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聖丹尼斯議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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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姬輕輕挽住亞曆山德拉的手臂,絲綢手套下的手指微微收緊。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她麵龐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放心吧,亞力。\"她壓低聲音,紅唇幾乎貼在丈夫耳邊,\"父親這次聯係了很多議員,你一定可以成功拿回叔叔的遺產。\"
亞曆山德拉整了整領結,金質的袖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望向妻子眼睛,嘴角揚起一個克製的微笑:\"我自然是相信父親的。\"他的目光越過佩姬的肩膀,落在正在整理文件的塞繆爾身上。
塞繆爾·阿徹·惠特菲爾德站在橡木辦公桌前,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將一疊文件塞進皮質公文包。陽光在他銀灰色的鬢角鍍上一層金邊,卻照不進他深邃的眼窩。\"你們先下去吧,\"他頭也不抬地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還得給待會兒的議會做準備。\"
\"好的,父親。\"亞曆山德拉微微頷首,扶著佩姬的腰肢向門外走去。厚重的橡木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發出沉悶的聲響。
塞繆爾終於抬起頭,鷹隼般的目光追隨著女兒女婿離去的背影。他踱步到窗前,看著兩人的身影穿過花園,消失在噴泉後的林蔭道上。這幾天他以勃朗特家族遺產為誘餌,像撒麵包屑一樣將利益分給那些貪婪的議員們。現在整個聖丹尼斯都知道,勃朗特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就在他惠特菲爾德家中——這個事實比任何法律文件都更有說服力。
\"隻要今天...\"他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隻要今天能在議會擊敗那個自命不凡的市長亨利·勒米厄,他就能攜大勝之勢,一舉拿下夢寐以求的市長之位。想到這裏,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但隨即,那些許諾出去的利益清單又浮現在眼前——北區的土地開發權、港口的關稅減免、鐵路的優先承建權...塞繆爾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太陽穴蔓延開來。他粗暴地扯開領結,暗罵那些吸血鬼般的議員們。不過很快,他又恢複了鎮定。畢竟等坐上市長之位,這些付出都將是九牛一毛。
至於亞曆山德拉...塞繆爾轉身走向酒櫃,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動,倒映出他冷酷的眼睛。如果那個年輕人不識時務,他不介意給佩姬再找個更聽話的丈夫。反正惠特菲爾德家族的女兒,從來都不愁嫁。
他舉起酒杯,對著牆上安吉洛的肖像畫虛敬一杯。畫中那位已故的地下皇帝正用空洞的眼神回望著他。\"敬新市長。\"塞繆爾一飲而盡,酒精灼燒著喉嚨,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厚重的橡木門外傳來三聲克製的敲門聲,每一下都恰到好處地保持著優雅的間隔。
\"進來。\"賽繆爾頭也不抬地說道,手指仍在摩挲著袖口那枚藍寶石袖扣,寶石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
管家推開門,他蒼老的手指在門把上微微顫抖。\"先生,\"他的聲音像是經過精確測量般恭敬,\"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出發了。\"
賽繆爾的目光終於從袖扣上移開,落在管家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絲綢襯裏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這身衣服我不喜歡,\"他漫不經心地說,\"再給我換一身吧。\"
管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瞥了一眼牆上的鍍金掛鍾,分針已經逼近整點。\"這樣...恐怕您會遲到啊。\"老人的聲音裏帶著小心翼翼的提醒。
賽繆爾突然笑了\"我有早到的習慣嗎?\"他輕聲問道,手指輕輕敲擊著紅木辦公桌的邊緣。
\"好的,先生。\"管家立即低下頭,\"您需要換哪身?\"
賽繆爾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都給我拿過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鋒利,\"每一套。\"
管家深深鞠了一躬:\"馬上為您準備,先生。\"他轉身時,聽見賽繆爾正在哼唱一段歌劇的旋律。
衣帽間的門被無聲地推開,裏麵整齊懸掛著五十餘套手工定製的西裝,每一件都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
亨利·勒米厄市長站在市政廳的落地窗前,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玻璃杯壁,威士忌的冰塊早已融化殆盡。晨光透過紗簾,將他那張陰鬱的麵孔分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該死的!\"他突然將酒杯砸向壁爐,水晶杯在石砌壁爐上炸裂開來,琥珀色的酒液順著磚縫緩緩流淌。就在剛才,他聯係了最後一位曾經信誓旦旦支持他的議員——那個肥胖的鐵路大亨甚至沒讓他把話說完,就借口有急事掛斷了電話。
亨利扯開絲綢領結,感覺領口像是有雙無形的手在扼住他的喉嚨。這些見風使舵的政客,個個都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他幾乎能想象到賽繆爾·惠特菲爾德是如何在暗處撒下誘餌,用勃朗特家族的遺產作餌,將這群貪婪的豺狼一個個收入囊中。
\"到底許諾了什麽...\"亨利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是港口的特許經營權?還是北區的土地開發權?亦或是...他突然打了個寒顫,想到自己手中那幾個見不得光的賬本。
辦公桌上的銀色座鍾發出清脆的報時聲,時針指向八點。亨利的目光落在抽屜裏的柯爾特左輪手槍上,冰冷的金屬泛著幽光。他確實派出了殺手——三批最頂尖的亡命之徒,可那個該死的亞曆山德羅就像隻縮頭烏龜,躲在惠特菲爾德家的銅牆鐵壁裏。聽說最近連花園裏都增派了持槍警衛,那些廢物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亨利突然發出一聲嘶啞的冷笑,伸手撫平西裝上的褶皺。他太了解接下來的戲碼了——賽繆爾會像隻勝利的公雞般昂首挺胸,那些議員們會像聞到腐肉的禿鷲般一擁而上。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整了整領帶,將市長徽章端正地別在胸前。
\"備車。\"他對門外的馬克說道,聲音平靜得可怕。當黑色馬車停在市政廳門前時,亨利·勒米厄昂首踏上車廂的姿勢,依然保持著一位市長應有的尊嚴。
何西阿眯起眼睛,仰頭打量著屋頂那捆精心安置的炸藥。陽光在包裹炸藥的油紙上折射出晃動的光斑,他抬手遮了遮眼睛,灰白的胡須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好了,小路。\"老人沙啞的嗓音裏帶著滿意的腔調,手指輕輕敲擊著斑駁的磚牆,\"位置選得不錯。\"
周路咧嘴一笑,從兜裏掏出一盒火柴,粗糙的拇指指甲已經抵在了磷麵上。就在他即將劃燃的瞬間,何西阿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等等,小路。\"老人喘了口氣,扶著酸痛的腰眼,\"等我下去你再點。\"他朝搖搖欲墜的樓梯努了努嘴,露出一個苦笑,\"我這把老骨頭可沒你的腿腳利索。\"
周路收起火柴,點點頭:\"好。\"
何西阿扶著咯吱作響的樓梯扶手,每一步都讓腐朽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的靴底蹭過積滿灰塵的台階,在昏暗的樓道裏揚起細小的塵埃。當他的手指終於碰到一樓門把時,頭頂突然傳來周路急促的腳步聲——那小子顯然已經點燃了引線。
推開房門的瞬間,刺目的陽光像一盆沸水迎麵潑來。何西阿條件反射地抬手遮擋,卻在指縫間看到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阿比蓋爾被兩個穿著深藍製服的警察死死按在牆上,其中一個正用戴著皮手套的大手捂住她半張臉。她的眼睛瞪得極大,棕色的瞳孔裏滿是驚恐。
更遠處,整整一隊警察正成扇形包抄過來,槍套的搭扣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老人佝僂的身軀突然像年輕了二十歲,猛地撲向最近的警察,同時用盡全身力氣朝身後嘶吼:\"有警察!快跑!\"他的聲音在狹窄的街道上炸開,驚起一群停在屋簷上的鴿子。
周路的腳步聲在樓梯拐角處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一連串慌亂的碰撞聲。何西阿的餘光瞥見阿比蓋爾狠狠咬住了捂她嘴的手指,警察吃痛鬆手的瞬間,她像隻靈巧的貓兒般從他腋下鑽了出去。
\"老東西!\"被撲倒的警察怒吼著掏出了左輪手槍。何西阿感到一個冰冷的硬物抵住了自己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