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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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仞雪山刺破蒼穹,千年不化的積雪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銀光,神廟簷角的銅鈴裹著寒風輕晃,卻未敢驚擾殿內靜坐的身影。
    月白一襲素衣鋪展在蒲團上,雙眼輕闔如斂翅的蝶,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周身縈繞著一層朦朧的光暈,像裹著月華織就的薄紗,連呼吸都染著清輝。
    絲絲縷縷的靈力從他周身溢出,在身側盤旋流轉,時而凝成瑩白的光點,時而化作遊弋的光帶。
    殿外風雪呼嘯,殿內光陰靜默,不知多少個時辰在靈力流轉中悄然流逝,直到他睫毛輕顫,終於緩緩睜開雙眸。
    周身奔騰的靈力驟然退去,光影如潮水般斂入體內,漸漸歸於平靜。
    那雙眸子深邃如藏著萬古寒潭,墨色瞳孔裏翻湧著未散的靈光,卻又深不見底。
    他垂眸看向自己修長的掌心,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縮,眉頭幾不可見地蹙起細紋。
    掌心凝聚的光暈比往日亮了數倍,細碎的光芒在指縫間流轉,可那抹璀璨卻未帶來半分欣喜,月白指尖微動,光暈隨著他的心緒輕輕搖曳。
    他比誰都清楚,以此刻的法力,想不費吹灰之力將那邪祟徹底吸收,怕是還差了點火候。
    退一步說,即便能僥幸吸收夜淵的殘魂,那人的本體仍在天界虎視眈眈,唯有恢複全盛法力才能與之正麵抗衡。
    更何況雙生蓮子的宿命羈絆,早已注定這場奪舍之路步步荊棘。
    指尖的光暈明明滅滅,映著他眼底驟然掠過的冷冽鋒芒。
    究竟要怎樣做,才能徹底將那人連根拔起,永絕後患?
    沉思間,指尖突然捕捉到一縷異樣的靈力波動,微弱卻清晰——是深海時空鏡傳來的震動。
    月白神色驟變,眼底的迷茫瞬間被警惕取代。他斂去掌心靈光,周身氣流一旋,素色衣袂在空氣中劃出殘影,下一秒已消失在空曠的神殿中,隻餘下簷角銅鈴在風雪裏繼續低吟。
    雪辰踏回據點時,足底碾碎的冰晶在晨光裏折射出細碎的冷光。
    他刻意挺直的脊背繃得像張拉滿的弓,唇邊甚至掛著慣常的淺笑,可那雙總是燃著星火的眼眸裏,卻藏不住半分頹唐。
    洞外巡邏的守衛們交換著眼神,握著長矛的指節不自覺收緊,誰都明白,求援的結果終究是不盡人意。
    誰又敢在這風口浪尖上蹚渾水呢?
    大陸從未有過這般詭異的難民潮,那些拖家帶口湧來的身影裏,雖多是麵黃肌瘦的老弱病殘,可絕望催生的悍勇遠比猛虎更可怖。他們能穿越千裏冰封來找神女庇佑,又怎會甘心被輕易驅散?
    雪辰想起那些緊閉的石門和冷漠的回絕,喉間泛起苦澀的鐵鏽味。
    更讓他如墜冰窟的是,剛踏入據點營地,就撞見最信任的部下將長矛狠狠砸在地上。
    “首領!弟兄們不是怕流血,可究竟要耗在這裏多久?” 粗糲的怒吼像冰錐紮進心口,那些昔日隨他出生入死的雄性,此刻眼底翻湧的不滿幾乎要溢出來。
    他們能在沙場上浴血衝鋒,卻耐不住日複一日守著方寸之地護佑神女;能坦然麵對刀光劍影,卻在難民潮的陰影下日漸焦躁。
    雪辰望著洞頂凝結的冰棱,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左手要護著汐語周全,右手要穩住部落人心,這無形的拉扯幾乎要將他撕裂成兩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洶湧的人潮與欲望麵前,竟渺小得如同風中殘燭。
    洞簾被掀開的瞬間,汐語正對著篝火縫補獸皮。
    那股濃得化不開的頹喪氣息撲麵而來時,她指尖的骨針 “叮”地落在皮毛上。汐語幾乎是踉蹌著撲過去,冰涼的指尖剛觸到他的手腕,就被那掌心的寒意刺得心頭一顫:“雪哥哥......”
    雪辰反手想回握她,卻在觸及她體溫的刹那收回手,隻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別擔心,借到些人手了。”他的聲音像被風沙磨過,沙啞得厲害。
    汐語剛要拉他到石床邊坐下,他卻輕輕抽回手,指腹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我先去忙。”話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洞外的風雪裏。
    空落落的掌心還殘留著他的涼意,汐語望著那道被風雪吞沒的孤寂背影,睫毛上不知何時凝了層水霧。
    洞外蒼鷹的唳鳴聲劃破長空,驚得簷角冰棱簌簌墜落。
    蒼鷹盤旋在據點上空,銳利的鷹眼掃過雪地裏忙碌的守衛,那些凍得發紫的臉頰上滿是疲憊,握著兵器的手在寒風裏微微顫抖。視線移向據點門外,黑壓壓的難民還在不斷湧來,像漲潮的海水般拍打著柵欄。
    鷹一褐色瞳孔裏憂色漸濃。
    萬獸城的調令申請已送出五日,老城主的回信卻遲遲未到。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還暗自竊喜,城主沉睡時正好能多些時間陪在汐主子身邊,此刻卻恨不得立刻飛到雪山冰窟,將城主喚醒。
    風卷著雪沫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就像這搖搖欲墜的局勢,讓人喘不過氣來。
    一月流轉。
    雪域深處的寒風依舊裹挾著碎雪,在連綿的雪峰間呼嘯穿梭。
    無人知曉,在終年不化的冰川腹地,藏著一處被歲月遺忘的冰窟——這裏的冰棱如水晶雕琢的森林,每一寸都凝結著千年的寒氣,在寂靜中泛著剔透的光澤。
    冰棱最粗壯的那株深處,一團濃鬱的墨色靜靜蟄伏。
    那黑色並非死寂的暗,而是流動著金屬光澤的幽,在冰層包裹下若隱若現,仿佛沉睡的暗夜精靈。
    當第一縷晨光艱難地穿透冰窟頂部的縫隙,如碎金般灑落在冰棱上時,那些墨色突然泛起細碎的波光——原來那是一條巨蛇的鱗片,每一片都像被寒鐵淬煉過,在微光中流轉著冷硬的光澤。
    “唰——”
    兩道豎瞳驟然睜開,如同兩柄淬了冰的匕首刺破黑暗。
    那瞳孔裏沒有絲毫溫度,隻有亙古不化的冷冽,仿佛能凍結周遭的空氣,讓誤入此地的生靈瞬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