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敬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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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路正與沙迪低聲交談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玻璃杯砸碎的清脆聲響讓整個酒館瞬間安靜下來,鋼琴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聲音來源。
    "滾開,你們這些肮髒的家夥,離這個女孩遠點!"
    周路轉身時,看到瓦倫丁副警長尤瑟夫·多裏安正揪著泰倫的衣領。這位平日裏總是一絲不苟的副警長此刻領結歪斜,麵色漲得通紅,右手還保持著揮拳的姿勢懸在半空。他比泰倫矮了足足一個頭,踮著腳尖的樣子活像隻炸毛的公雞。
    泰倫顯然喝了不少,眼睛裏蒙著一層醉意,但本能讓他條件反射地扣住了尤瑟夫的手腕。周路看到泰倫手臂肌肉繃緊的瞬間就判斷出了局勢——尤瑟夫整個人被提離地麵時,警徽在水晶燈下劃出一道慌亂的銀光。
    "見鬼——"尤瑟夫的咒罵變成了窒息的咳嗽,雙腿在空中徒勞地蹬動。他的靴子踢翻了旁邊的椅子,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周路原本已經撐住吧台準備起身,見狀又緩緩坐了回去。
    酒館裏彌漫著詭異的寂靜。有人悄悄把酒杯挪到安全距離,招待攥緊了托盤邊緣。周路注意到安吉拉依然優雅地端坐著,隻是翠綠眼眸中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的審視。
    泰倫的拳頭已經攥緊,指節發出危險的"哢吧"聲。周路能看出這個老實牛仔眼中罕見的怒火——被當眾羞辱的恥辱感正混著酒精在血管裏燃燒。這一拳要是下去,尤瑟夫至少得在床上躺半個月。
    "泰倫。"
    安吉拉的聲音不大,卻像鞭子般清脆地劃破凝滯的空氣。她站起身時裙擺紋絲不動,隻有那枚銀手鏈在腕間輕輕晃動。
    "把他放下來吧。"她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他是我爸爸。"
    周路看到泰倫的表情瞬間凝固。憤怒、震驚、尷尬像走馬燈一樣在那張憨厚的臉上輪番上演。他鬆開手的動作慌亂得像被燙到,尤瑟夫踉蹌著落地時,泰倫還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
    "抱、抱歉,先生!"泰倫的牛仔帽早就不知掉到哪裏去了,額前的頭發被汗水黏成一綹一綹。他手忙腳亂地為尤瑟夫拍打製服上的褶皺,又試圖把歪掉的領結扶正,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完全不知道,我是說,如果早知道您是安吉拉的——"
    尤瑟夫推開他的手,整了整衣領。當他抬頭時,周路注意到這位副警長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憤怒中混雜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憂慮。他的視線在女兒和泰倫之間來回掃視,最後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定格在安吉拉的麵龐上。
    "回家。"尤瑟夫從牙縫裏擠出這個詞,聲音壓得極低卻不容置疑,"現在。"
    安吉拉輕輕歎了口氣,從手包裏取出幾枚硬幣放在桌上。當她經過泰倫身邊時,指尖若有若無地擦過他的手臂。
    周路看著尤瑟夫在門前突然轉身,警徽在燈光下冷冷地閃著光。"管好你的人,周先生。"副警長的目光像刀子般刺來,"瓦倫丁不歡迎惹是生非的家夥。"
    門鈴清脆地響了一聲,父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酒館裏的交談聲漸漸重新響起,但氛圍已經完全不同。泰倫呆立在原地,像個被遺棄在舞會現場的傻小子。
    沙迪吹了聲口哨,把最後一口啤酒灌進喉嚨。"這下有意思了,"她用手背擦了擦嘴,"我們的小泰倫泡到了副警長的千金?"
    周路若有所思地摩挲著酒杯邊。鋼琴師重新開始演奏,但曲調已經變得低沉而警覺,就像此刻周路心中緩緩拉緊的弦。
    當雕花木門被猛地撞開時,玻璃酒櫃發出清脆的震顫,正在擲骰子的賭徒們手指驟然收緊,幾個醉漢歪斜著腦袋,渾濁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
    安吉拉踩著皮鞋碎滿地光斑,卷發在氣勁中飛揚。她衣裙下露出半截猩紅絲巾,像燃燒的火焰般肆意張揚。
    卻見那抹烈焰徑直撲向角落卡座,指尖精準扣住桌麵上微微卷起的牛皮紙袋,密歇根大學燙金校徽在昏暗中泛著冷光。泰倫張了張嘴,喉結滾動著吐出破碎的音節:"安吉,我..."
    "噓——"安吉拉突然綻開笑顏,睫毛上還凝著淚珠。她踮起腳尖時,裙擺擦過泰倫緊繃的大腿,帶著柑橘氣息的體溫驟然逼近。濕潤的吻落在他發燙的耳垂下方,泰倫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記得等我。"她幾乎是咬著他耳垂低語。酒館裏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醉漢們拍打著桌麵,有人吹著尖銳的口哨。安吉拉轉身時,猩紅絲巾甩出豔麗的弧度,在木門閉合的刹那,隻留下滿室震顫的空氣和泰倫發燙的臉頰。
    酒館裏的喧囂聲逐漸恢複了平常的節奏。好事者們已經將注意力從泰倫身上移開,轉而討論起明天的生意或是新來的女郎。角落裏,鋼琴師彈起了一首慵懶的藍調,音符像融化的黃油般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泰倫跌坐在周路和沙迪旁邊的椅子上,木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粗糲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右臉頰——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安吉拉唇瓣的觸感。周路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個年輕牛仔的表情變化:時而嘴角揚起夢幻般的微笑,時而又皺起眉頭,仿佛突然想起安吉拉警長父親那張鐵青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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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真是美好啊。"周路晃著酒杯感歎道,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流轉。他轉頭看向沙迪,"你就真沒想過複仇之後再找一個?"
    沙迪停頓了幾秒。她抬起眼睛看向泰倫——這個曾經用笨拙的方式給她關懷年輕人,那雙藍眼睛裏盛滿的仰慕她再熟悉不過。但是對於沙迪來說,那些小心翼翼的關懷,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間,所有有關愛情的元素,都隨著那個暴雪夜埋葬在了亞克的墳墓旁。她不知道該怎麽拒絕泰倫的熱情。
    沙迪記得特別清楚,那天亡夫墓碑前,泰倫在泥濘中幫她把歪掉的帽子扶正。那一刻,某種純粹的東西在他眼中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戰士般的堅毅。
    "你知道的,"沙迪的聲音像砂紙般粗糙,"除了亞克,我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了。"她突然挑眉看向周路,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怎麽,你要?"
    "咳咳咳——"周路被威士忌嗆得劇烈咳嗽起來,酒液灑在他黑色的襯衫上。他慌亂地拍著胸口。"不不不,"他連連擺手,聲音因為嗆咳而變得尖細,"我隻是隨便問問..."
    沙迪輕笑一聲,泰倫終於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困惑地看了看突然尷尬起來的周路,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沙迪,決定還是繼續盯著自己沾了啤酒沫的靴尖。
    周路偷偷瞥了眼沙迪的側臉。煤油燈在她顴骨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讓她看起來像一尊被風化的砂岩雕像。
    "說起來,你沒打算找一個嗎?"沙迪突然問道,手指輕輕敲擊著木質酒桌,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周路的臉,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周路的手指懸在半空,威士忌杯沿反射的光斑在他臉上跳動。鄧為瑜的身影毫無預兆地闖入腦海。他急忙灌了口酒,冰涼的液體卻澆不滅突然升騰起的耳根燥熱。
    沙迪突然向前傾身,手肘支在桌麵上托起下巴,眼中閃爍著獵人發現獵物時的銳利光芒。"看來已經找到了?"她拖長聲調,目光從周路泛紅的耳尖遊移到他不自覺摩挲杯沿的手指。
    "啊?"周路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個八度,引得鄰桌幾個醉漢轉頭張望。周路眼睛瞪得渾圓,活像隻受驚的貓頭鷹。
    沙迪故作遺憾地搖搖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枚硬幣在指間翻轉。"真是可惜,幫派裏有個姑娘還蠻喜歡你的。”
    硬幣"叮"的一聲落在吧台上,旋轉著發出細微的嗡鳴。周路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那枚硬幣,喉結上下滾動。"不是,誰啊?"他的聲音幹澀得像是沙漠裏刮過的風。
    泰倫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壯碩的身軀在周路旁邊投下一片陰影。他藍眼睛裏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目光在周路和沙迪之間來回掃視,像個看戲的觀眾。
    沙迪突然伸手按住旋轉的硬幣,將它推到周路麵前。"自己猜,"她笑得像隻偷到魚的貓,"我不信你那麽遲鈍。"
    泰倫突然拍了下大腿,震得桌上的酒杯都跳了跳。"該不會是——"他剛開口就被沙迪一個淩厲的眼神製止,後半句話硬生生咽了回去,變成了一聲尷尬的咳嗽。
    周路感覺酒館的溫度突然升高了十度。他扯了扯襯衫領口。
    沙迪和泰倫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鋼琴師不知何時換了一首輕快的小調,音符像調皮的小精靈在酒館裏跳躍。周路突然覺得這杯威士忌的勁頭有點大,不然怎麽會讓人心跳加速、臉頰發燙?
    "敬愛情。"周路突然舉起酒杯,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無論是過去的,還是即將開始的。"
    泰倫紅著臉碰了碰杯,而沙迪則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烈酒灼燒喉嚨的感覺,和她記憶中那個充滿血腥味的雪夜一樣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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