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達奇的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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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時分的鐵軌泛著冷冽的青光。周路靠在火車窗邊,看著瓦倫丁的輪廓在晨霧中漸漸模糊。蒸汽機車噴出的濃煙在天空拖出一道灰白的軌跡,像條蜿蜒的傷疤。沙迪和泰倫在對麵的座位上打著盹,泰倫臉上還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那應該是安吉拉留下的那個吻的記憶。
    當火車終於停在羅茲鎮站台時,朝陽才剛剛爬過克萊蒙斯岬的山脊。三匹馬踩著露水浸濕的草地走向營地,馬蹄蹄碾碎的野草散發出清冽的香氣。
    "什麽人?"
    灌木叢中突然傳來查爾斯低沉的嗓音,緊接著是左輪手槍擊錘被扳動的金屬脆響。
    "是我,查爾斯。"周路舉起雙手。
    查爾斯像頭黑豹般從蕨類植物間無聲地鑽出,靴上還沾著夜巡時的泥漿。他銳利的目光依次掃過三人,確認無誤後,他微微頷首,脖子上掛著的熊牙項鏈隨之晃動。
    "歡迎回來。"查爾斯指了指炊煙升起的方向,"營地裏煮了咖啡。"說完便重新隱入樹影中,仿佛與森林融為一體。
    營地的篝火堆還冒著縷縷青煙。何西阿·馬修斯正用他一根金屬通條撥弄炭火,銀白的鬢角被熱氣蒸出細密的汗珠。老人抬頭時,皺紋裏夾著的憂慮瞬間舒展。
    "小路!"他快步走來。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仔細端詳著周路的臉,"你沒事吧?"
    周路卸下防備。"一切安好,何西阿。"他環視四周,"亞瑟和達奇怎麽樣?"
    何西阿的嘴角繃緊了片刻。"達奇沒什麽大問題,就是..."他壓低聲音,"又開始念叨那些計劃了。"老人用咖啡勺指了指遠處的帳篷,"亞瑟情況不太好,這幾天一直在咳,不過牧師說他沒什麽大問題——如果那醉鬼的診斷可信的話。"
    營地此刻像被捅了的馬蜂窩般騷動起來。珍妮第一個衝過來擁抱沙迪,她手上的水漬在沙迪黑襯衫印出兩個濕手印。皮爾遜揮舞著湯勺嚷嚷要給他們做頓像樣的早餐,而蘇珊·格裏姆肖則叉著腰檢查三人有沒有缺斤少兩。
    周路解開挎包紐扣,他緩緩抽出一條染血的綠色領巾——奧德裏斯科爾幫的標誌。
    "我們殺了他們不少人,"周路將領巾甩在彈藥箱上,布料展開時揚起淡淡的血腥味,"可惜科爾姆那家夥不在那裏。不然......"
    營地裏響起幾聲壓抑的咒罵。
    "不過這也夠他肉疼好一陣子了,"周路扯出個笑容,"畢竟奧德裏斯科的雜種們可不是地裏長出來的。"
    瑪麗貝絲突然捂住嘴轉過身去,而凱倫則爆發出尖銳的大笑。何西阿拍了拍周路的肩膀,老人掌心粗糙的繭子隔著襯衫都能感覺到。
    帳篷的帆布門簾被猛地掀開,莫莉·奧謝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她的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精致的發髻,襯衣領口別著的珍珠胸針。營地的歡聲笑語像被刀切斷般戛然而止。
    莫莉的目光滑過眾人,最後釘在周路身上。"達奇要見你。"
    周路慢條斯理地將染血領巾塞回口袋。他跟著莫莉穿過營地時,和她刻意保持著三英尺以上的距離。
    達奇的帳篷裏彌漫著藥劑和血液混合的刺鼻氣味。幫派領袖半倚在床鋪上,腹部的繃帶滲出淡黃色的痕跡。邁卡站在陰影處,腦袋上纏著的紗布讓他看起來像隻禿鷲,那雙黃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不健康的亮光。
    "啊,我們的救世主回來了。"邁卡拖著長音,假惺惺地鼓起掌來。
    周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閉嘴,一隻耳。"他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右手卻有意無意地搭在了槍套上。
    邁卡的臉瞬間扭曲,"你他媽——"
    "怎麽?"周路突然向前邁了一步,"身上還想少點什麽東西嗎?"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下移,嘴角勾起弧度。
    帳篷裏的空氣瞬間凝固。邁卡的手閃電般摸向腰間那把定製左輪,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周路卻紋絲不動,隻有煤油燈在他眼底投下的冷光微微閃爍。
    "夠了!"達奇的聲音像鞭子般抽在兩人之間。幫派領袖撐起身子時,繃帶下滲出新的血絲。莫莉驚呼一聲想去攙扶,卻被他揮手製止。
    "boss。"周路這才轉過身,姿態恭敬卻毫無歉意。他注視著達奇蒼白的麵容:"您好點了嗎?"
    達奇擺擺手,這個簡單的動作讓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我沒什麽大礙。"他喘了口氣,"你去找奧德裏斯科幫的雜種們了?"
    煤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將周路的影子投在帳篷上,扭曲成巨獸的形狀。"嗯,殺了他們不少人。"他點點頭,聲音裏帶著平淡,"畢竟他們傷了你,還把亞瑟打成那樣。"
    達奇的拳頭猛地砸在床板上。良久,他鬆開手,"你做得很好。"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輕柔,這是危險的信號,"有什麽收獲嗎?"
    "都是些窮鬼,"周路聳聳肩,"沒找到多少值錢的東西。我讓泰倫把那些破爛都上繳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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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奇突然大笑起來,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讓他的笑聲變成痛苦的咳嗽。莫莉急忙遞上手帕,被他一把推開。"我猜科爾姆那家夥對自己手下不會大方的。"他喘著氣說。
    周路笑了笑:"和您自然是沒法比。"這句奉承說得恰到好處,既不過分諂媚,又暗含嘲諷。
    "不過,"周路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手指輕輕敲擊著腰間的子彈帶,"他們那裏倒是有一挺馬克沁重機槍。"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讓金屬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可惜太大了,我們三人帶不回來。"
    達奇的眼睛在聽到"馬克沁"這個詞時驟然亮起,像嗅到血腥味的狼。"嗯。"他低沉的嗓音裏裹著危險,目光卻越過周路,仿佛在看某個遙遠的幻影,"科爾姆..."
    帳篷外的風聲突然變得清晰,帆布牆壁隨著氣流微微鼓動。煤油燈的火焰在玻璃罩裏不安地跳動,將達奇消瘦的麵容映得忽明忽暗。
    "我聽說,"達奇突然轉換話題的語氣輕快得詭異,像把匕首突然收鞘,"在我昏迷的時候,是你帶大家找回的亞瑟。"
    "嗯。"周路保持著同樣的平淡語調,"之前從那兩個俘虜身上問出他們一個據點。"皮革手套發出細微的吱呀聲,"事急從權,隻能先去救亞瑟。"
    邁卡突然在陰影中動了動,左輪槍套與皮帶摩擦出聲響。周路沒有回頭,:"可惜了,貝爾先生動作太快..."他故意拖長音節,"不然還能多問點情報出來。"
    達奇的目光像探照燈般在兩人之間掃視。"你做得很好,"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溫和,像在哄騙受驚的馬匹,"能救回亞瑟就是好的。"這句話裏的虛偽濃得幾乎能滴落下來。
    "不管怎麽樣,"達奇突然展開雙臂,這個誇張的動作讓他疼得眼角抽搐,"歡迎回來,周先生。"他的笑容像麵具般固定在臉上,露出太多牙齒。
    周路微微欠身,衣服在動作間發出輕微的咯吱聲:"見到您沒事,我也很開心,boss。"
    帳篷裏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起來。邁卡黃鼠狼般的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轉動,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槍柄。
    "好了,"達奇突然躺回枕頭,仿佛耗盡所有力氣,"我需要休息一會兒了。"他閉上眼睛的樣子像個疲憊的普通老人,如果忽略他枕頭下露出的一截槍管的話。
    周路倒退著走向門簾,靴跟在地麵碾出半圓痕跡:"祝您早日康複。"帆布掀開的瞬間,正午的陽光如洪水般傾瀉而入,將帳篷內的陰謀詭計照得無所遁形。
    帆布門簾落下的瞬間,邁卡臉上的麵具立刻碎裂。他像隻嗅到腐肉的鬣狗般湊近達奇。
    "就像我說的,"邁卡壓低的聲音裏裹著毒液,黃眼睛在陰影中閃著病態的光,"這家夥——"
    "你也出去吧。"達奇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飄落,卻讓邁卡瞬間僵住。煤油燈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那些平日裏充滿蠱惑力的皺紋此刻看起來像刀刻的溝壑。
    邁卡的下巴肌肉抽搐了兩下:"當然,老大。"他倒退著離開。
    帳篷裏重歸寂靜,隻剩下達奇不均勻的呼吸聲。莫莉跪在床邊為他調整枕頭,香水味混著血腥氣形成一種詭異的芬芳。達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這個動作讓女人倒抽一口冷氣——他指節凸出的手指像鐵鉗般收緊。
    "你到外麵看著他們,"達奇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每個詞都像磨過的刀鋒,"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帳篷。"他鬆開手時,莫莉雪白的手腕上已經浮現出淡紅色的指痕。
    莫莉翡翠般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但她隻是順從地點點頭。裙擺掃過地麵時,帶起一陣昂貴的香水風,最後一絲屬於文明世界的氣息隨著她的離開而消散。
    當確認腳步聲遠去後,達奇猛地睜開眼睛。那雙通常充滿煽動性光芒的眼珠,此刻像結冰的湖麵般冷硬。他的目光如探照燈般射向帳篷角落——那裏堆著兩個不起眼的木箱,表麵用麻繩和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像是普通的補給品。
    達奇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個月前在西部荒野撿到的那個東方少年,如今已經長得比最烈的野馬還難以馴服。
    "見鬼的..."達奇從牙縫裏擠出詛咒。腹部的傷口突然灼痛起來,他恍惚看見兩個幻影在眼前晃動:一個是亞瑟,像堵沉默的牆般擋在他麵前;另一個是周路,目光永遠帶著若有若無的審視。
    老獅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他現在可以想象,營地眾人眼中閃爍的光芒——那不是對領袖的忠誠,而是對英雄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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