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大連港的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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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毅之所以願意進軍遼寧,其目標遠非沈陽渾南那幾百畝文體用地。趙本山和王奉友都被田毅披著“國內房地產商人”這一表象所誤導,實際上,田毅真正瞄準的是大連港。
大連港的優勢極為顯著,它地處東北亞地理幾何中心位置,與韓國仁川港相距約280海裏,航運僅需一天時間,這般得天獨厚的區位優勢不言而喻。其與韓國仁川港等港口往來密切,海運合作頻繁。從大連港發往仁川港的集裝箱航線出口貨源豐富多樣,涵蓋服裝、糧食、快消品等各類貨物,在東北亞地區的航運貿易格局中占據著重要地位。
上海維娜化妝品公司的金明哲,已為田毅牽線搭橋,聯係上了金建希。最近金建希也頗為急迫,隻因2006年韓國即將舉辦韓國動畫大賽,她急需資金在這場大賽中斬獲特別獎項,以此來增強個人人設的包裝,提升自己在韓國金家的地位,同時加強作為韓國理工大學、安養大學等校兼職教授的話語權。
三天後,田毅乘坐的雷克薩斯緩緩碾過大連港那結冰的碼頭。寒風凜冽,田薇婭手指著集裝箱堆場,微微皺眉,低聲詢問:“眉山泡菜同業公會旗下樂山的二十家工廠,如今都已瀕臨倒閉,咱們注資這些廠,真的沒問題嗎?”
田毅並未立刻回應,隻是靜靜地望著清晨一艘貨輪鳴笛緩緩離港。他若有所思地摸出一個蜀繡泡菜袋,隨手扔進海裏,紅油在海麵迅速暈開,宛如一條血色的航跡。這時他才淡淡地開口,聲音被海風扯得有些飄散:“泡菜壇子封得住味道,卻封不住這世道的變化啊。”此刻,黃海的風裹挾著鹹腥氣息撲麵而來,竟像極了岷江畔那曆經千年的鹽鹵味道。
鹹腥的海風夾雜著鐵鏽味,猛地灌進車窗。田毅彈了彈羊絨大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眯起眼睛,打量著逆光緩緩走來的女人。金建希腳踩高跟鞋,“噠噠”地踩在積水的水泥地上,濺起的泥點沾上了她香奈兒的靴筒,可她卻渾然未覺。她那張被凍得發青的臉上,經玻尿酸填充的蘋果肌僵硬得如同兩團硬蠟,微笑時嘴角的弧度精準得仿佛用量角器精心劃出的一般。
“金小姐的鼻子挺得猶如阿爾卑斯雪峰。”田毅輕嘬了一口雪茄,在煙霧繚繞中遞過暖手爐,話裏帶著一絲調侃,“就是造價不菲啊,三次修複手術的費用,都夠買艘漁船了吧?”
金建希伸出指尖,輕輕捏住暖手爐那鎏金雕花的邊緣,指甲蓋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她微微抬頭,目光帶著一絲警惕:“田先生這是在調查我?”
“投資之前,總得驗驗‘貨’嘛。”田毅說著,隨意地踢開腳邊那半鏽的錨鏈,鐵器刮擦地麵發出的尖銳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他目光如炬,盯著金建希,“比如你包裏那份首爾大學政經學院的人脈名單——我猜是複印件吧?正本應該鎖在江南區的保險櫃裏吧?”
大連港那廢棄的倉庫裏,倉庫頂棚漏下的冰水滴落在金建希的肩頭。她先是一愣,隨後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扯動著緊繃的下頜線,透出幾分非人感的詭異。“法學院的崔教授剛升任教務長,他女兒在我畫廊賒賬十萬美元。”她邊說邊從鱷魚皮包裏抽出文件夾,紙頁間滑落出幾張整形醫院的收據:顴骨內推術 12,000,下頜角切除 18,000……果然,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整容圈的女人身邊盡是愛整容的群體。
田毅微微眯眼,用鞋尖碾過飄落的收據,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想要多少?”
“五百萬美元。其中三百萬注資我的畫廊,助我在動畫大賽得獎,另外兩百萬……”她指尖輕輕劃過自己的側臉,眼神中透著一絲決絕,“用來升級這張‘通行證’。”
這女人在田毅麵前,對自己整容之事毫不忌諱,不像國內有些人遮遮掩掩。看來她是憑借這張“通行證”在韓國學術圈肆意慣了,不過對於強勢的女人田毅得一貫作風就是打掉她的信心:“不夠。”說著,他突然伸手揪住她的後頸,猛地按向結霜的玻璃窗。窗外,貨輪正忙碌地吞吐著集裝箱。“我要你把首爾的大學變成我的輸送管道——明年大選前,讓三個教授‘自願’調任釜山港經濟顧問。”
金建希的瞳孔倏地縮緊。在玻璃的倒影裏,她清楚地看見田毅右手暴起的青筋,心裏明白,隻要自己繼續這樣僵持下去,田毅絕對會下狠手。畢竟,大連港到仁川的海底,不知堆著多少不信邪之人的骸骨。
“教授們可不是蠢貨。”她緊盯著那隻青筋暴露的手,聲音微微顫抖,“去年您或許能操縱原油股價,但他們也能讓漢江……”
田毅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震得鐵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好,不錯,你確實更需要一張完美的臉!當你在青瓦台晚宴上,端著香檳優雅地談論保羅·克萊時,又有誰會懷疑你論文87抄襲自德國學者呢?”說著,他甩出淑明女子大學舉報信的複印件,紙頁“啪”地拍在她那妝容已斑駁的臉上。
這場談判一直持續到薄暮時分。當貨輪的鳴笛聲撕裂暮色,田毅擰開強光手電,直直地射向金建希的麵部。在冷光的映照下,她鼻梁處隱隱透出矽膠的虛影,整個人像極了博物館裏擺錯位置的蠟像。“成交。但我要加碼——每月給你母親崔銀順的汽車旅館送一批‘特殊顧客’。”
金建希猛地抬頭,假睫毛在顴骨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她心裏清楚,那些所謂的“顧客”,多半是田毅安排的“潤人”,畢竟前往韓國的大多是這類人,一旦住進旅館,就會淪為他的債務奴隸。“我媽早不經營旅館了!”她嘶聲說道。
“情趣酒店不是更好嗎?我隻需要土地還在,至於上麵做什麽,有什麽問題嗎?”田毅把玩著韓半島地圖模型,指甲輕輕刮過首爾至楊平的高速公路規劃線,嘴角微微上揚,“等路線調整公告發布,你名下那三塊荒地……嘖,價值翻三十倍不止。”
當冰晶在窗欞上蔓延成蕨類形狀時,田毅抽出一支萬寶龍簽字筆。筆杆上鑲嵌的鑽石,在昏暗的光線裏泛著幽藍的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用這支筆在金建希鎖骨下方寫字——並非簽名,而是一組經緯度坐標。
“濟州島私人診所的地窖。”他欣賞著滲出血跡的數字,語氣冰冷,“那裏有全套瑞士超聲刀設備,夠你用到七十歲。”
金建希走出倉庫的那一刻,霓虹已漸漸點亮大連港的夜晚。她腳步一頓,駐足回望,田毅的身影在起重機巨臂的映襯下,逐漸縮成一個黑點。這時,手機震動,母親崔銀順發來新短信:“首爾大學來電,你博士學位審批通過了。”
鹹澀的海風裹著雪沫,猛地撲進她的喉嚨。她突然一陣反胃,彎腰幹嘔起來。嘴角開裂的粉底處,隱隱露出底下青紫的血管,宛如撕開油畫後露出的裂縫。抬手抹嘴時,她瞥見掌心被指甲摳出的血痕——那是談判時她竭力維持表情管理所付出的代價。
貨輪的汽笛再度長鳴,淹沒了她低喃的自語:
“臉是畫布……人脈是顏料……”
“而資本——”
她狠狠踢飛腳邊半凍的魚頭,看著它滾進汙黑的冰碴裏。
“才是握著畫筆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