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與亨利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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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丹尼斯市政廳的煤氣燈在寒風中搖曳不定。讓·馬克踩著吱呀作響的鬆木樓梯登上三樓,靴子上的馬刺在寂靜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走廊盡頭那扇橡木門上,黃銅門牌反射著微弱的燈光,\"市長辦公室\"幾個字在煤煙熏黑的牆壁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他摘下禮帽,用手指輕叩三下:“市長先生,有消息了。”
門內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響,接著是亨利市長帶著困意的聲音:\"進來,馬克。\"
辦公室裏,一盞蒂芙尼玻璃台燈在桃花心木辦公桌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暈。亨利·勒米厄市長披著睡袍坐在真皮扶手椅裏,手裏還攥著半杯波本威士忌。壁爐裏的餘燼勉強維持著溫度,牆上那幅林肯總統的肖像畫在昏暗光線中顯得陰晴不定。
\"市長先生。安迪·威廉姆斯警長正在樓下等候。\"
亨利放下水晶酒杯,杯底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蓄著精心修剪的灰白絡腮胡,\"威廉姆斯?\"他眯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的鍍金拆信刀,\"那個頑固的德州佬?\"
\"正是碼頭區警長。\"馬克注意到市長書桌上攤開的文件——正是上周他親自簽署的,削減碼頭區警備撥款的命令。
亨利突然站起身,睡袍下露出皺巴巴的亞麻睡衣。\"見鬼,他最好有充足的理由。\"
馬克看見市長的手指在拆信刀上收緊,指節發白。\"他說...是關於勃朗特先生的事。\"馬克壓低聲音,\"他說您會明白的。\"
亨利的表情瞬間凝固。他轉身望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他疲憊的臉。\"讓他在會客室等著。\"市長聲音突然變得嘶啞,\"我需要...換身衣服。\"
安迪·威廉姆斯坐在紅木雕花的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警徽邊緣。會客廳的電氣燈將他的影子拉長投在橡木地板上,壁爐裏的木柴發出輕微的爆裂聲。牆上的鍍金掛鍾顯示淩晨四點二十分,秒針走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當會客廳的雙扇門被推開時,安迪立即起身,靴跟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市長先生。\"
亨利·勒米厄市長身著黑色雙排扣禮服,領結一絲不苟地係在漿洗挺括的襯衫領口。他右手夾著一支古巴雪茄,左手拄著烏木手杖,手杖頂端的銀質杖頭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坐下聊,安迪局長。\"他的聲音溫和得像是老友敘舊,仿佛過去兩周裏那些刁難從未發生。
安迪保持著軍人般的坐姿,後背挺得筆直。熏黑的製服袖口還帶著火藥味。\"市長先生,今晚勃朗特先生的宅邸發生了一場可怕的襲擊。\"
亨利在對麵扶手椅落座,慢條斯理地剪開雪茄尾端。\"我聽見了,\"他點燃雪茄,煙霧在兩人之間繚繞,\"整個橡樹區都被攪得雞犬不寧,連我這個老頭子都被從被窩裏拽出來了。\"
\"這是我們的失職。\"安迪的聲音低沉沙啞。
亨利擺了擺手,袖口的袖扣折射出光芒。\"說說具體情況。\"他透過雪茄的煙霧觀察著警長疲憊的麵容。
安迪深吸一口氣:\"我帶人趕到時,勃朗特莊園的前院已經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具屍體。那些暴徒挾持著勃朗特先生退去,我們...\"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損失了十幾兄弟才攻進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亨利的雪茄突然停在半空,灰白的眉毛擰在一起:\"安吉洛被他們帶走了?\"他的聲音陡然提高,\"是綁架?要多少贖金?\"
\"以我多年的執法經驗判斷...\"安迪從內袋掏出一塊染血的手帕攤在茶幾上,裏麵包著半枚斷裂的懷表,\"這不是綁架。更像是一場報複……\"
手帕上的懷表蓋內側刻著一行小字:\"致安吉洛——永遠忠誠的朋友亨利\"
亨利眯起眼睛,盯著那塊鐫刻著\"永遠忠誠\"字樣的懷表。煤油燈的光線在鍍金表殼上跳動,將那道裂痕照得格外刺眼。他緩緩抬起眼瞼,灰藍色的眼珠轉向站在一旁的馬克:\"馬克,你怎麽看這件事?\"
馬克微微前傾身子,手指不安地摩挲著懷表邊緣:\"勃朗特先生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他謹慎地選擇著措辭,\"從碼頭工會到新移民幫派,甚至...\"他的目光在市長和警長之間遊移了一下,\"甚至是那些西部匪幫。我認為安迪局長的判斷基本合理。\"
亨利將雪茄湊到唇邊,深深地吸了一口。古巴煙草的濃鬱香氣在口腔中擴散,他閉目品味著這價值十美元一支的奢侈品。煙霧從他鼻孔緩緩溢出,在燈光下形成詭譎的漩渦。\"這麽說...\"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我們的老朋友安吉洛,是回不來了?\"
安迪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他伸手將染血的懷表重新包好:\"根據現場痕跡判斷,暴徒們帶著...某些物品離開了。\"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考慮到聖丹尼斯周邊的沼澤環境,勃朗特先生現在很可能...\"他的目光直視著亨利,\"正在某條鱷魚的消化係統裏進行最後的旅程。\"
會客廳突然陷入死寂。壁爐裏的木柴發出\"劈啪\"的爆裂聲,遠處市政廳的蒸汽鍋爐傳來低沉的轟鳴。亨利的指節在烏木手杖上收緊,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馬克注意到市長的瞳孔在聽到\"鱷魚\"這個詞時驟然收縮。
\"真是...\"亨利突然輕笑一聲,用雪茄指了指安迪,\"真是專業而形象的描述,警長。\"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著遠處沼澤方向升起的晨霧,\"那麽,你們找到那些...暴徒的線索了嗎?\"
安迪緩緩從身旁取過一摞皮質封麵的賬本,厚重的冊子在橡木茶幾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抱歉,我們當時沒能力發起追捕,不過我們在勃朗特先生的保險櫃裏找到了這些。\"他抬起眼簾,眼珠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妙的光芒,這才是今晚的重頭戲。
亨利挑起他那修剪考究的灰白眉毛,手杖在地毯上不安地挪動了半英寸:\"這是...?\"
\"勃朗特先生近幾年來的私人賬目。\"安迪將最上麵那本推向前方,牛皮封麵上的銅鎖已經被暴力撬開。
亨利的手指在觸碰到賬本時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翻開燙金扉頁,泛黃的紙張上密密麻麻記錄著日期、金額和代號。當他翻到第三頁時,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那裏赫然列著上季度\"h先生\"收取的碼頭保護費分成,精確到美分的數字旁邊還標注著具體的交貨日期和地點。
\"上帝啊...\"亨利猛地合上賬本,皮革封麵發出清脆的\"啪\"聲。他轉向馬克時,臉上的血管在蒼白的皮膚下清晰可見:\"你先出去。\"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這間會客廳——包括你。\"
馬克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好的,市長先生。\"轉身時,他的目光與安迪短暫相接,眼中閃過一絲獵人般的銳利。
當橡木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傳來後,亨利突然像被抽走脊梁骨般跌坐在扶手椅上。他顫抖的手指翻開另一本賬冊,在\"特殊支出\"欄目下看到了更觸目驚心的內容:某位法官的賄賂記錄、警局內部線人的酬金清單,甚至還有...
\"這些賬本,\"安迪的聲音突然打破沉寂,\"除了我,暫時還沒有第二個人看過。\"他慢條斯理地說,\"市長先生覺得,我們該如何處理這個...微妙的局麵?\"
亨利眯起眼睛,手指在賬本燙金邊緣來回摩挲,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你在威脅我?\"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像沼澤裏潛伏的鱷魚。
安迪緩緩搖頭,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他從內袋取出一疊羊皮紙,上麵蓋著公證處的火漆印。\"我想我們可以...共同開發勃朗特先生留下的產業。\"他的手指點在文件上勃朗特簽名處,\"包括碼頭區的六個倉庫,橡樹區的九處豪宅,還有...\"他故意停頓了一下,\"那個利潤豐厚的私酒釀造廠。\"
亨利的目光在文件上遊移,突然爆發出一陣沙啞的大笑。\"這可不太像你啊,安迪局長。\"他接過文件時,指甲在紙麵上留下幾道細微的劃痕,\"我記得三個月前,你還為了碼頭區那批被沒收的貨物跟人拍桌子。\"
光影在安迪臉上跳動,將他眼角的皺紋映得格外深刻。\"很少有人能在這麽多財富麵前保持本心。”
\"如果有...\"亨利突然湊近,雪茄的煙霧噴在安迪臉上,帶著腐朽的甜膩,\"那他一定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兩人相視大笑,笑聲在鑲著胡桃木護牆板的會客廳裏回蕩。亨利笑得眼角泛起淚光,安迪笑得肩膀顫抖,但他們的眼睛——像兩匹在黑暗中對峙的狼——始終沒有一絲笑意。
當笑聲漸息,亨利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突然壓低聲音:\"不過勃朗特家族那邊...\"
“他們家族隻剩了一個從西西裏島來的傻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