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茲的指節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麵，節奏急促而紊亂。他盯著周路推過來的資產證明，喉嚨發緊——碼頭倉庫、貨運股權，這些確實是硬通貨，足夠抵押三萬美金，甚至更多。但問題是……
    聖丹尼斯銀行現在經不起任何風險了。
    就在幾天前，範德林德幫的人戴著麵罩，端著步槍衝進大廳，子彈打碎了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嚇得儲戶們趴在地上發抖。他們弄開了金庫，搶走了現金，更糟的是——搶走了客戶的信任。
    這幾天，銀行門口排起長隊，全是來提款的。
    董事會緊急調撥了一批資金，勉強穩住了擠兌風潮，但瑞茲知道——他的職業生涯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
    年底的獎金？別做夢了。能不能保住職位？全看接下來幾個月的業績。
    而現在，眼前這個東方人——周路——帶著一筆能讓他翻身的貸款出現了。
    可問題是……
    “周先生……”瑞茲幹笑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按照流程，我們需要三天時間評估抵押物……”
    周路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偏頭，目光掃過辦公室的裝潢——昂貴的紅木辦公桌、鍍金的墨水台、牆上那幅象征“繁榮與信用”的油畫……最後，他的視線落回瑞茲臉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瑞茲經理。”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精準，“你覺得……聖丹尼斯銀行現在最缺的是什麽？”
    瑞茲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信任。
    ——穩定的客戶。
    ——能證明銀行依然可靠的大額交易。
    周路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上的文件。
    “我今天簽字，今天提款。”他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不行，我就去找別家銀行，反正聖丹尼斯也不止你們一家銀行。”
    瑞茲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這筆貸款，就是他的救命稻草。隻要他敢賭一把。
    門外，施工隊有韻律的錘子聲響像是某種催促。
    瑞茲深吸一口氣，拿起鋼筆，在貸款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先生，合作愉快。”他擠出一個笑容，盡管手指仍在微微發抖：“不過我們現在需要實地評估一下您的資產。”
    \"那我們最好現在就出發。\"周路看了眼懷表，表鏈在晨光中閃了閃，\"中午之前就能看完。\"
    瑞茲朝門外大喊：\"羅伯特！備車！”
    十分鍾後，一輛黑色馬車駛離銀行，車輪碾過潮濕的鵝卵石路麵，濺起細小的水花。兩名平克頓偵探騎馬護衛在側，他們的左輪手槍刻意露在槍套外，金屬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碼頭區，倉庫外。
    人群的嘈雜聲老遠就能聽見。
    周路推開馬車窗戶，眯起眼睛——倉庫門口黑壓壓圍了數十人，而站在最前方的，是沙迪和查爾斯。兩人背靠倉庫鐵門，槍穩穩端在手中，槍口微微下垂，但手指都扣在扳機護圈上，隨時可以抬槍射擊。
    與他們僵持的，是一群穿黑西裝的男人。這些人雖然空著手，但姿態囂張，領頭的正指著查爾斯的鼻子叫罵。更麻煩的是——旁邊還站著看熱鬧的市民，以及一隊穿著藍製服的警察。
    警隊帶隊的是夏洛特，周路對上了他的視線，微微點了點頭。 夏洛特肩膀明顯一鬆。
    \"怎麽回事？\"
    周路推開馬車門，大步走向人群。他的皮鞋踩在潮濕的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這時，一個熟悉的麵孔從黑衣人中鑽了出來——是那個被周路解雇的酒廠守衛。
    守衛陰笑著湊到領頭黑衣人耳邊，低聲說了什麽。
    黑衣人頭領——一個臉上帶刀疤的壯漢——聞言咧嘴一笑，露出鑲金的門牙：\"啊哈！正主總算來了！\"
    他的聲音洪亮得像是故意要讓所有人聽見：\"你的這兩個"看門狗"，擋著我們拿回自己的財產了！\"
    周路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目光掃過刀疤臉、警察、圍觀人群，最後落在那個領頭人身上。
    \"有意思。\"他輕聲說：“你叫什麽名字？”
    \"老子叫恩佐。\"刀疤臉壯漢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鑲金門牙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這裏麵存著老子幾百桶酒！\"
    周路的眼皮微微壓下，眸色轉深。
    就是這個人。 就是這個恩佐帶著手下，趁機從倉庫裏搬走了一百桶威士忌。現在居然敢光明正大找上門來，還倒打一耙？
    \"證明呢？\"周路的聲音很輕，卻像刀鋒劃過冰麵。
    恩佐誇張地張大嘴，轉頭對著手下們大笑：\"哈哈哈！聽見沒？這黃皮猴子跟我要證明？\"他猛地收住笑，\"老子就是證明！\"
    恩佐張開雙臂，像頭炫耀鬃毛的雄獅般轉向圍觀人群：\"問問這條街上誰不知道？這破倉庫歸我恩佐管了三年！\"幾個手下立刻附和著吹起口哨。
    \"那就是沒有證明了。\"周路眼皮都不抬，\"帶著你的人滾。\"
    恩佐的金牙咬得咯咯響，脖子上青筋暴起：\"你他媽——\"
    \"順便提醒，根據新頒布的《私人財產保護法》...\"周路忽然看向夏洛特，\"警官，強占倉庫要判幾年來著？\"
    恩佐的拳頭捏得發白，突然獰笑著湊近：\"小白臉，你以為帶倆警察就能嚇住我？還有那個小婊子和紅番，你覺得他們能守住嗎？\"
    周路突然笑了。
    啪！
    一記耳光炸響在碼頭上空，周路的手掌在恩佐臉上留下五道血紅指印。刀疤壯漢被打得偏過頭去，金牙劃破口腔濺出血線。
    \"你他媽——\"恩佐的咒罵剛出口，周路的皮鞋已經狠狠踹在他啤酒肚上。咚！兩百多磅的軀體像破沙袋般砸在潮濕的木板上。
    \"咳...呸！\"恩佐吐出血沫混著一顆牙齒，猙獰的麵容徹底扭曲：\"給我撕了這黃皮——\"
    二十多個黑衣人剛要前衝，哢嚓哢嚓的金屬脆響突然凍結了他們的動作。夏洛特帶著十名警察呈扇形包圍，杠杆步槍全部頂上了火。
    \"聖丹尼斯警察！全部不許動！\"夏洛特握槍的手很穩。
    人群見動了槍，瞬間躲開跑遠。
    周路優雅地甩了甩手：\"警官，這些人強闖私人倉庫還動手打人。\"他指著自己西裝上根本不存在的皺褶，\"我的定製西裝都被扯壞了。\"
    恩佐倒在地上，手掌捂著腫脹的臉：\"放屁！明明是你...！\"
    \"全部帶回警局！\"夏洛特大吼，槍管重重砸在還在掙紮的某個混混背上。
    \"憑什麽放了他？！\"
    恩佐的咆哮從警車鐵窗裏炸出來。他粗壯的手臂卡在欄杆之間，金牙缺了一顆，嘴角還掛著血痂，活像頭被激怒的棕熊。
    周路正從黑色馬車上緩步走下，聞言連頭都沒回，隻是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陽光將他修長的影子投在灰牆上，像柄出鞘的細劍。
    夏洛特警長晃著鑰匙串走過來，警靴鐵掌在地上敲出不耐煩的節奏。
    \"喊什麽？喊什麽？\"他掏了掏耳朵，故意拉長聲調。
    恩佐的指節捏得發白，\"我不服！你們他媽憑什麽放了他？\"
    夏洛特突然笑了。他倚在馬車邊，帽簷陰影下的眼睛閃著促狹的光：\"那位先生交了保釋金——\"
    恩佐的怒吼戛然而止。
    \"我...我也可以交保釋金！\"他的聲音突然低了八度，像隻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夏洛特誇張地挑眉，從懷裏掏出皺巴巴的賬單：\"當然可以！您和您的手下一共...唔，二十三個人。\"他指尖順著紙麵下滑，\"八百美金。\"
    \"見鬼！\"恩佐一拳砸在鐵欄上。
    \"這些混混太無法無天了！\"
    瑞茲小跑著湊上前，圓臉上沁著油汗，活像隻受驚的企鵝。他那雙鋥亮的皮鞋刻意避開地上那灘血漬。\"上帝作證，我剛剛差點就衝上來幫您了！\"他掏出手帕擦拭並不存在的冷汗。
    周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掃過銀行經理身後兩名平克頓偵探。
    \"感謝您的熱心。\"周路的聲音像浸了蜜的刀鋒，\"不如我們抓緊時間評估資產？畢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漸沉天色，\"聖丹尼斯的總不太平。\"
    沙迪的指腹無意識摩挲著獵槍扳機，皮革手套發出細微的\"吱嘎\"聲。查爾斯肌肉繃緊得像張拉滿的弓。
    周路輕輕咳嗽一聲。
    兩人瞬間鬆懈姿態，卻依然讓平克頓偵探們如芒在背。
    \"請。\"周路推開了生鏽的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