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劍客劍,死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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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辦法,有著官府勢力介入,外加從臨安府趕來的那夥人中為首者,實力也幾乎不弱於年輕劍客。
    兩相圍追堵截之下,迫使周子隱不得不像條喪家之犬那樣,倉皇逃離西南地帶。
    一路向東,顛沛流離上千裏遠。
    好在有他那些不畏權貴,心存大義的朋友們暗中幫助,讓他數次險之又險避開追兵。
    盡管如此,知曉他“蛟虎劍客”為人,平日裏他結交到的好友們,最多也隻能幫他幫到潼川府路相鄰州縣。
    他們沒有“送佛送到西”那麽大的本事,再往東去,一切隻能依靠周子隱自己。
    依靠他自己去躲避官府通緝,躲避身後追兵,並且還要為他自己,為他身旁妻兒謀取生計,想方設法搞來“公驗”進城。
    其實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幹脆尋一處偏僻無比的小鄉村,隱姓埋名,安居樂業。
    奈何那些小鄉村,相較人來人往,管理鬆懈的城市而言,極為重視外來人口身份查驗,而且非常排外。
    每次有外地人,外鄉人,甚至是外村人想在他們村裏買田買屋,定居下來。
    他們都恨不得把其祖宗十八代給問出來,更不用說弄清楚他們為何要來自己這窮鄉僻壤定居了。
    畢竟那些背負命案通緝在身的逃亡流寇們不是傻子,官府衙役也不是。
    皇權不下縣的道理大家都懂,官府衙役雖然沒有逐個村落搜查,緝拿賊寇的功夫,但他們喝口茶的功夫總有吧。
    他們也隻需要在平日喝口茶的時間裏,順嘴跟當地鄉長,村長提幾句。
    別說外來人口了,哪怕外來貓狗那些村長都記得清清楚楚,賊寇們還想躲進村裏,避開官府耳目?
    一個村總共屁大點地方,誰能躲過當地村長,村民耳目?
    而且越是偏僻的村落,越是排外,越是能引起當地村長,村民注意,從而引來當地衙役注意。
    說這麽多,言歸正傳,話題回到昏暗監牢外,前來送周子隱最後一程之人身上。
    當然,這隻是與年輕劍客,你追我逃,相恨相殺數年之久的那夥人裏,為首者內心想當然的“最後一程”。
    對於這位來自臨安府,至今也早已不在人世的“亂臣賊子”而言,姓名並不重要。
    在此姑且就以“他”來代稱。
    捫心自問,其實他也很為眼前劍客感到惋惜,很為那些“略賣人口,采生折割”的禽獸不如勾當感到憤怒。
    不過……他也僅限於在心底,為之默默感到惋惜,憤怒了。
    身為族內死士,生來就是孤兒的他由那個家族養大,並且依靠那個家族提供給他的資源,步入武道修行。
    一路修煉至如今破浪境界,麵對族內嫡長子,未來少主親自下達的命令。
    於情於理,他都隻能奉命行事。
    身為死士的他本不該擁有屬於自己的過多情感,不,應該說不配擁有任何情感。
    無論是屬於自己的,還是屬於那個家族的,他隻需要做一把稱職的刀足矣,主人往哪揮,他便往哪去。
    是殺是傷,全憑持刀之人心意。
    忠誠,對他們這種“刀”而言並非情感,而是融入進骨血裏麵的存在意義。
    不受人心複雜,情感變化影響。
    人活刀存,人死刀斷,唯有如此方能成為一名足夠稱職,足夠優秀的死士。
    然而斷情絕欲,又豈是生而為人便能輕易做到的事情?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某種程度上便能很好詮釋……
    如何蘊養出一名足夠稱職,足夠優秀的死士,對他們恩重如山隻是基本要求。
    真正關鍵在於,不能讓這些死士過多接觸到外麵世界,紅塵困心,人一旦見的多了,聽的多了。
    總會有那些能夠影響到自己內心,情感的人,物,事出現,不過時間問題而已。
    也就是前麵講到牽掛,羈絆擾人。
    置於此處,很顯然,身為死士,被自家少主派出來追蹤,處死周子隱的他。
    在與之相恨相殺,你逃我追的這段日子裏,便是受其影響,見識到了很多以前他從未見識到的風景。
    同時也聽到了很多以前他從未聽過的話,難免心生異樣情感。
    旁人性命,究竟重不重要?
    這個問題原本出自,周子隱唾罵他們為虎作倀,天理難容的難聽話語。
    出自劍客口,入得死士心。
    其實他也很清楚,眼前之人告訴他,教會他的那些東西,或許都是對的。
    真正錯的並非俠義之道,而是他。
    不過……那又如何呢?善惡對錯,在他們這種死士從小到大,眼裏看見的,內心感受到的世界當中始終無關緊要。
    在他們的世界裏,隻需要有“忠”這一個字就足夠了,再容不下任何多餘之字。
    哪怕是“人”,對他們而言照樣無關緊要,他們的存在本就不能算作人,他們有專屬於自己的獨特稱呼。
    死士……或刀……有點類似於真正純粹至極的劍客。
    夏蟲不可語冰,孺子不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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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早已死心的年輕劍客,周子隱當然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最令其感到疑惑不解的是……
    怎麽眼前“死士”例行公事完,說完那些宣判他死刑的話,還不走?
    不僅不走,反倒呆站在原地,麵露些許複雜難言神色,好似還有什麽話是堵在他喉嚨裏,說不出口的。
    盡管周子隱內心下意識有所猜測,仍舊感到頗為不可思議,不可置信。
    眼前這位“一根筋”到死之“人”,連做人最基本的善惡觀念都不曾擁有,更別提指望他有什麽俠義認知。
    他會對自己心生惻隱?哪怕太陽打西邊出來都不可能吧。
    半晌時間很快過去,正當周子隱心底最後一絲耐心將要耗盡,不耐煩地轉過身去,準備躺在草席上時。
    他終究還是開口問出了那句,他憋在心裏許久的話。
    “你……今日見到我們為何不逃跑?”
    聞聽此言,周子隱自然感到錯愕無比,但很快,他又將那些不切實際的可笑念頭拋之腦外,轉而搖頭。
    “不跑了,太久沒拿劍,都快忘了劍該怎麽拿,如何打得過你們?”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用你曾經說的俠義之劍……你身上為何隻帶了劍鞘,劍呢?你那柄劍去哪了?”
    直至此時,他方才恍然驚覺,貌似從下午時候見到周子隱的第一眼開始。
    就沒見他拿起過那柄“蛟虎之劍”。
    “跟你有何幹係?我都說了我太久沒拿劍,打不過你們,你們難不成還怕我拿劍越獄?放心吧,劍不在我這。”
    年輕劍客被他問的有些不耐煩,連連皺眉擺手道。
    聞言,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內心暗自歎氣之餘,狹長廊道內再度響起一陣細微腳步聲。
    劍客無劍,死士有心。
    曾經的他們,或許無論如何都料想不到今日再見,會是以這般可笑至極的模樣示人。
    隻可惜,這些東西對他們各自來講,都不重要了,年輕劍客有其需要為之黯然神傷的友人背叛。
    死士亦有需要盡快將其送往刑場斷頭台,親眼見證完其生命消逝……
    再抓緊趕回臨安府複命的正事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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