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俠義難當不韙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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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詭異至極的清涼平靜之感,一直持續到狹長廊道內,某些由遠及近的細微腳步聲,說話聲響停下。
    本來無心關注外麵動靜的年輕劍客始終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心事。
    忽然,他眼角餘光瞥見地上燭火陰影略做晃動,最終安靜停在自己監牢門前,伴有極為明顯的呼吸喘氣聲。
    周子隱抬起頭來,發現果然是那幾張來自潼川府路的熟悉麵孔。
    雙方具體談論了些什麽內容,至今已不可查,不過一抔黃土矣,無關緊要,但可以肯定的是……
    逼仄監牢處,靠著一排漆黑鐵欄隔起來的方寸昏暗之地。
    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某種極為沉重,或許應該用平靜來形容,更為合適的氣氛,按照常理來說當然不可能。
    一個將死之人,在麵對眼前這群將要害死自己的罪大惡極之人時。
    無論是出於內心受人汙蔑,迫害的憤怒,瘋狂咒罵,唾棄,亦或出於內心對即將到來死亡的恐懼,跪地開口求饒。
    這些才算正常情況下年輕劍客應該具備的反應。
    不僅如此,站在害他之人角度看,麵對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膽敢惹怒自己背後勢力的毛頭小子。
    按照常理度之,幾人此次來見他最後一麵,肯定是想好好長一番自己威風的。
    再不濟,總得說點什麽譏諷,冷笑話語出來吧,要不然怎麽殺滅對方誌氣,讓對方清楚自己究竟招惹到了何等存在?
    然而事實卻遠非如此,甚至可以說有點背道而馳的感覺。
    雙方死敵時隔多年再度見麵,非但沒有爭個你對我錯,你善我惡出來,反倒像兩個多年未見的好友經年重逢那般。
    時不時有打趣話語,自嘲笑聲從監牢內外傳出。
    引得不遠處幾個死牢內關押囚犯,紛紛側耳傾聽,麵露濃重羨慕意味,還誤以為是那新來的有點厲害。
    家裏人和朋友能夠托關係,進這死牢裏來探望他,安慰他。
    來自臨安府,受人調遣,趕往潼川府協助當地府衙緝拿周子隱的這夥人,同時也是一路追至江興路,冷靈府……
    追至今時今刻,死囚監牢外的這幾個人當中為首者,直到今日回想起來。
    也難免心生唏噓感慨之意,畢竟二人你追我逃這麽多年,也沒少交手較量過,隻可惜前者每次都差點功夫。
    縱使周子隱有妻兒巨大拖累在旁,縱使他們有明顯人數優勢在前。
    放到潼川府路這一畝三分地上,“蛟虎劍客”的俠義之名還真不是吹出來的,走到哪沒幾個誌同道合的義士好友幫忙?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有資格跟破浪劍客稱一句誌同道合的人,實力再怎麽樣也弱不到哪去。
    外加其自身破浪境翹楚實力護身。
    正因如此,原本按照背後之人意思,是打算直接依靠家族力量,派出他們來潼川府生擒住年輕劍客。
    再把他押往臨安府,讓其好好見識下,教訓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礙於那群該死的遊俠義士存在,這般想法無奈落空,他們隻能轉而借用官府力量,從根本層麵上碾壓取勝。
    再怎麽行俠仗義,義薄雲天的遊俠義士,有幾個敢光明正大跟官府作對?
    有幾個敢光明正大跟朝廷作對?他們平日裏仗著武道實力護身,偷偷摸摸幹點目無法紀,奪人性命之事。
    沒有人願意同他們多計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但倘若官府想要認真計較起來,幾百條殺頭罪行都是現成的,都不用費勁編造,它管你義士不義士。
    它管你出手殺人是為了行俠仗義,替天行道還是幹什麽。
    殺人就是殺人,血債血償的重罪!
    你又不是朝廷親自認定,官府審理完案件,請來行刑的劊子手身份,你有什麽資格不經朝廷允許,濫用私刑?
    更何況,他們現在想要對抗朝廷,對抗官府救下的是個什麽人?
    那可是為了一己私利,多次尋釁滋事,最後還犯下“滅門重罪”的天理難容,罪大惡極之禽獸孽畜啊!
    不管你們遊俠義士對周子隱這個人有多了解,不管你們對那夥賊寇是否早有耳聞。
    一切都不重要,民眾百姓憑什麽不去相信官府衙門,白紙黑字清楚寫明的通緝文書,不去相信自己親眼見到……
    或是親耳聽聞的“滅門”之禍,反倒要去相信你上下嘴唇一碰說出口的那些屁話?
    聽風就是雨,哪怕沒風,也總喜歡猜點雨出來,這才是民眾百姓最為普遍,同時最為現實的心理寫照。
    所謂行俠仗義,那些遊俠義士離了家門,行走在外最看重的是什麽?
    錢財?名望?對,就是名望。
    一個人能否被稱為俠客,義士,關鍵不在於他自我感知如何,也不在於他做的究竟好不好,夠不夠俠義。
    而在於外人看來,外人眼裏的他算不算俠義,有多俠義。
    唯有世間千千萬黎民百姓說了才算。
    試問他們這群自詡“俠義”之人,若是敢光明正大與官府朝廷作對,敢堂而皇之包庇罪大惡極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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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造反了,還談個屁的義字!
    華夏幾千年文明,曆史長河中,有關“義”字的那一塊。
    無論講什麽道理,道德大義,還是講什麽人與人之間情感小義,始終繞不開兩個字,準確來說是兩個詞。
    民族!國家!它們才是真正意義上,人們心底最大的“義”之體現。
    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便是如此。
    除非人們身處的這個民族和國家徹底腐朽,行將就木,已經爛透了,爛進骨子裏去了,爛到無可救藥地步。
    唯有通過革命新生,方能實現脫胎換骨,再度與百姓之心緊密相連。
    否則又有哪個堂堂正正的華夏子孫,敢言自己可以不愛自己的民族,可以不愛自己的國家?誰敢?
    恐怕此話尚未出口,千千萬黎民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那畜生給活生生淹死。
    如今的大宋朝廷,雖說多有腐敗,軟弱之兆,但也遠遠夠不上激起無邊民憤,引發天下大亂的嚴重程度。
    絕大多數平民百姓還是願意去相信,愛戴自己國家,君王的。
    所以不管怎麽說,此時此刻的大宋朝廷,官府衙門依舊有資格定義何為“俠義之士”,何為“亂臣賊子”。
    有了官府介入,周子隱那些朋友再怎麽同情他,也隻敢暗中幫忙,接濟。
    絕不敢再像先前那般光明坦蕩,冒天下之大不韙,連基本的蒙麵措施都懶得做就直接站出來。
    替他阻攔那夥來自臨安府,身手,口氣俱是不凡之追兵,完全不怕得罪人。
    到而今有著潼川府衙,潼川府路提點刑獄司這兩尊龐然大物在,遠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顯然也已不適用。
    原來他們心中引以為傲的本地人底氣,同樣蕩然無存。
    該輪到那夥人威脅他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敢繼續囂張下去,小心陪他們朋友一起蹲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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