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九五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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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不成,他有這倆陪著上路的,也挺好。齊鐵嘴琢磨了一下,不虧。
    他掐指算得時間落不齊了,估摸著產婆會被三爺嚇得出岔子,一巴掌拍狗五帶來的那條狗屁股上,單手半撐地站起來。
    旁邊抻長了脖子張望的吳老狗聽見動靜,低頭不滿道,“老八你少動我的狗,這兩天它沒少吃小九九的麵,虛著呢!”
    “什麽我的麵?”解九不曉得什麽時候到了眼前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躲在灌木叢後頭的家夥,身邊還跟著剛跑出去的黑狗。
    “你們怎麽也在這裏,你們太不仗義了,讓我一個人陪那死瘸子,自己在這裏躲著。”
    “能者多勞,能者多勞。”齊鐵嘴倒不怯,隨口扯上句便講出三分理,慢條斯理地分析起倆人的命脈。
    “早先算到大嫂有此一劫,押上了五爺你的命格才勉強鎮住。”
    “你壓啥了?”
    “呃,比如賭你不會暴裂而死什麽的。”
    吳老狗氣憤的拍了拍齊鐵嘴。“八爺你個混蛋。”
    二月紅經吳老狗的家夥計指點到了三爺門口的時候,解九被老八一張嘴逗得難得輕鬆起來,吳老狗正一拳擂在他肩膀上,說說笑笑地往城郊走。
    三個小輩眼睛裏都閃動著新鮮的,喜悅的光芒,周身都是輕鬆和快意。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躲過一劫而慶幸,還是因為戰火紛飛的年月已經很少有這樣說笑的光景。他們合掌大笑著向前走,不回頭。
    很多年以後,眉如遠山的男人猶然憶起從那時候,他才真正相信一句老話。
    人各有命。
    他的丫頭隻能寥落在紛飛的楊花裏,那些年輕的人,卻能夠鮮衣怒馬地愈行愈遠,那麽驕傲地仰起頭,目光如炬,越過九天之外的星鬥。仿佛整個天下,都是他們的。
    不久,將來這片飽受欺淩的土地,一定是年輕人來守護。十方厚土上,依舊能夠生長出奪目的花。那是老長沙代代傳承的信仰。那是他們永不彎曲的脊梁。
    民國二十七年春,長沙城浸在潮濕的梅雨當中。三爺得子,全長沙城都曉得。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搖著輪椅抱著大哥的兒子,夥計們攙著嫂子曬太陽,是近日長沙城的常景。
    結婚生子的強大功效,一時間傳遍街頭巷尾。恰逢四月開春,門前柳芽抽出幾分鮮意,嫩綠色迎風拂動,更撩撥起年輕人的心思。
    借著這股子勁,解九家的夥計遞了帖子,請狗五飲茶。五爺家的夥計撓撓頭,以為自個看錯了上頭的字兒。他家爺就算去摸霍仙姑的屁股,也不會拿捏著力道飲茶。喝茶倒是會,牛飲沒問題。
    疑惑歸疑惑,小夥計還是接著帖子送走了來人。親手寫這份帖子的人,此刻正坐在解家後院,苦口婆心地開勸。對麵的女人模樣三分俏麗,不大的年紀透著一股子倔強。比不得仙姑清秀也不如丫頭嫻靜,一眼看過去別有味道。
    解九悠悠歎了口氣,呈開茶碗翻蓋拂落茶葉沫子,整理措辭預備開口。
    解家表妹實在搞不清解九想做什麽,他倆已經在這坐了半個多小時了。想到家裏的催婚。
    “哥,你是不是要給我介紹人?”她不耐煩地撥弄著茶蓋,推開瓷碗。
    解九壓下心底苦笑。不知道那家夥過來能不能鎮住,他悄悄的離去。
    解九安心地在老八店裏喝茶,竟跟算命的打起賭來,就賭狗五降不降得住這丫頭,賭注是江邊會仙樓的一桌上好的酒菜。
    齊八爺敲著桌板,搖頭晃腦,“論賭有兩頭,你我都賭一頭,怎麽個賭法兒?”
    解九用茶碗的蓋子撇著茶葉末子,“那便賭個新鮮吧,你猜是誰先被綁住?”
    齊八爺拿起白瓷紅紋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算人不算心,你這人陰險得很。”
    解九笑說:“盡賭些你能算到的,豈不是我吃虧?”
    “老五向來做事有底,若論起分寸來,我且不及他。但到底是個熱乎人,比不得你心裏有個算盤,劃得清旁人幾斤幾兩,你家那刁蠻丫頭我不識得,我便賭個鳳求凰罷”。
    解九把手一拱,“既然八爺把另一個賭頭讓了我,那就多謝八爺請的酒了。”
    老八剛張羅著要寫字據,門口的小廝就把狗五迎了進來。
    “解九!”狗五的灰藍大褂前襟濕了一截,進門他也不見外,從桌上抄起個茶碗咕咚咕咚喝起茶來。
    “吆,五爺,稀客。”
    “你玩我,你說在茶樓等我的。”
    “怎著,去茶館還口渴,這是碰了水釘子了?”
    狗五沒空回話就擺擺手,明明沒說什麽話卻覺得口渴,解九說得沒錯,他這表妹有惹人的本事。
    老八開他玩笑“心火用茶哪能滅。”
    解九讓他交個底,“五爺,這是成還是不成啊?”
    狗五這才歇下氣來,起身抖了抖大褂,給解九做了個揖,“栽了栽了!不是給你介紹姑娘嘛!那姑娘潑了我一頭一臉的茶水!”
    “噯那不是,姑娘見到了茶水也有了。”解九料到這樣的反應,笑眯眯的伸手摸摸三寸釘,它舒服的打起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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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回府便堵了口氣在心裏,她這遠房表哥安得什麽心?承了她母親的托付來給她做媒,怎知介紹的是這麽個潑皮無賴。深不可測地壞到她頭上來,心念著等解九回來,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解九回府,姑娘白了他一眼沒吱聲,拎著手帕往臥房走,解九也沒叫住,笑著看著。這事旁人說不得,得她自個兒願意才行。
    今日連解府門口的小廝都覺得怪,怎著五爺主動要求通傳。納著悶去請他家主子,他家主子也很快就出府來。
    狗五壓低了嗓子跟解九說:“那姑娘什麽想法?”
    “沒想法。”
    狗五耍賴,“不管,你給我想辦法。你給我添的這個掛念,不能撂挑子不理。”
    “那……”解九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我時不常地去你府裏找找你,你也時不常地往外走走,別在府裏待著。”
    狗五真如他所說,三天兩頭地到解府來找人,解九不在,他就在解府一坐就坐上一天,總有跟姑娘見麵的時候。
    狗五雖然沒讀過書,世麵卻見得不少,年紀不大腦子還靈,總是知道許多姑娘不知道的事。
    他沒架子,跟誰都能講上兩句,端了碗茶在解府的花園,給解府的許多下人講些稀奇古怪的事。姑娘起初隻當沒聽到,後來聽得多了,竟也被他吸引過來。一來二去,也不知怎的,就變成了她一個人在聽他講故事。
    姑娘見多了世家公子,也有家世顯赫容貌出挑的。但那些都隻是灘中龍,比不得狗五是隻天上鳥。
    解九耳聽著狗五整日念叨著姑娘,眼見著姑娘每日早早梳妝打扮在花園裏等著,就知這媒多半是做成了。便也不再躲出去,日日等著狗五帶些新奇的東西來串門。他也不知狗五哪來那麽多新鮮玩意,很多是他留洋也沒見過的。狗五卻碰也不讓他碰,直奔著他家花園尋姑娘去。
    新鮮玩意也總有淘不到的時候,狗五又變著法兒地給姑娘做飯。解九調笑他,相識這麽多年也沒見他親手做過這麽多菜。
    狗五笑說:“湖南菜不比杭州菜清淡,吃不慣餓著了怎麽得了。”
    婚姻大事可別會錯了意,解九還是問了姑娘的想法,想傳個信兒給姑娘家裏去。
    姑娘矜持卻不扭捏,雖然心裏掛了狗五的好,有些話還是要問個明白的。
    兩人見麵向來是在解府的花園,孤男寡女,在屋裏說話不免會傳些閑話出來。狗五不想姑娘被人說閑話,姑娘也滿意他有分寸。可今日姑娘親自請狗五進了屋裏,給他斟了茶,關了門。
    當下隻他們兩個,姑娘也不嬌矜,直白地問出來:“你可中意我?”
    “中意。”
    姑娘也給狗五安了個心:“我也中意你。”
    狗五嘿嘿笑著,心裏甜絲絲地不知道說什麽,隻是伸了手想去拉一拉姑娘的,快碰到的時候又縮了回去。
    “我知道你是個土夫子,做的是玩命的買賣。你若肯放掉這買賣跟我到杭州去,我就嫁你。”姑娘說道。
    狗五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了兩個字“願意”。
    心意定了,解九這封信傳得也快。信裏還夾了一張狗五的照片,穿著夾襖也看起來清清瘦瘦,手裏還抱著隻狗。
    狗五知道姑娘家在杭州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饒是姑娘一再說了不讓他為了些俗事為難,他依舊很掛心,挑個日子設了小宴,請了解九來。
    “問杭州的規矩做什麽。她嫁來長沙,自然是遵著這邊的規矩辦。她不在意這些,你又向來是個沒規矩的,何必勞這個心呢?”
    狗五斟了杯酒給解九,沒把實話說出來:“又不費什麽力氣,我怎麽能讓她嫁得不如別人去?別人有的她也要有,這份風光體麵我還是給得起的。”
    狗五向是不愛裝大,既說了就是要做的,解九隻得順了他的意,講了些杭州的規矩,“這頓就算是我吃了你的做媒酒,之後你再請八爺給你問個吉。備個金釵給她戴上,挑個好日子找佛爺做個見證辦個傳紅”。
    他腦子轉得比旁人快上半分,請了這頓酒就去金鋪逛了三逛,最後還是空著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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