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羅刹海市
    裘德考隨手拿起一個盛著頭發的器皿，陸淵下意識地想伸手去觸碰，裘德考卻迅速將器皿收回， “這可不是普通的頭發，若是沾上，性命可就難保了！”
    “先生又在糊弄我，不過是一束頭發，還真能奪命不成？”陸淵笑道。
    裘德考卻充耳不聞，用鑷子將頭發小心夾出來，放入一個裝有紅色液體的試管肉。隻見那頭發緩緩地在試管內伸展開來，兀自扭曲，仿佛人形舞蹈。
    陸淵見了，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這頭發太詭異了，你是從何處所得？”
    “這就是古墓中令人生畏的頭發，你們派去古墓裏的人多半不是死於機關之下，就是被此物感染，死在了墓中。”
    裘德考說罷，又走到書架前搜索了一番，從中抽出一本古老破舊的筆記。他將書翻到其中一頁，將上麵關於那頭發的簡筆說明圖指給陸淵看。
    “這種頭發，最早是在中國的一具古屍體內被發現。傳說古代有個小國，那裏的人渾身長滿毛發，剔除之後仍會長得無比茂盛。後來，他們發現了一種草藥，將它配械藥水之後，可以使頭發每隔一段時間就自己死亡，這些人才得以存活下來……”
    陸淵接過書籍，急躁地翻看起來，與裘德考不疾不徐的語速形成鮮明對比。
    “其實，這種狀似頭發的東西是一種類似植物的複合體，在潮濕陰冷的地方，生命力極其旺盛。人隻要不小心沾上，就會馬上被傳染，殺傷力極強。”裘德考得意地舉起試管，輕輕搖晃，頭發在試管內再次舞動起來。
    “先生既然對此如此熟悉，就一定有辦法可以使人下墓時不被這種頭發沾染。”
    陸淵忽然漫不經心地將書本放在一邊，默默掏出手槍，抵上了裘德考的腰部， “看來，我和先生的交易可以就此打住了，因為我多的是辦法能夠讓先生開口告訴我，如何躲避古墓裏的那些詭異事件。”
    裘德考不為所動，將槍口輕輕推開，“就算安全下了古墓，你也抓不到張啟山。”
    “你憑什麽這樣說？”
    “因為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你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你？！”
    “信不信我死了就沒人能夠幫你下古墓抓張啟山，解你眼下的危機？”
    雖然裘德考嘴上針鋒相對，表情卻滿不在乎，這讓陸淵心裏更加緊張。
    他接著說道： “你和張啟山也算相熟，除了知道他是九門佛爺之外，還知道什麽？你們中國不是有句俗話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嗎？你對他一無所知，卻總想著要贏他，但次次都讓他逃脫，你就不覺得其中有蹊蹺？”
    “你到底什麽意思？”
    “你想對付張啟山就必須了解東北張家。”
    “東北張家？”陸淵皺起了眉頭。
    “沒錯，實不相瞞，這個家族神秘莫測，所有與之相關的人都不得善終。傳遞個家族的卷宗裏麵記載了中國所有的秘密，無人能破。”
    陸淵聽罷、眼神渙散， “東北張家，我也略有耳聞，隻是沒想到張啟山竟然是東北張家的人。”
    “知道張家的人不多，能探究到其家族秘密的更是少之又少。”
    裘德考輕拍著陸淵，鼓勵似的說： “隻要你能把張家的秘密，還有關於古墓裏的隕銅一事上報給上級，上級自會給你增援，到時你便可解危機，立下奇功。”
    “先生願意幫我？”陸淵終於如裘德考所願，第一次投來求助的目光。
    裘德考微微頷首，從抽屜裏取出一張準備好的文書，“我提出的條件，陸長官還有異議嗎？”
    陸淵瞥了一眼，見上麵寫著“委托裘德考先生全權管理長沙九門事務”等字眼，恍然大悟，“你一早就設好局，就等著我往裏跳了？”
    “我說過隻有我能幫你，不論是古墓，還是張啟山。”
    “你一個外國人，怎麽會對這些事知道得這麽清楚？”
    裘德考指了指書架，意味深長地說： “我說過我對中國文化非常感興趣，碰巧長沙城九門也都有不少的傳說故事，我自然不會放過。陸長官，我做生意從來都是穩賺不賠的。”
    事已至此，陸淵頗覺無奈，便從西裝口袋中掏出鋼筆，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裘德考接過其簽署的紙狀，心滿意足。
    翌日，裘德考春風得意地來到長沙城門口，忽然見到幾輛黑布貨車被飛快地運送出城。
    他打量著城門和進出的行人，問隨從： “你說這貨車裏麵運送的是什麽？”
    “不外乎是一些商家運貨的商品。”
    裘德考搖搖頭，笑道： “你看這車輪碾壓在地上，轍印如此之深，證明裏麵一定是非常多、非常重的貨物。一般這麽多的貨物走陸上運輸是劃不來的，再加上貨車用黑布蓋得嚴嚴實實??我猜這裏麵一定都是些不凡的寶貝。”
    “那，運這些東西是出去販賣嗎？”“時局動蕩，賣，怕是不可能，應該是怕這些東西放在家中不安全，所以要趕快運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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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啟山舉著火把，在逼仄的洞穴內小心翼翼地走著，隱約聽到前方傳來水滴聲，能翻前探去，登時停下了腳步。
    原來山洞深處的頂端，密密麻麻全是小洞，水不斷滴落，滋養著垂落下來彼此纏繞的水生植物，吊詭地懸在半空。
    更令張啟山毛骨悚然的是，每個洞口中都射出一束光柱，而每道光柱下，都坐著具穿著道士衣服的屍體。
    張啟山難受得喘不過氣來，忽然想起當年自己訓練親兵在烈日下站軍姿時，多有醫生體力不支、踉蹌倒地的，那時齊鐵嘴還會在一旁朝親兵們說著風涼話： “你們一個個心浮氣躁，自然就容易氣息不穩，我告訴你們，要是想像佛爺這樣屹立不倒，就得學會調節心緒。靜，心則清，體則涼。”
    可如今，氣息不穩的人變成了張啟山自己。他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不被眼前異象所擾亂，重複著齊鐵嘴當年的那句話， “靜，心則清，體則涼。”
    半晌，張啟山終於調整好了呼吸，繞過道士屍體堆，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可沒邁出幾步，又見一塊大石頭橫擋在路中間，眼前的地上還有人為搬動的痕跡——石頭明顯是被人從路旁費力地推到路中間的。
    張啟山在石頭上又看見幾個鮮紅的大字：困於隕銅，仍未脫身。
    張啟山頭暈目眩起來，仿佛看到洞內出現二月紅漸行漸遠的背影，“二爺！”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二月紅，卻使不上力氣，猛然朝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裘德考窩在實驗室裏對照著書籍製作試劑，一位親信匆匆走來。裘德考聽見聲音，眼睛都不抬，問道： “我讓你製的東西，準備得怎麽樣了？”
    “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準備好了。”裘德考點了點頭。
    “陸長官已經派人來催了好幾次，問您什麽時候下墓。”
    裘德考脫下白手套，放在一邊，接過親信遞來的紙巾擦了擦手，理了理領帶，笑道： “下墓，你怕嗎？”
    “跟著先生您，一定會沒事的。”
    “網撒了這麽久，也該要收網抓魚了。”裘德考盯著試管裏已經幹枯萎縮成一團的頭發，不由笑了起來。
    裘德考帶上親信，一副紳士派頭地來到礦洞入口處。等候多時的陸淵看著裘德考身後的幾人，又看了看裘德考，略感不安， “先生就帶著這幾個人下去，能行嗎？要不，我再派些人手給你？”
    裘德考擺了擺手，“不用費心，有些事情，不是人多就能辦好。”
    不多時，裘德考已帶著手下進了墓道。雖然一行人每走幾步就能看到死屍斷肢，聞到陣陣惡臭，卻絲毫沒影響裘德考，而在他身後，有的手下因為身體不適，已經嘔吐起來。
    “這個墓太邪乎了，死了這麽多人……”一個人嘟囔道。
    裘德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中國不是有句俗話叫‘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嗎？這些機關，他們都已經替我們試探過，擋下了，我們就更不用怕了。”
    於是眾人繼續跟著裘德考的腳步，將信將疑地向前探索。一座墓室很快浮現在眼前。
    裘德考喜上眉梢，跳上石台，不料這石台一角竟然蹲守著一個活人。這人便是陳皮。
    “我可以帶你進去。”裘德考小心翼翼地走近陳皮，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陳皮卻不言語，隻是狐疑地看著裘德考。更深處的洞窟內一片漆黑，似乎有很多絲線懸在空中。
    裘德考掏出手電筒，朝潮窟內照去，見洞窟四周都被鑿空，青銅打造的索道懸空著，四周的洞壁上修著如同浮雕一般的亭台樓閣。
    裘德考轉身囑咐隨從，“把之前我給你們製好的藥水倒在自己的衣服上，再將繩子捆在腰間和鎖鏈上，打開手電筒，跟著我，順著鐵鎖慢慢爬過去。”
    眾人大驚，立刻照做。陳皮猛然起身，走到裘德考身邊， “你真的有辦法進去？”“現在，你隻能信我。”
    “先生，這下麵可都是水銀！”裘德考的親信提醒道。
    “你們跟著我一路平安無事地走到了這裏，難道還不相信我？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安然無恙的。隻要一落地，就聽我的，將手電筒全部熄滅。”
    裘德考信心滿滿地看向幾人。
    須臾，豆大的燈光陸續點亮。裘德考仔細打量著周圍，見仿佛一切仍舊未變，終於也有些緊張起來。突然，有隨從指著前方大叫： “鬼啊！救命啊！”
    裘德考一驚，隻見剛才的青銅鎖鏈還如原來那樣排列著，卻掛起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場麵恐怖駭人。
    “我們剛剛……”
    “看來我們已經進來了。”裘德考恍然大悟。陳皮打量著周圍， “這裏和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不一樣了。”
    裘德考神秘地笑了，“這就是中國人傳說中的羅刹海市，一切事物皆為顛倒。”
    “羅刹海市？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都是假的？”一個親信問道。
    “人生中的幻象，往往就是你以為你走出了幻象，其實你才剛剛真正走入幻象當“那張啟山他們??”陳皮不解道。
    裘德考看了看隕銅，“他們應該也是進入到了幻象之中，張啟山本來應該有能力識破幻象，走出困局的。不過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他了，他還沒意識到這點。”
    “那咱們下一步怎麽走？”親信問。
    裘德考冷笑一聲，“我們既然已經來到了他們所處的世界，找到他們也就不成問題了。”
    張啟山盤腿而坐，閉目養神，四周的實境逐漸變得虛幻起來，隻聽見二月紅在耳邊喊道：“醒過來！醒過來！”
    張啟山猛地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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