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的電子屏正循環切換著匯率牌價。釋永信領著田毅穿行在廊柱之間，忽然駐足問道：\"田總覺得，少林品牌該如何估值？\"
    \"關鍵看ip轉化率。\"田毅掃視殿內——功德箱嵌著pos機，幾個日本遊客正刷信用卡捐香火錢。
    \"高盛曾給出過這個數。\"釋永信比出三根手指，見田毅搖頭，便笑著展開掌心，\"三十億美金！他們建議把武僧團包裝上市。\"他隨意踢開腳邊一個蒲團，露出地板下隱藏的光纖接口，\"但我要的是這個——\"
    光纖連接著少林寺全球視頻弘法係統。屏幕上正播放非洲分寺的畫麵：黑人武僧操著濃重的河南口音喊\"阿彌陀佛\"，背後是安哥拉石油公司的巨幅廣告。
    \"嗬嗬，這樣搞可要背負罵名，大師不怕嗎？\"
    釋永信從經櫃裏捧出一個木匣：\"看看這個。\"匣內絨布上躺著半塊焦黑的腰牌，上麵刻著\"敕建少林禪寺\"四個古字。\"1928年石友三火燒少林，全靠這些物件才得以重建。\"他摩挲著腰牌上的裂縫，\"沒有香火錢，就算是金鍾罩也不過是紙糊的。\"
    田毅忽然想起胖東來超市裏裹冰棍的棉被。於東來用棉被保冷，釋永信用金箔保熱——本質上都是世間的生存智慧。
    \"千年古刹裏，真的沒有跳出三界外的神人嗎？\"
    釋永信沒有答話，隻是低念著\"阿彌陀佛\"，推開藏經閣的棗木門。陳腐的紙味混合著金箔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田毅微微蹙眉。
    田毅戴著白手套抽出一卷《易筋經》，泛黃的宣紙上墨色依舊如新。\"這屋裏的經書，估值足夠買下鄭州半條街。\"他的指尖劃過明代抄本上的蟲蛀孔洞，\"可惜這是國寶，要是放到紐約蘇富比拍賣行，能拍出十倍的價錢。\"
    一旁的護經僧突然合十行禮：\"施主，經書不賣肉身。\"
    田毅看著僧人指甲縫裏的墨漬，忽然覺得這世上真的存在金錢鑿不穿的愚昧——就像陽光永遠照不進藏經閣深處的樟木櫃。這種\"愚昧\"讓他心生佩服，於是躬身後退。人之所以為人，或許正是因為擁有動物所不具備的精神境界，而他作為仍混跡世俗的凡人，對有信仰的人總會生出一種本能的敬畏。
    禪房的地麵上鋪著一張中國地圖。田毅的鋼筆尖在四川畫了一個圈：\"您若願意合作，少林品牌的開發權我可以全麵開放手裏的...\"
    \"在商業綜合體裏供佛像？\"釋永信朗聲大笑，\"還不如讓武僧去走秀！\"他忽然展開一卷書法作品，\"聽說田總也喜歡足球，但禪門賽道的球門可不在球場上。\"
    宣紙上\"禪武歸一\"四字墨跡淋漓，田毅卻死死盯住落款——\"江xx同誌惠存 1997\"。原來這老和尚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悟透了政商關係的禪機。
    下山時，暮鼓聲聲震落鬆針。王洋洋忍不住問道：\"他們真的不能接受注資嗎？\"
    \"胖東來打造的是烏托邦，少林寺則是個鍍金牢籠，牢籠隻能接受捐贈……\"田毅回望山門，電子屏上正滾動播放\"少林功夫申遺成功\"的快訊，\"但鍍金的牢籠...往往比烏托邦更能長久。\"
    山風卷起他手中的合作草案，露出釋永信手寫的批注：\"資本如水，佛門如器。器可載水，水難蝕器——若不信，且看二十年後。\"
    \"佛既眾生，誰也逃不掉，二十年後，我會再來。\"車隊掉頭下山時，田毅最後一次回望山門。夕陽給\"少林寺\"的匾額鍍上了一層虛妄的金邊，香客們正擠在閘機前驗票。\"查查那閘機廠商。\"田毅升上車窗，\"給他們投三千萬。\"
    奔馳車碾過山道上的落葉，在後視鏡裏，田毅看見一個小沙彌彎腰拾起他遺落的雪茄煙頭，小心翼翼地按滅在功德箱旁的香灰缸裏。腕上百達翡麗的秒針在黑暗中輕輕跳動，仿佛在為這幕無聲的啞劇打著節拍。
    實際上，少林寺的閘機驗票係統本質上是政府景區的管理工具，隸屬於嵩山風景名勝區管理委員會，與少林寺的宗教屬性形成了一種\"共生卻矛盾\"的關係。雙方約定門票收入按三七分成管委會70，少林寺30），但爭議從未停止。管委會認為\"出家人無需過多資金\"，而少林寺則強調需要資金維持僧人生活如今僧人月薪均為8000元\人，而2005年普通僧侶月薪僅800元\月）及文物保護工作。田毅的注資計劃，實則是想打入嵩山風景名勝區管理委員會，進而滲透少林寺。既然釋永信認為資本找不到球門，那麽田毅不介意重新修建一個，通過搶占上遊供應鏈和維保體係，來卡住少林寺的脖子。
    但田毅沒有想到，他的這筆注資將加速閘機行業的洗牌。它推動了導電漿料、感應芯片等關鍵材料的本土化研發，大大加快了速騰聚創等企業的成長路徑。最終使得生產成本降低了28，故障率下降了60。原本外資元件供應商有40的溢價，但在田毅這一看似無意的動作下，像德國海格電機、日本三菱傳感器等外資企業不得不被迫進行規模化生產以壓價，終端售價降低了35。
    然而，這一變化也加速了中小廠商的消亡，導致很多人性化服務崗位消失。30萬普通從業人員被迫轉型，與此同時也創造了20萬+技術崗位的高薪職位。這種\"效率優先、人性讓位\"的模式，恰好否定了胖東來哲學的商業實踐——當閘機取代了人工保安的微笑鞠躬時，資本完成了一次對服務溫度的解構。
    更深遠的影響還傳導到了教育機構。為了更好地推廣機械化，在資本的支持下，教育機構和媒體不遺餘力地宣傳，讓成長中的年輕人不再相信人性的光輝，反而認為機械不會撒謊，更值得信任。這為後來\"親朋好友不如陌生人，陌生人不如機器人\"的錯誤認知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