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棄劍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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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容易嗎?他們又犯了什麽錯?
    他們隻不過想好好活著,甚至連一點過分的享受都不敢貪戀妄想。
    卻總是有人要剝奪掉他們做人的最後這點趣味,無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都不肯給他們留條活路。
    不管其他看熱鬧的閑人內心作何想法,心底有幾分唏噓,幾分感慨。
    亦或幾分事不關己的淡漠之感。
    反正周子隱忍不了,他跟絕大多數誌同道合的俠義之士一樣。
    此時此刻,看到如此場景,內心深處唯有數不盡的怒火翻騰,再就是止不住的心酸,震顫感覺。
    路見不平不義之事,閑人可不為所動,可明哲保身,亦可暗自唏噓感慨。
    沒有任何人能夠指責他們做的不對。
    但俠義之士不同,他們見到世間不平不義之事發生,他們內心信仰的“義”字會促使他們“當義不讓”。
    試問仁人不仁,義士不義,仁人義士又焉能被人稱作為“仁人義士”?
    話說回來,仁人誌士又如何?
    仁人誌士照樣算凡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私心私念存在。
    更何況他們自身能力本就有限。
    縱使仁義聖人再世,他們照樣不敢妄言,自己有能力改變這偌大人世間,千千萬萬人內心想法。
    仁義,本身就是與人之天性相違背的東西,更不可能拿來當飯吃。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句話,誠非虛言,同時也適用於“仁義”二字上,但凡事沒有絕對。
    人之所以有心,人心的偉大之處不正在於很多時候,人心可以幫助人戰勝那些……
    包括卻不限於饑餓,寒冷,恐懼,死亡,乃至於數之不盡的,比死亡還要更加令人恐懼的東西。
    按照常理推論,以人心的複雜多變,脆弱程度。
    應該很難具備上述這般,駭人至極的威力和作用,但……人心從來都不是能以常理度之的東西。
    瞻前顧後,一往無前……羈絆擾人,牽掛助人,很多時候,看似截然相反的結局。
    隻在人們一念之間便能換個模樣。
    待到二念,三念之時,原本瞻前顧後的人有可能變得一往無前。
    原本一往無前的人,也有可能變得瞻前顧後起來,其中沒有任何先後順序,邏輯道理可言,這就是人心!
    人既可以因為心裏那麽多牽掛,羈絆的存在,而變得膽怯,退縮。
    也可以因為它們存在而變得無所畏懼。
    具體心緒如何,大概就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
    甚至於,事後很有可能連他們自己都看不清楚他們的內心究竟作何想法,連他們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當初的做法。
    唯有讓他們本人再度身臨其境,再度回到當初做出抉擇的一念之間。
    或許才能讓他們真正看清自己內心。
    當然,這個看清也並不意味著絕對意義上的看清,畢竟人心複雜多變,與人心的偉大之處同時存在。
    二者始終相互作用,相互影響。
    人心的“不可以常理度之”特點,也正是在這般前後矛盾相衝突,同時又相交融的詭異狀態中造就出來。
    此“一念之間”抉擇,非彼“一念之間”抉擇,這裏指的“彼此”不是說人有差異。
    即便是同一個人,同一顆心,而且身處相同情況,相同地點,甚至於……相同的時間,倘若再給他次機會。
    他都有可能在第二次“一念之間”,做出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抉擇。
    注意,這裏指的再給次機會,不是建立在已有記憶,經曆基礎上,而是與第一次“一念之間”互不幹涉的情況。
    可能聽起來有些難以理解,難以令人接受,信服,但事實的確如此。
    人心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死物。
    哪怕世間道理,法理,公平,正義……這些看似傳承千年,經久不變的“死物”,同樣不可能真的一成不變。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前朝律令,能適用於後世百姓身上嗎?顯然不行。
    何況乎人心這一世間最是複雜多變的東西?什麽叫複雜多變,毫無道理,邏輯可言的變化。
    不受時間,空間等一切外物,外力限製的變化,這才叫真正複雜多變。
    要是能夠隨便讓人看懂,理解的變化,那還叫個屁的複雜多變啊!那叫有跡可循,叫可以用常理度之。
    好了,言歸正傳,說這麽多隻想表達出一個意思。
    那便是對周子隱而言,世間不義之事發生於他眼前,那對老叟夫婦充滿淒厲絕望的眼神固然撼動心靈。
    但……他身邊最親近之人,妻兒老小臉上時時刻刻掩蓋不住的害怕,疲憊神色。
    又何嚐不讓他這個當兒子的,當丈夫的,當父親的感到滿心愧疚,盡管他們從未出言指責,埋怨過自己。
    當心底那急速升騰,卻又無處安放的滿腔怒火。
    終於找到它該去的合適宣泄之處時。
    緊隨而來的,便是在這個黑,白,灰相摻雜的人世間,一個人肆意妄為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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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理解,為何自己明明想要維護世間公平,正義,道德,法理的大義之舉。
    因為某些朝廷蟲豸存在,從而迫使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方式,來替人討回公道,何錯之有?他當真錯了嗎?
    難道他當初知曉有人在光天化日下,膽敢做出“略賣人口,采生折割”之事過後。
    他不該替那群被關在陰暗地窖裏麵,骨瘦如柴,眼神空洞,渾身上下布滿駭人淤青傷痕的可憐婦孺報仇?
    他應該也去學那些極具自知之明,懂得該如何明哲保身的閑人們做法?
    留在原地默不作聲,轉而去在內心暗自唏噓感慨,但願以後能有哪個青天大老爺出現,替那群淒慘婦孺主持公道?
    年輕劍客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更想不明白,他到底應該怎樣做才對。
    終於,在日複一日顛沛流離生活中,宛若過街老鼠那般東躲西藏,蜷縮度日的年輕劍客想開了。
    既然他現在無論如何都分不清是非對錯,幹脆就不去想那麽多。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過去發生的那些是非對錯,不管它究竟是對是錯,一切終究都過去了。
    年輕劍客內心從不會為他所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因為他知曉世間沒有後悔藥,再怎麽懊惱後悔也隻是給自己徒增煩惱。
    他隻不過感到極度自我懷疑,懷疑自己過去所做一切究竟是對是錯。
    懷疑他內心堅守這麽多年的“大義”信仰,究竟是“真義士”之舉,亦或“偽義士”之行?不過自欺欺人爾。
    為了所謂的“大義”存心,讓自己身邊最親近之人陪同自己身陷囹圄。
    他們又做錯什麽了?平白無故受此顛沛流離,饑寒交迫之苦,難不成像這般飛來橫禍,也能符合他們內心道義,道理?
    歎隻歎,往事隨風矣,難尋對錯。
    好在年輕劍客最終成功看淡,於情於理,過去的他早已享受完任性。
    享受完他心底為之自豪的“大義”。
    現在也該到他“贖罪”的時候了,什麽狗屁蛟虎劍客,俠義之道。
    他隻知曉,掌中這柄俠義之劍,絕不僅僅是助他斬盡眼前不平事,斬盡眼前不義事的親密夥伴。
    同時也是與他身邊最親近之人為敵。
    害得他們整日擔驚受怕,顛沛流離的“罪魁禍首”。
    過去他不曾意識到,自己每每遵從內心大義,所揮出去的酣暢淋漓之劍,刺向眼前不仁不義之人。
    寒刃鋒芒所過之處不止有他們身影存在,同時還有自己身邊最親近之人。
    現在他意識到了,自然該做出改變。
    已經不能再被稱作為劍客的“年輕劍客”周子隱,將掌心長劍深藏匣中。
    連同他那顆緩緩死寂的“俠義劍心”,共同深埋於三尺土下,既是為了他自己,同時也是為了他身邊最親近之人。
    如若自己堅守至今的俠義劍道,耗費無數個日日夜夜蘊養出來的劍刃鋒芒。
    無時無刻不在刺痛著自己身邊最為親近之人,刺的他們傷痕累累,疲憊不堪,還要連累他們共同淪為所謂“劍道”犧牲。
    那這狗屁劍道,不修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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