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裹著腐葉味鑽進領口時，張逗逗正彎腰扒開齊腰高的野蒿。
    他鞋跟卡在兩塊碎石縫裏，被林小跳拽著後領往上提："哥，您這尊佛是來踏青的？"
    "能怪我？"張逗逗踉蹌著站穩，褲腿沾了三片蒼耳，"誰能想到地圖上標著"紅標山穀"，實際是他媽"荒墳蹦迪現場"？"他踢飛腳邊半塊斷碑，露出下麵半截刻著"亡者安息"的青磚——磚縫裏還卡著半截生鏽的香灰，在風裏簌簌往下掉。
    呆頭湊過來，指尖戳了戳那截香灰，喉嚨裏發出"啊"的一聲，像在說這地方味兒不對。
    林小跳把諾基亞舉到眼前，屏幕藍光映得她眼尾發青："定位到了，再走三百米。"她話音剛落，手機突然"叮"地響了聲，屏幕上的指南針瘋狂旋轉，最後箭頭直愣愣紮向正前方——那裏的山霧突然散了，露出座半埋在荒草裏的破廟。
    廟門歪在一邊，門楣上"鎮靈宮"三個字隻剩個"靈"字，紅漆剝落得像塊血痂。
    門柱上倒刻著行新字，筆畫深凹進石裏，泛著冷白的光："唯有心誠者，方能入內。"
    "謔。"張逗逗雙手插兜歪頭看，"這廟門比相親對象的要求還高。
    心誠？
    我上回給房東交房租都沒這麽虔誠過。"他伸手戳了戳門柱，指尖剛碰到石頭，整座廟突然震了震，門楣上的浮灰"嘩啦啦"往下掉。
    林小跳的諾基亞屏幕突然跳出一串亂碼，她快速按了幾下按鍵，抬頭時眼睛亮得嚇人："能量波動和玉佩吻合！
    逗逗，這應該是最後一道考驗。"她把手機往兜裏一塞，伸手拽過張逗逗的手腕，又朝呆頭招了招手，"咱們仨一起摸門，把靈力注進去。"
    "等等啊——"張逗逗的後槽牙咬得咯咯響，"上回你說"一起按血手印絕對安全"，結果那老槐樹精追了咱們三條街！"話雖這麽說，他還是被林小跳拽著湊到門前，呆頭也默默貼了過來，三隻手疊在青石門上。
    剛觸到門板的瞬間，張逗逗的右眼突然發燙。
    靈異吐槽眼自動開啟，耳邊響起陣嗡鳴，像有人拿指甲刮黑板："你真的願意承擔這一切嗎？"
    "承擔？"張逗逗翻了個白眼，"我連上個月的水電費都還沒承擔明白呢！"他故意提高嗓門，"趕緊開門！
    難不成要我給你唱首《感恩的心》？"
    話音未落，廟門"吱呀"一聲裂開條縫。
    黴味混著檀香湧出來，林小跳拽著張逗逗就往裏鑽，呆頭跟在後邊，鞋底碾過滿地碎瓦。
    廟裏比外頭更破。
    正中央的神像隻剩半張臉，泥胎裂縫裏塞著不知哪年的黃紙符。
    而在神像底座上，一塊巴掌大的玉佩正懸浮著，暖黃的光像浸在蜂蜜裏，和張逗逗兜裏那半塊碎片遙相呼應——合起來正是塊完整的雙魚佩。
    玉佩周圍飄著幾十道金色符文，像被風吹散的經幡，轉得人眼暈。
    林小跳的諾基亞剛對準符文，屏幕就開始瘋狂閃爍，她倒吸口涼氣："這是...《陰陽契》裏的鎖靈咒！
    得念出來才能喚醒玉佩。"
    "你會？"張逗逗挑了下眉。
    "現學！"林小跳把手機往嘴裏一咬，從包裏翻出本破破爛爛的《古籍雜鈔》，快速翻到某頁，"三魂歸位，七魄鎮靈，以心為引，以血為憑——"她念得磕磕絆絆，每念一句，周圍的符文就亮一分。
    當最後一個字出口時，玉佩"嗡"地發出清鳴，金色光流像活了似的鑽進三人眉心。
    張逗逗眼前一白，再睜眼時，玉佩已經穩穩落在他手心裏。
    與此同時，他腦海裏炸響個蒼老的聲音："第四密鑰已認主。
    但記住，力量從不是免費的——"
    "打住打住！"張逗逗捏著玉佩直皺眉，"你們這些老古董說話就不能痛快點？
    什麽代價？
    要我少喝兩杯奶茶？"
    回答他的是廟外突然炸響的咆哮。
    那聲音像悶在甕裏的雷，震得房梁上的蛛網簌簌往下掉。
    林小跳衝過去扒開破門板，臉色瞬間煞白："逗逗，是那隻黑鱗獸！"
    張逗逗湊過去看，隻見山穀裏漫山遍野都是青灰色的影子——有披頭散發的厲鬼，有斷手斷腳的陰兵，最前頭立著隻三米高的黑獸，鱗片泛著金屬光澤，額間一點紅痣亮得像團火。
    正是之前在老宅裏見過的那隻，當時被他們用辣椒水噴得滿地打滾，現在卻比之前大了兩圈，獠牙上還滴著幽綠的鬼氣。
    "我去！"張逗逗把玉佩往兜裏一塞，抄起褲腰上掛的辣椒水噴霧，"上回噴你是微辣，這回給你整個變態辣！"他剛要衝出去，兜裏的玉佩突然變得冰涼，涼得他打了個寒顫——無論他怎麽催動靈力，玉佩都像塊死石頭，半點反應都沒有。
    "以為拿到密鑰就能贏？"
    陰惻惻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張逗逗抬頭，隻見半空中浮著道半透明的虛影，穿著古代玄色長袍，臉上蒙著塊青紗，隻露出雙猩紅的眼睛，"我在這局裏布了三百年，就等你們把四枚密鑰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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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年？"林小跳攥緊諾基亞，"你是...當年鎮壓鬼王的那個道士？"
    虛影笑了，笑聲像指甲刮玻璃："道士？
    我是他的影子。"他抬手一揮，黑鱗獸突然發出聲尖嘯，身後的鬼群像潮水般湧來，"現在，用你們的血，為鬼王的蘇醒獻祭——"
    "獻祭你大爺！"張逗逗抄起辣椒水就噴，可那些鬼根本不怕，青灰色的身影穿過噴霧，指甲尖離他麵門隻剩十公分。
    "啊——！"
    呆頭突然擋在他身前，喉嚨裏爆發出聲撕心裂肺的"啊"。
    這聲喊像道有形的衝擊波，衝在最前頭的幾隻鬼直接被震成了煙霧。
    林小跳眼睛一亮，舉起諾基亞對準鬼群："各位！
    現在談判還來得及！
    你們跟著黑鱗獸有什麽好處？
    不如簽個十年期的靈體務工合同，包食宿還能定期投胎——"
    "閉嘴！"虛影的聲音驟然拔高，"給我撕了他們！"
    黑鱗獸後腿一蹬，直撲張逗逗麵門。
    張逗逗本能地舉起玉佩格擋，可預想中的金光沒出現，反倒是玉佩突然發燙，燙得他差點鬆手。
    就在黑鱗獸的獠牙要刺穿他喉嚨的瞬間，玉佩突然發出刺目白光，張逗逗腦海裏炸開那道蒼老的聲音："用你的心，喚醒它！"
    "我心？"張逗逗看著逼近的獠牙，突然笑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林小跳時，那丫頭蹲在他事務所門口吃冰淇淋，說"我是你新招的經紀人"；想起呆頭第一次幫他引開厲鬼，被抓得魂體都快散了，還衝他比大拇指；想起他們熬了三個通宵，用辣椒水和諾基亞解決的那些靈異事件——
    "去你媽的獻祭！"他攥緊玉佩，對著黑鱗獸的眼睛吼，"老子的心，是用來護著重要的人的！"
    玉佩突然爆發出萬丈金光。
    黑鱗獸發出聲慘嚎，被光流轟得撞在山壁上，砸出個一人高的坑。
    鬼群像被風吹散的紙片，眨眼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虛影的青紗被吹得獵獵作響，他驚恐地後退："不可能...你怎麽會..."
    "沒什麽不可能的。"張逗逗喘著粗氣，玉佩的光映得他眼底發亮，"你布了三百年的局？
    那我就用三秒給你拆了。"
    虛影的身體開始透明，他最後看了眼天空，咬牙道："就算你毀了這局...鬼王的封印已經鬆動了——"他的聲音消散在風裏，隻餘下半句，"看天上..."
    張逗逗抬頭。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裂開道紫黑色的縫，像塊被撕開的破布，縫裏滲出的陰氣比之前重了十倍。
    林小跳的諾基亞突然響了，她看了眼屏幕，臉色凝重："氣象局說這是"異常氣象"，但陰陽計算器顯示...縫裏有東西要出來。"
    "來就來。"張逗逗把玉佩掛在脖子上，衝林小跳和呆頭勾了勾手指，"反正咱們有四枚密鑰，有辣椒水，有談判鬼才林經紀人，還有呆頭的獅吼功——"他突然頓住，撓了撓頭，"就是不知道下回該請呆頭吃幾斤瓜子了。"
    林小跳翻了個白眼，卻也笑了。
    她舉起諾基亞對準天空，屏幕上跳動的紅光裏，隱約能看到幾個字：終局，開始。
    山風卷著陰氣灌進山穀，吹得廟前的斷碑"哢"地一聲，裂成了兩半。
    而在那裂縫深處，一點幽藍的光，正緩緩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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