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山一直緊張地觀察著鐵拐李的表情，見他突然僵住，然後臉色越來越紅，呼吸也粗重起來，不由得心裏“咯噔”一下。
    完了！這下老李怕是真的氣炸了！
    也不是說李振山有多害怕鐵拐李生氣，畢竟他好歹也是總堂主。
    隻是鎮子上有些東西隻有鐵拐李有這個本事做出來，這也是為什麽其他鐵匠都排擠鐵拐李的原因。
    “老李？老李？”李振山小心翼翼地湊上前，試探著問，“這……這圖紙……畫得……怎麽樣啊？是不是……氣著你了？”
    李振山見老李臉色紅得嚇人，呼吸都急促起來了。
    李振山心裏直打鼓，完了完了，這下徹底把老李頭給惹毛了！
    他搓著手，陪著笑臉輕聲道：“老李，老李？你……你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啊！這年輕人不懂事，圖紙畫得不好，你多擔待，多擔待……”
    誰知鐵拐李猛地轉過頭，眼睛瞪得溜圓，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李振山：“氣？老李你說啥胡話呢？我、我老李氣什麽？！”
    他此刻的心情，豈止是不生氣，簡直是激動得快要蹦起來了！
    這圖紙……這圖紙簡直是寶貝啊！
    李振山徹底懵了，下意識地反問：“啊？不氣？那……那這圖紙……不是畫得……狗屁不通，惹你老生氣了嗎？”
    他實在無法理解，剛才鐵拐李還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怎麽轉眼就變了？
    “放屁！！”鐵拐李粗聲粗氣地打斷，唾沫星子都快噴李振山臉上了。
    他寶貝似的將圖紙又舉到眼前，指著上麵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標注，言語間帶著前所未有的亢奮。
    “什麽狗屁不通！這他娘的是天才的設計！精妙！簡直是精妙絕倫！你看看這風口的角度！還有這爐膛的弧度！這……這簡直是把火往極致裏用啊！不僅可行，而且……而且比老子想過的所有土法子都高明！簡潔！高效！這小子……他是個鬼才！”
    李振山被鐵拐李這180度的大轉彎給震得暈頭轉向。
    剛才還斬釘截鐵地說全鎮鐵匠都弄不出什麽簡易高爐，現在怎麽就“可行”、“高明”、“天才”了？
    他呆呆地看著鐵拐李，又看看旁邊依舊雲淡風輕的陳誠，腦子徹底宕機。
    “你自己看！”鐵拐李見李振山還是半信半疑的模樣，激動地把圖紙塞到他手裏，“你不是也經常找我打模具嗎？你也看看，這設計，是不是神了！”
    李振山經常找鐵拐李打製些零件模具，為了溝通方便，也學著看過一些簡單的圖紙，基本的構造還是能看懂一些的。
    他將信將疑地低頭看去。
    隻一眼，李振山的表情就凝固了。
    隨即，他的嘴巴越張越大，眼睛裏同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結構清晰，標注精準，比例協調……這些也就算了，關鍵是幾處連接和受力點，還有那個風口的設計，完全顛覆了他對土爐子的認知！
    雖然隻是簡單的鉛筆線條，但每一個細節都透著一股專業和老練，甚至有幾處標注的替代材料方案，更是考慮得周全無比，簡直是奇思妙想！
    這……這真的是那個看起來滿是補丁的年輕人，在半個小時內，用半截鉛筆頭畫出來的？
    這腦子是怎麽長的？！
    李振山拿著圖紙的手也開始微微發抖，他抬頭看向陳誠，眼神裏充滿了敬畏和不可思議。
    就在兩人震驚得無以複加之時，陳誠微微一笑，打破了院子裏的沉寂，目光落在鐵拐李身上：“李師傅，圖也看了，這單子，你老接，還是不接？”
    “接！怎麽不接！必須接！”
    鐵拐李猛地一拍大腿，瘸腿都差點站不穩，他雙眼放光地盯著陳誠，這可是他見過最好的圖紙了，要是來打鐵的人圖紙畫的有陳誠一半好，他都能省不少力氣。
    “隻要材料湊手，老子保證給你弄出來！娘的，要是真能弄出這種爐子，以後誰還敢說我鐵拐李隻會打鋤頭鐮刀？光是這手藝，上門求我的人都得排隊！”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憑借這簡易高爐揚名立萬的一幕了，此刻一張臉激動得通紅。
    “那李師傅就準備準備吧。”陳誠點點頭，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要知道，現在能畫出這種圖紙的人，不可能出現在這種窮鄉僻壤之中，也多虧是他前世有些見勢，好奇那高爐，這才記下了圖紙。
    鐵拐李臉上的激動瞬間褪去幾分，又開始搓著那雙布滿老繭和燙傷疤痕的手，麵露難色，支支吾吾地：“這個……準備是能準備，就是……”
    陳誠眉頭微挑：“就是什麽？缺人手？還是缺地方？”
    旁邊的李振山歎了口氣，適時地低聲解釋道。
    “陳老弟，不瞞你說，老李這……手藝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可你看他這院子就知道了，平時接的都是些修修補補的小活計，賺不了幾個活錢，勉強糊口。”
    “家裏……實在沒什麽積蓄，造這爐子，光買那些耐火的材料、還有像樣的鋼材什麽的，就不是一筆小數目啊……他，他怕是囊中羞澀，拿不出這筆本錢。”
    “嗨！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
    陳誠恍然，隨即毫不在意地一擺手，話語裏透露出輕鬆的意味。
    “原來是錢的事。材料錢，我來出。李師傅，你隻需要把你的本事拿出來，然後帶我去買合適的材料就行，工錢另算。”
    這話一出，鐵拐李和李振山都愣住了。
    “這……這怎麽好意思……”鐵拐李黝黑的老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
    “活兒還沒幹呢，哪能讓你先掏錢……”
    “就這麽定了。”陳誠莞爾一笑，眾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堅定，鐵拐李也不好再拒絕，隻得答應下來。
    “我需要這爐子，而且越快越好。李師傅，帶路吧，我們現在就去買材料。”
    李振山見狀，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大忙了，而且看陳誠這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像是隨便說說，便開口道。
    “既然這樣，陳老弟，老李，我堂口那邊還有點急事要處理，就先告辭了。爐子的事，就拜托你們了！成了之後，可得讓我第一個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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