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嘶吼聲、兵器碰撞聲、滾木礌石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慘烈無比的戰爭畫卷。鮮血不斷地流淌，染紅了城牆根下潔白的積雪，也染紅了那灰色的牆垛，空氣中彌漫開濃鬱的血腥味。
    李存孝立馬陣前，冷靜地觀察著整個戰場的態勢。他看著麾下士兵奮勇向前，看著他們浴血搏殺，看著他們不斷倒下，眼神依舊沒有任何波動。
    這隻是佯攻，但他要讓這場佯攻，打出真正攻城的氣勢！要讓城內的守軍，感受到來自平陽鐵騎的雷霆之威！要讓他們在恐懼和絕望中，一點點被壓垮！
    他不斷地下達著指令，調整著攻擊的節奏和方向。時而命令投石車集中火力猛砸某一處城牆，製造出即將被攻破的假象；時而命令士兵們稍稍後撤，更換生力軍，保持攻擊的持續性；
    時而又突然發動一波猛烈的衝鋒，讓守軍剛剛鬆懈的神經再次繃緊！
    強大的壓力，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衝擊著北涼關的南門。雖然是佯攻，以製造恐慌、動搖軍心為主，但平陽軍展現出的強大戰鬥力和悍不畏死的作風，依舊給城牆上的定遠軍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震撼和實實在在的傷亡。
    戰爭的殘酷性，在這一刻被展現得淋漓盡致。
    每一寸土地，都在用鮮血和生命進行著爭奪。而這一切，或許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南門戰場的廝殺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平陽軍的攻勢如同狂風驟雨，一波猛過一波！在投石車的持續轟擊和袍澤悍不畏死的衝擊下，數段城牆的防禦幾乎被撕開！
    “殺啊！！”
    平陽軍的勇士們已經數次成功地將雲梯牢牢固定在牆垛上，如同嗜血的螞蟻般蜂擁而上！他們揮舞著戰刀，與城頭上的定遠軍士兵展開了短兵相接、慘烈無比的肉搏！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狹窄的城牆上，雙方士兵如同瘋了一般互相砍殺，不斷有人發出淒厲的慘叫，從高高的城牆上滾落下去，或直接倒在血泊之中。喊殺聲、兵器碰撞聲、臨死的哀嚎聲響成一片，震耳欲聾！
    “頂住！給老子頂住！！”城樓上的定遠軍軍官們也殺紅了眼，親自提刀上陣，試圖堵住缺口。但平陽軍的攻勢實在太過凶猛，後續部隊源源不斷地湧上雲梯，南門的防線已經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徹底突破！
    城下的紀靈看到這一幕，手心也不禁捏了一把汗，幾乎要忍不住下令讓州軍也投入戰鬥，一鼓作氣拿下城池！
    然而，就在這攻守雙方都已殺紅了眼，南門防線瀕臨崩潰的千鈞一發之際——
    “當——！當——！當——！”
    清脆而急促的鳴金之聲，突然響徹了整個戰場！那是收兵的信號！
    正在奮力廝殺的平陽軍將士，聽到鳴金聲，雖然眼中還燃燒著熊熊戰意，但刻在骨子裏的軍紀讓他們立刻做出了反應。正在向上攀爬的士兵迅速後撤，已經登上城頭的士兵則在同伴的掩護下，且戰且退，迅速脫離接觸，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而有序地退回了本陣。
    剛剛還喊殺震天、血肉橫飛的城牆上下，轉瞬間便隻剩下了平陽軍撤退時留下的滿地狼藉——斷裂的雲梯、破碎的兵器、以及尚未幹涸的大片血跡和堆積如山的屍體。
    城牆之上，劫後餘生的定遠軍士兵們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們渾身浴血，盔甲破損，臉上混合著疲憊、恐懼和一絲僥幸。他們呆呆地望著城下那從容退去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敵軍背影，心中卻絲毫生不出“打退了敵人”的喜悅，反而湧起一股更深的、更令人窒息的絕望。
    敵人……明明可以攻破城牆的！剛才有好幾次，他們幾乎就要衝進來了！可他們……為什麽突然退了？
    這種“能破而不破”的感覺，比直接被攻破城池更加可怕！它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了守軍的咽喉，讓他們清晰地感受到雙方實力上的巨大差距，以及對方那種掌控一切的、貓戲老鼠般的從容！
    城外軍陣之前，李存孝立馬橫槊，冷靜地看著城牆上那一片混亂狼藉的景象，看著那些驚魂未定、如同喪家之犬般的守軍，嘴角勾起了一絲冰冷的、不易察覺的笑容。
    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成功地執行了狄仁傑“能破而不破”的命令，用一場看似猛烈、實則控製得恰到好處的佯攻，將恐懼的種子，深深地埋入了北涼關守軍的心中。
    他向敵人展示了平陽軍無可匹敵的強大戰力，卻又在最後關頭收手，這種對戰局的絕對掌控力，本身就是一種最可怕的心理威懾。
    接下來，就該輪到那無聲無息的“斷水”之計，和這持續不斷的軍事、心理壓力，一同發酵了。李存孝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座看似堅固的關城，就會從內部開始崩潰。
    子時。
    萬籟俱寂，夜色深沉，連雪花似乎都停歇了片刻。城牆上的守軍大多已經支撐不住，靠著牆垛打起了瞌睡，少數負責值夜的哨兵也凍得瑟瑟發抖，精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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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
    “咚！咚咚！咚咚咚！！”
    毫無預兆地，城外驟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戰鼓聲！那鼓聲又急又密，如同萬馬奔騰，仿佛下一刻就要發動總攻！
    “敵襲！敵襲！！”城牆上瞬間炸開了鍋！
    那些剛剛還在打盹的士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他們甚至來不及完全清醒，隻是憑著這幾日被反複折磨出的條件反射，抓起身邊冰冷的兵器，跌跌撞撞地衝向各自的崗位。
    值夜的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呼喊著，試圖組織防禦。城樓上下，火把被胡亂點燃，人影晃動，一片混亂。許多士兵衣甲不整，甚至連頭盔都跑掉了，臉上寫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的疲憊。他們強撐著困倦，握緊武器，死死盯著城外那片漆黑的、仿佛隱藏著無數敵人的黑暗，等待著那預想中的猛烈衝擊。
    然而……
    鼓聲持續了一刻鍾，卻並沒有箭矢射來，也沒有士兵衝鋒的呐喊聲。城外，除了那依舊急促的鼓點，一片寂靜。
    城牆上的士兵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緊張地等待著，但什麽也沒有發生。
    城外，李存孝立馬於中軍帳前，冷冷地聽著城內傳來的混亂聲響，嘴角噙著一絲殘酷的笑意。他看到了城牆上那些慌亂晃動的火把，想象著那些疲憊不堪的士兵再次被從睡夢中驚醒，強撐著爬上城牆的狼狽模樣。
    “好了，”他對著身旁的傳令兵淡淡地說道，“讓擂鼓的弟兄們停下，休息去吧。”
    “是！”
    急促的鼓聲戛然而止。
    城牆上的守軍愣住了。他們麵麵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敵人……又不打了？
    極致的緊張之後，是更加難言的疲憊和茫然。一些士兵甚至直接癱軟在了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兩個時辰後，當城牆上的混亂剛剛平息，士兵們再次陷入疲憊的淺眠時——
    “咚！咚咚！咚咚咚！！”
    那令人心悸的戰鼓聲，再次如同魔鬼的召喚，響徹夜空！
    “敵襲！！”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又是一次驚恐萬狀的緊急集合，又是一次在寒風中徒勞的等待……然後，鼓聲再次停止。
    如此反複，每隔兩個時辰，李存孝便會命令手下擂響戰鼓，如同精準的鬧鍾，一次又一次地將城內守軍從疲憊的睡夢中驚醒，將他們的神經反複拉扯、折磨。
    這一夜，對於北涼關的守軍而言，是無比漫長而殘酷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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