控的貨運火車...
"操!"亞瑟狠狠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宿醉的鈍痛立刻從頭頂竄到腳底。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冰冷的木地板透過襪子刺激著腳心。這時他才突然意識到下半身涼颼颼的——那條該死的牛仔褲不見了!
他像頭被激怒的公熊般在房間裏轉圈,掀開皺巴巴的床單,踢翻櫃子,甚至檢查了床底。晨光從窗戶裏漏進來,照出地板上幾道可疑的拖痕。亞瑟蹲下身,手指蹭到一塊幹涸的泥跡,旁邊還有半截被踩爛的雪茄。
"該不會..."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腦海。亞瑟咬著牙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把昨晚那個混蛋找出來斃了——順便問問自己的褲子到底他媽的去哪了。
咚咚咚。
門外響起規律的叩擊聲。那聲音像是裹著絨布的輕敲,帶著恰到好處的禮貌:"客人你醒了嗎?"
喉間溢出含糊的應答,亞瑟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撐起身子。
"您的朋友讓我把衣服交給您,我給您放在門口了。對了,樓下的洗浴也準備好了,您隨時可以使用。"店員溫和的嗓音帶著職業性的笑意,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隻留下皮鞋與木質地板碰撞的回響。
亞瑟屏息等待片刻,確認四下無人後,才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緩緩推開木門。空蕩蕩的走廊。目光掃過地上,一套疊放整齊的黑色衣服正靜靜躺在藤編框裏。
指尖拂過柔軟的麵料,亞瑟眉頭緊鎖。這套衣服價值不菲,卻顯然不是他昨夜穿的那套。
"周路......"亞瑟輕聲呢喃,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衣服。這家夥總能在他最狼狽時及時出現。
可現在,這份恰到好處的關懷背後,讓他莫名生出不安。昨夜的斷片,此刻整齊擺放的新衣物,還有那條不翼而飛的褲子,這些看似無關的細節如同蛛網,將他困在疑雲密布的迷霧中。
亞瑟指尖在棉質睡袍下反複摩挲,像偵探勘查現場般細致檢查著後麵的每一寸皮膚。此刻確認皮膚表麵沒有黏膩血跡與異樣凸起,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新換的襯衫帶著漿洗的味道,褲口掃過腳踝時,仿佛也帶走了縈繞心頭的不安。
蒸騰的水霧在浴室內彌漫,溫熱的水流衝刷著疲憊的身軀,亞瑟卻被突如其來的饑餓感打斷思緒。胃部發出抗議般的轟鳴,他剛撐起身子,眼前便炸開無數金星,扶著浴缸邊緣緩了好一陣,才穩住搖晃的身形。就在這時,木門發出細微的吱呀聲,門縫裏漏進一縷濃香,裹著柔媚的女聲:"需要我為您服務嗎,先生?"
"不用。"亞瑟嗓音沙啞,水珠順著下頜滴落在水麵,蕩開細碎的漣漪。
亞瑟整理好新換的黑色衣裝,按壓胃部的手掌卻未鬆開半分。踏入旅店前台時,熏烤牛排的香氣混著麵包的麥香氣息撲麵而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吧台旁。
"我猜你餓壞了。"周路推過擺放著食物的餐盤,他麵前的咖啡杯還氤氳著熱氣。
亞瑟重重地坐在吱呀作響的木椅上,刀叉與瓷盤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周路則優雅地斜靠在椅背,晨光透過咖啡杯上氤氳的熱氣,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當亞瑟第三次把牛肉咬得咯吱作響時,他終於忍不住抬頭,正好對上周路似笑非笑的眼神。"所以..."亞瑟用叉子指了指自己青腫的顴骨,"昨晚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是怎麽來到這地方的?"
周路的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需要我幫你回憶嗎?"他的聲音很平和,卻讓亞瑟後頸的汗毛瞬間豎起。
亞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算了。"他猛地低下頭,幾乎把整張臉埋進餐盤裏,刀叉刮擦盤底的聲響比方才更急促了。
亞瑟剛係緊馬鞍肚帶,就聽見街道那頭傳來一陣騷動。他抬頭時,正看見兩個穿著深藍製服的警員費力地推著輛吱呀作響的平板車,車板在路上顛簸,震得上麵蓋著白布的屍體不時露出一截青灰色的手腕。
"天呐!"一個戴著軟帽的婦人捂住嘴,珍珠項鏈在劇烈起伏的胸口晃動。她身旁的報童瞪大了眼睛。
周路的手指在韁繩上微微一頓。
"這家夥是怎麽死的?"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人擠了上去,脖子伸得老長。
年長些的警員停下腳步,摘下帽子擦了擦汗津津的額頭。"在馬廄發現的,"他喘著粗氣說,"身上兩個馬蹄印清晰得很。"
人群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周路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博阿迪西亞——這匹匈牙利混血馬正悠閑地咀嚼著什麽,蹄子上還沾著新鮮的草屑。
"可憐的家夥,"麵包店老板在胸前畫著十字,"準是喝多了走錯路..."
"臭得跟糞坑似的!"小販捏著鼻子後退兩步。確實,隨著晨風飄來的腐臭味裏混雜著劣質威士忌和馬糞的氣息。
周路輕輕撫摸著阿爾忒彌斯的鬃毛,突然湊到亞瑟耳邊低語:"喏,你的露水情人。”
馬蹄碾過布滿碎石的荒原,揚起的塵土織就一層朦朧紗幕。亞瑟左手始終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帽簷壓得極低,幾乎遮住半張蒼白的臉。往日裏總能滔滔不絕講笑話、吐槽沿途風景的話匣子,此刻卻像被無形的鎖封住,隻剩馬蹄聲在空氣中回蕩。
周路解開領口緊繃的絲綢領巾,率先打破沉默:"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做了什麽好買賣?"
亞瑟動了動喉結,沙啞的嗓音裹著疲憊:"我們......去了布雷斯維頓家的牧場。約翰差點被鐵蹄踩到。"回憶起當時的驚險,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還陰差陽錯,成了格雷家的副警長......"
"副警長?"周路挑眉輕笑,卻在看到亞瑟凝重的神情時斂去笑意。
對方繼續講述著在瓦倫丁銀行的那場驚心動魄的搶劫,語速緩慢而沉重,仿佛每吐出一個字都要耗盡全身力氣。夕陽透過車窗灑在亞瑟肩頭,將他眼下的青黑襯得愈發濃重。
周路望著遠處營地的煙不禁感歎:"不過短短幾日,你們竟經曆了這麽多。"
喜歡荒野大鏢客之西部立國請大家收藏:()荒野大鏢客之西部立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