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書記確實給足了麵子，待郭台銘和田毅安穩落座後，他親自端來樟茶鴨子。“郭總，您嚐嚐這鴨子，可是有講究的，得在茉莉花茶的煙裏熏上整整三小時零七分鍾。”田毅也笑著調侃道：“這時間啊，和富士康st貼片車間的標準工時一樣呢。”
    就在此時，成都市周副市長舉著茅台走了過來。田毅見狀，不著痕跡地給王強遞了個眼神。王強心領神會，快步上前，從周副市長手中接過茅台，在斟酒時，壓低聲音，幾乎是貼著周副市長的耳邊低語：“鴻海要求出口退稅賬戶托管在匯豐。”
    周副市長聽聞，眼神微微一縮，但很快恢複如常。而坐在主座上的郭台銘，正高聲談笑風生：“當年我給林百欣代工聖誕燈，那次品率啊，硬是被我壓到了萬分之三……”話鋒突然一轉，看向田毅，“田先生，聽說成都要建地鐵二號線？”
    田毅腦海裏係統瞬間彈出提示，他也立刻接茬說道：“2007年一號線動工，2010年就能通車。二號線目前正在規劃路線呢。當然，要是富士康順利落地，為了縮短員工宿舍到廠區的時間，周市長他們肯定會酌情考慮相關規劃的。”
    周副市長秘書在一旁，手中的筆不停地記錄著，那筆尖在本子上快速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田毅又接著補充：“市裏正在申請綜合保稅區，等建成後，未來報關時間能壓縮到4小時。”
    酒過三巡，郭台銘的助理果然趁著周副市長在場時發難：“我們鴻海要求的單獨設立外匯結算賬戶。”田毅不動聲色，給何潔使了個眼色。何潔立刻熟練地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清晰地展示出資金流程圖：“我們在匯豐銀行準備了離岸架構，能保證退稅資金三天內到香港。”郭台銘看著屏幕上的資金流程圖，眉毛忍不住跳了跳——這個路徑比他原本設想的還要少經手兩家銀行。
    “憑什麽要經省外管局備案？”郭台銘的助理繼續追問。
    田毅用湯勺輕輕攪動著麵前的清湯，緩緩說道：“這不是很正常嘛？這就是為鴻海規避大陸外匯管製設置的防火牆。別忘了，去年富士康通過離岸公司轉移的23.6億退稅資金，可是被央行截留過兩筆呢。”
    周副市長原本夾菜的筷子微微一頓，郫縣範書記立刻心領神會，接上話茬：“我們專門協調了匯豐銀行做資金池托管，到賬時間比深圳快8小時。”
    宴席漸近尾聲，服務員端上了熱氣騰騰的賴湯圓。範書記親自盛了八顆遞給郭台銘，滿臉笑意地說：“八八大發，討個吉利。”然而，台灣首富郭台銘卻隻是用勺子切開糯米團，冷冷地問道：“成都廠招工協議裏，五險一金繳納基數按最低標準？”
    田毅將湯圓推給何潔：“郫縣職高畢業生預期薪資顯示，月實發工資要是能增加100元，離職率會下降37。”
    在2005年那個時代，大家對五險一金的重視程度確實不高，包括田毅自己也是這樣，出來打工的人更看重到手能拿到的實際金額。
    郭台銘突然冷笑一聲：“你們算盤打得倒是精啊，不過我聽說成都政府給英特爾他們的返稅協議裏麵，可比富士康多0.5個點吧？”
    在玻璃轉盤上的殘羹冷炙之間，周副市長用牙簽在桌布上默默寫下“5萬用工指標”。範書記注意到後，輕輕拍了拍田毅的肩膀。田毅順著看去，看清字跡後微微點頭。範書記隨即拿起茅台酒瓶，將酒液緩緩倒在字跡上，瞬間抹去了那行字。
    田毅低聲承諾：“隻要富士康承諾五年內招工超過五萬，市裏願意補上這0.5。”
    郭台銘終於緩緩掏出了自來水筆，在合同上簽字。筆尖落下的位置，離田毅預先用鉛筆做的記號隻差半毫米。
    等簽字完成後，周副市長突然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大聲說道：“我代表市政府再讓利0.5返稅點！”全場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
    郭台銘卻在合同補充條款處，用自來水筆畫了一個圈：“我要加這條——成都三年內不得引進其他外資電子廠。”田毅似乎早有預料，掏出早已備好的《長江上遊電子產業帶規劃》，翻到相應頁麵：“鴻海獨占條款，我們已經寫進了第三章第七條。”
    很多時候，即便有田毅的利益交換，但成都作為內地城市，為了引進富士康這樣的大型企業，也隻能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畢竟富士康初期投資就高達10億美元，總投資甚至有望達到50億美元，不僅能解決數萬人的就業問題，一旦落戶，還能吸引數百家上下遊配套企業紛紛聚集，形成一條從原材料供應到產品組裝的完整產業鏈。根據專業估算，其間接帶動的就業人數超過100萬人，涵蓋了物流、餐飲、住宿等多個服務業領域。
    此外，富士康在成都設立的國家級企業技術中心、博士後科研工作站等高端機構，也為眾多高端人才提供了數千個研發和管理崗位。更為關鍵的是，其生產的蘋果筆記本電腦、智能穿戴設備等產品，未來可以通過正在建設的中歐班列等物流通道發往全球，將進一步提升成都作為西部開放樞紐的重要地位。
    深夜，華燈初上，整個城市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田毅獨自站在錦江賓館頂樓露台，河風輕輕拂過，帶著涼意。何潔穿著酒紅色的睡衣，外麵隨意披了件貂皮大衣，臉上還帶著春情未散去的潮紅。就在這時，王強的電話打了過來：“田總，給郫縣的工人發的春節禮包裏，按照您說的，塞了五斤車厘子，每個禮包都比富士康深圳廠多放兩粒。”田毅低聲“嗯”了一聲，微微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城市，然後轉身走進了套房。剛關上那扇透明的推拉門，何潔便順勢蹲了下去……
    東南方向，富士康的廠區裏，打樁機發出陣陣轟鳴，仿佛是這座城市發展的激昂鼓點。田毅視網膜上係統投射出衛星地圖，代表富士康的紅色區塊正在逐漸吞噬著原本的農田，而邊緣處用金線繡著的“郫縣高新技術產業園”字樣，在冬日的夜空中泛著冷冽而又充滿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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