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哈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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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攥著韁繩的手指節發白,馬鞍上的皮革被他無意識地摳出了幾道深痕。得知兒子下落的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複雜表情——既有找到線索的希冀,又夾雜著對黑手黨手段的恐懼。周路側目看著這個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此刻魂不守舍的模樣,喉結動了動,最終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關於勃朗特那些與紅衣主教如出一轍的特殊癖好,現在說出來隻會讓約翰更加崩潰。
    隊伍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馬蹄踏碎枯枝的聲響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達奇清了清嗓子,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約翰,我們一定會把傑克平安帶回來。"
    "嗯。"約翰的回應短促得如同一聲歎息。他佝僂著背騎在馬上,仿佛突然老了十歲。
    眾人紛紛翻身上馬,達奇正要下令出發時——"砰!"一聲突兀的槍響撕裂了夜的寂靜。周路猛地勒住韁繩,“阿爾忒彌斯”前蹄高高揚起。他銳利的目光掃向槍聲傳來的方向。
    "我去看看。"周路簡短地說著,已經調轉馬頭。沙迪幾乎同時策馬上前:"我跟你一起。"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步槍槍管,眼中閃爍著警覺的光芒。
    達奇猶豫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其他人,回營地待命。"他深深看了周路一眼。隨著雜遝的馬蹄聲漸遠,達奇一行人的身影很快被濃稠的夜色吞沒。
    周路和沙迪循著槍聲,策馬穿過一片茂密的煙葉田。遠處燃燒的別墅將橙紅色的火光投射在煙葉上,在夜風中搖曳的葉片投下詭異的陰影,仿佛無數張牙舞爪的鬼影。
    "那邊有個棚屋。"周路壓低聲音,指了指田邊一座搖搖欲墜的木棚。沙迪點點頭,兩人翻身下馬,將韁繩係在一根歪斜的木樁上。
    棚屋裏彌漫著黴味和煙草的苦澀氣息。周路踢開歪斜的木門,月光從縫隙中漏進來,照亮了散落一地的破舊生活用品:一個缺口的陶罐、幾件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服、還有半截燃盡的蠟燭。沙迪用槍管挑起角落裏的稻草堆,除了幾隻受驚的老鼠外一無所獲。
    正當兩人準備離開時,周路突然抬手示意安靜。夜風中隱約傳來一陣壓抑的啜泣聲,像是有人死死咬著嘴唇發出的嗚咽。周路朝東南方向努了努嘴,沙迪會意地點頭,兩人同時拔出了腰間的左輪手槍。
    他們貓著腰在煙葉叢中穿行,寬大的葉片上還沾著夜露,蹭在臉上冰涼濕潤。忽然,前方一叢煙葉不自然地顫動著——不是被風吹拂的那種規律擺動,而是帶著驚慌的抽搐。
    兩人同時躍出槍口前指,煙葉叢中猛地竄出個瘦小的身影。那是個約莫十三四歲的黑人女孩,破爛的粗麻布衣下隆起明顯的孕肚,腳踝上還戴著鏽跡斑斑的鐐銬。一把老式左輪手槍掉在她腳邊。
    "求求你們...別殺我..."女孩顫抖著舉起雙手,淚水在她黝黑的臉頰上衝出兩道亮痕。她突出的肋骨隨著抽泣劇烈起伏,鎖鏈在地上拖出細碎的聲響。
    沙迪的槍口最先垂下。周路看到女孩腫脹的腳踝被鐐銬磨出的血痕,也緩緩收起了武器。兩人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在這個燃燒的罪惡之夜裏,他們又撞見了另一樁肮髒的秘密。
    沙迪緩緩蹲下身,向女孩伸出雙手。"沒事了,孩子。"她輕聲說道,聲音柔和得與方才戰場上的冷酷判若兩人。女孩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像隻受驚的小獸般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這兩個陌生人。
    周路從口袋裏摸出一支香煙,在拇指指甲上敲了敲。火柴劃亮的瞬間,他看清了女孩腳鐐上斑駁的血跡。盡管在2025年的美國,他偶爾還會看到關於南方黑心農場奴役低智商勞工的新聞報道,但親眼目睹一個未成年孕婦被鐵鏈鎖著,還是讓他胸口發悶。他深吸一口煙,辛辣的煙草味也壓不住心頭翻湧的怒意。
    "你叫什麽名字?"周路盡量放輕聲音問道。
    "哈...哈莉特。"女孩在沙迪懷裏縮了縮,聲音細如蚊蚋。她幹裂的嘴唇開合時,周路注意到她缺了一顆門牙。
    沙迪輕輕撫摸著女孩的頭:"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父親...媽媽生弟弟時死了...弟弟也沒活下來..."哈莉特的聲音越來越小,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月光下,周路看到她手背上布滿細小的疤痕,像是被煙頭燙的。
    周路的視線移到女孩隆起的腹部,煙灰無聲地掉落在地上:"那孩子的父親是...?"
    哈莉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驚恐地環顧四周,仿佛黑暗中隨時會衝出什麽怪物。沙迪用力摟住她的肩膀:"別怕,布雷斯維頓家的人今晚都去見撒旦了。"她說著指了指遠處仍在燃燒的別墅。
    女孩聞言猛地抬頭,髒兮兮的小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生氣。火光映照下,她眼中的恐懼漸漸被另一種情緒取代——那是一種難以置信的希望。
    少女沉默了很久,最後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囁嚅道:"是...是格瑞斯...他...他經常晚上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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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路猛地站起身,嘴裏的煙頭被他狠狠摔在地上。"這群該死的畜生!"他咬牙切齒地咒罵著,聲音裏壓抑著滔天怒火。沙迪的臉色也變得鐵青,摟著哈莉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周路從背後取下那把鋒利的斧頭,哈莉特見狀驚恐地往後縮,鎖鏈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別怕,"周路盡量放柔聲音,"我隻是要幫你把這該死的鐵鏈砍斷。"
    少女仍然瑟縮著,髒兮兮的小臉上寫滿不信任。周路單膝跪在她麵前,借著遠處的火光仔細查看她腳踝的傷勢——粗糙的鐵環已經磨出了一圈厚厚的老繭,新傷疊著舊傷,有些地方甚至已經化膿。他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還算幹淨的手帕,輕輕墊在鐐銬和皮膚之間。
    "忍著點,可能會有點震。"周路說著舉起那把從農場主手裏繳獲的斧頭。經過重塑在月光下泛著寒光,鋒利得能劈開一切。
    "鐺!"第一下重擊迸出耀眼的火花,鐵鏈應聲出現一道裂痕。哈莉特渾身一顫,但出人意料地沒有哭喊。周路調整角度,又是兩下精準的劈砍。"哢嚓"一聲,束縛了少女多年的鐵鏈終於斷成兩截,而墊在下麵的手帕完好無損,連一道劃痕都沒有。
    沙迪迅速幫哈莉特取下殘存的鐵環,露出下麵觸目驚心的傷口。重獲自由的少女呆愣地看著自己終於能自由活動的雙腳,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地滾落。
    沙迪輕輕握住哈莉特的手腕,聲音溫柔卻堅定:"孩子,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少女眼中瞬間閃過希冀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來。她低頭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搖了搖頭:"我...我這樣子會拖累你們的..."
    周路蹲下身,從挎包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紙幣,塞進哈莉特顫抖的手中。"拿著這些,"他粗聲說,"足夠你坐火車去北方了。記住,你現在是個自由人了。"
    沙迪幫哈莉特整理好破爛的衣衫,又把自己的備用圍巾係在她脖子上:"沿著東邊的小路走,天亮前能到羅茲鎮。那裏有火車。”
    兩人轉身正要離開,哈莉特突然踉蹌著追了兩步:"等等!"她急切地抓住沙迪的衣角,"求求你們...能不能救救格特魯德小姐?"
    周路和沙迪同時轉身。月光下,哈莉特的眼淚閃著微光:"她...被關了好多年了...他們說她瘋了,但我知道她沒有..."
    沙迪和周路交換了一個眼神。遠處,燃燒的莊園傳來最後一聲梁柱倒塌的巨響,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
    周路小心翼翼地抱起哈莉特,少女隆起的腹部讓他動作格外輕柔。當她的重量落在臂彎時,周路心頭一緊——這個身懷六甲的少女輕得就像一捆幹柴,仿佛生命正在她體內慢慢消逝。
    "阿爾忒彌斯"感受到陌生人的氣息,不安地甩動著油亮的雪白鬃毛,前蹄在鬆軟的泥土上刨出幾道深痕。它那雙靈動的眼睛不滿地斜睨著背上的不速之客,鼻孔噴出粗重的白氣。
    "乖女孩,"周路用力拍了拍愛駒的脖頸,馬兒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雖然仍不時甩動尾巴表示抗議,但總算安靜下來。
    月光為三人勾勒出長長的影子。周路牽著韁繩走在前麵,沙迪持槍警戒在後,哈莉特趴在馬背上,不時為他們指引方向。夜風送來燃燒莊園的焦糊味,混合著煙草田特有的苦澀氣息。
    "就在那裏..."哈莉特顫抖的手指指向莊園最邊緣處一座低矮的建築。那屋子沒有窗戶,牆壁被釘滿厚實的木板,唯一的光源是門上那個月牙形的開口,大小僅容一隻手臂伸出。夜風吹過木板縫隙,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沙迪的指節因握槍太緊而發白:"老天,這簡直是個活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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