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斯看來，以1961年一個偏僻農村的條件，想要造出能精密鑄造子彈的高溫爐，無異於癡人說夢！
    陳誠卻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打斷了黎斯的話，他心中有數。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目光掃過眾人驚疑不定的臉，“放心，我說的不是什麽現代高爐。”
    他頓了頓，隨即莞爾一笑。
    “我……嗯，我曾經見過一種簡化的土高爐，利用本地材料就能搭建。雖然溫度和效率比不上正規高爐，但隻是用來熔化黃銅，鑄造這種老式步槍的子彈殼，足夠了。”
    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剛才的震驚和一絲不確定。
    陳誠那句“自己砌一個溫度夠的爐子出來”的餘音，仍在眾人耳邊回蕩
    盡管心頭疑雲密布，甚至覺得這比打跑王德才那夥人還要異想天開，但經曆過剛才那一幕幕，知青們對陳誠已經滋生出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誠哥，需要啥材料，你盡管吩咐！”張銘軒第一個表態，眼神堅定。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將信將疑也好，破罐破摔也罷，總得試試。
    陳誠點了點頭，簡明扼要地報出了一係列東西：“黏土，越多越好，要純淨些的；河沙；碎石子；還有，去各家各戶問問，有沒有燒壞的陶罐瓦罐碎片，都收集起來。”
    這些東西在村裏不算稀罕，眾人雖然不明白具體用途，但還是立刻分頭行動，硬著頭皮去張羅了。一時間，沉寂的空地上又恢複了些許忙碌。
    與此同時，幾十裏外的鄰村。
    “砰！”
    一隻豁了口的粗瓷碗被狠狠摜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德才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瞳孔裏布滿了血絲和無法遏製的怒火。
    旁邊幾個手下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喘。
    “陳誠！他娘的陳誠！”王德才咬牙切齒，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子狠戾。
    “這口氣，老子咽不下！不把他扒層皮，老子就不姓王！”
    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那種前所未有的羞辱，還有那兩杆被硬生生搶走的獵槍！
    “老大……”一個手下咧著嘴，滿臉苦澀，小心翼翼地瞟了王德才一眼，“咱們……咱們還去找他麻煩？”
    另一個也忍不住附和：“是啊老大，那姓陳的邪門得很！身手厲害不說，他那些知青兄弟手裏家夥什可不少，看著比咱們的獵槍還猛……”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而且，咱們現在連槍都沒人家多了，硬碰硬……劃不來啊。”
    剩下的人雖然沒吭聲，但臉上的表情顯然都是讚同的。
    那黑洞洞的槍口帶來的恐懼，還深深烙印在他們心裏，陳誠那鬼魅般的身手，更是讓他們想起來就兩腿發軟。
    “沒槍？”王德才猛地轉頭，猩紅的眼睛掃過眾人，臉上浮現一絲猙獰的冷笑，“沒槍，就去搞槍！”
    他猛地站起身，不顧身上還在隱隱作痛的傷處，大手一揮。
    “都跟我走！去鎮上！”
    幾個手下不明所以，但看著王德才那不容置疑的架勢，也隻能跟上。
    鎮子不大，但五髒俱全，王德才輕車熟路地帶著幾個心腹，鑽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來到一扇不起眼的木門前，有節奏地敲了三下。
    片刻後，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露出一張瘦削精明的臉，小眼睛滴溜溜一轉，看清是王德才，嘴角撇了撇。
    “喲，王隊長，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開門的是鎮上有名的槍販子，人稱周濤。
    王德才也顧不上寒暄，開門見山：“周濤，給我搞幾把駁殼槍，要快！”
    周濤聞言，嗤笑一聲，把門拉得更開些，倚在門框上，上下打量著王德才狼狽的模樣。
    “我說王大隊長，你這口氣可不小啊。駁殼槍？你當是大白菜啊，說要就要？那玩意兒金貴著呢，我這兒也沒幾把好的，都是壓箱底的寶貝。”
    他的目光落在王德才空蕩蕩的肩膀上，以及他身後幾個手下同樣兩手空空的樣子，眸子裏露出一絲疑惑。
    “不對啊，王隊長，我記得前段時間才賣給你三杆好獵槍，怎麽著？這麽快就用完了？還是……”他拖長了語調，“又看上新家夥了？”
    提到獵槍，王德才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強壓著火氣，悶聲悶氣地擠出一句：“別提了！在隔壁村栽了！媽的，碰到個硬茬子！”
    “哦？”周濤頓時來了興趣，小眼睛裏精光一閃，“隔壁村？那裏能有什麽硬茬子？把你王隊長都給……”
    “一個叫陳誠的小子！”王德才恨恨地吐出這個名字，“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邪乎得很！不光搶了我兩杆獵槍，他娘的，他手底下那幫知青，人手一把駁殼槍！少說也有七八條！”
    “什麽？！”周濤臉上的譏諷瞬間消失，麵色帶上了震驚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七八條駁殼槍？！你沒看錯？！”
    在這個年月，駁殼槍可是稀罕物，威力大，身份象征，尋常人有一把都了不得，七八條？那簡直是一筆橫財！
    周濤的心思立刻活絡起來。
    這王德才吃了癟，肯定想著報複，而那個叫陳誠的小子，手裏居然有這麽多好東西……
    他眼珠一轉，臉上重新堆起笑容，但那笑容裏多了幾分算計：“王隊長，不是兄弟不幫你，實在是這駁殼槍不好弄。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我可以先借你幾把撐撐場麵。但是，事成之後，你得想辦法從那姓陳的手裏，給我弄三把駁殼槍過來！記住，是要好的！”
    王德才此刻正被怒火和複仇的念頭衝昏了頭腦，哪裏還會仔細考慮其中的風險和周濤的算計。
    一聽有槍，能找回場子，立刻拍著胸脯應承下來。
    “沒問題！隻要能收拾那小子，別說三把，五把我都能給你弄來！”
    “好！夠爽快！”周濤臉上的笑容更盛，轉身進了屋，窸窸窣窣搗鼓了一陣，很快拎著三把用油布包裹的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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