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拿著那幾張設計稿，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眼神從疑惑變成了若有所思。
    “小李，你這些想法確實不錯，但是…”老孫放下圖紙，指了指窗外的倉庫，“你看到了嗎？那裏麵堆了三萬多件勞保服，還有五千多套工裝。這些東西不處理掉，別說轉型，連下個月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李明早就料到了這個問題，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那座灰色的倉庫建築：“廠長，您給我三天時間，讓我去倉庫看看。也許這些積壓的貨品，正是我們轉型的突破口。”
    “突破口？”老孫搖搖頭，“小李啊，那些勞保服都是去年的款式，現在連收廢品的都不要。你能有什麽辦法？”
    “試試看總沒壞處。”李明轉身，眼中閃爍著某種光芒，“如果我能把這些貨清掉，您就讓我按照這些設計稿來改造生產線，怎麽樣？”
    老孫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點頭：“好，三天時間。但是小李，別抱太大希望。”
    第二天一早，李明就鑽進了倉庫。這個占地兩千多平方米的倉庫裏，貨架上堆滿了各種滯銷的服裝。勞保服、工裝褲、廠服…每一件都代表著工廠曾經的輝煌，現在卻成了沉重的包袱。
    李明仔細檢查著這些貨品，突然，他在倉庫深處發現了一批特殊的麵料——深藍色的粗布，質地厚實，手感粗糙但很結實。
    “這不是做勞保服的料子嗎？”倉庫管理員老王走過來，“這批料子質量特別好，就是顏色單一，做不了什麽花樣。”
    李明撫摸著這些布料，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想起了港台電影裏那些明星穿的牛仔褲，想起了街頭年輕人對這種服裝的熱愛。
    “老王，這些布料還有多少？”
    “差不多有一萬米吧，當初是準備做高檔勞保服的，結果訂單取消了。”
    李明眼睛亮了：“夠了，絕對夠了！”
    他立即跑回辦公室，找到老孫：“廠長，我需要調用十個熟練工人，還需要借用文化宮的設備。”
    “文化宮的設備？你要幹什麽？”
    “您相信我，三天後您就知道了。”
    接下來的兩天，李明幾乎沒有離開過車間。他親自指導工人們將那些深藍色粗布改造成牛仔褲的樣式。沒有專業的洗水設備，他就讓工人們用粗砂紙打磨，製造出做舊的效果。沒有銅扣，他就用普通的金屬扣代替。
    車間主任老張看著這些奇形怪狀的褲子，搖頭歎氣：“小李啊，這些褲子能賣得出去嗎？看起來怎麽這麽奇怪？”
    “老張，您就等著看吧。”李明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這種風格。”
    第三天傍晚，李明從文化宮借來了一台29寸彩色電視機和一台錄像機，在工廠門前的小廣場上搭起了簡易的觀影區。
    “這小子要幹什麽？”工人們議論紛紛。
    “聽說要放電影。”
    “放電影賣什麽？”
    天色漸暗，李明打開電視機，插入錄像帶。劉德華那張英俊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天若有情》的經典片段開始播放。
    很快，廣場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工廠的工人、附近的居民、路過的年輕人，都被這免費的電影吸引過來。
    就在大家看得入神的時候，李明悄悄地讓幾個工人穿上了自己製作的牛仔褲，混在人群中。
    “哎，你這褲子挺特別的，哪買的？”有人注意到了。
    “就是工廠新做的，挺舒服的。”
    “多少錢？”
    “不貴，三十塊。”
    在那個年代，三十塊錢確實不是小數目，但是看著電影裏劉德華的瀟灑造型，再看看這些牛仔褲的樣式，不少年輕人都動了心。
    “我要一條！”
    “我也要！”
    李明適時地出現了：“大家別急，我們廠新推出的牛仔褲，限量供應。今晚看電影的朋友，可以享受特價，二十五塊一條。”
    人群一下子沸騰了。那個年代，能穿上一條像港台明星一樣的牛仔褲，絕對是時尚的象征。
    第一晚，李明就賣出了一百多條牛仔褲。第二天，消息傳開了，更多的人湧向工廠。
    “聽說這裏有賣港台明星同款的褲子？”
    “是啊，我昨天看了，確實挺像電影裏的。”
    連續三個晚上，李明都在廣場上放電影賣牛仔褲。《英雄本色》、《倩女幽魂》、《天若有情》…每一部電影都讓年輕人們心潮澎湃，也讓他們更加渴望擁有同樣的時尚裝備。
    一周後，一萬米布料製作的兩千條牛仔褲全部售空，李明淨賺了三萬多塊錢。
    老孫看著賬本上的數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李，你這是怎麽做到的？”
    “廠長，這就是市場。”李明擦了擦手上的泥土，“消費者要的不是便宜的勞保服，而是能讓他們感覺時尚、有個性的服裝。我們要做的，就是滿足他們的需求。”
    “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們開始真正的轉型。”李明拿出那幾張設計稿，“老板褲、格子夾克、連衣裙，還有我剛才想到的新款牛仔褲。我們要讓這個工廠成為整個地區最時尚的服裝製造基地。”
    老孫點點頭，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希望的光芒：“好，我支持你。不過，你需要更多的幫手。”
    “我正有此意。”李明笑了笑，“我計劃從工人中選拔一些形象好的男女，組建一支模特隊。讓他們穿著我們的服裝去各個商場、街頭展示，這樣比任何廣告都有效。”
    “模特隊？”老孫有些擔心，“這些工人能行嗎？”
    “試試就知道了。而且廠長，我聽說您女兒是學服裝設計的？”
    老孫的表情有些複雜：“是啊，小雅剛從省城的紡織學院畢業，正在找工作。不過她的想法比較…傳統。”
    “那正好，我們需要專業的設計師。”李明眼睛一亮，“您看能不能讓她來幫忙？”
    “這個…我可以問問她的意見。”
    孫雅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來到工廠的。
    她穿著一套米色的職業套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裏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從她踏進廠門的那一刻起，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