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街道。
    泛著濕漉漉的光澤，路燈在水窪中投下搖曳的倒影。
    梧桐樹葉上殘留的雨滴不時墜落，發出清脆的"滴答"聲。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氣息，卻無法衝淡我們之間凝重的氛圍。
    天上突然探出個月亮，我望著沈如月被月光勾勒的側臉，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你這次……到底為什麽會來杭州？"
    她停下腳步，皮鞋碾過一片落葉，發出細微的碎裂聲。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細密的陰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我說為了你……你信嗎？"她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在我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外套下擺。"什麽意思？"喉嚨發緊，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
    "沒什麽意思。"她轉過身，路燈的光暈染在她的輪廓上，給她鍍上一層朦朧的金邊。"你說今天晚上要和我談談，就是這件事嗎？"
    "這是……其中之一吧。"我回道。
    她點了點頭，發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光澤。"你就這麽想知道？"
    "嗯。"我深吸一口氣，雨後清涼的空氣灌入肺部，"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突然輕聲笑了起來，笑聲裏帶著幾分苦澀，"我剛才都已經告訴你了……真的是為了你。"
    我頓時感到一陣煩悶，腦海中閃過今晚在包廂裏的畫麵——唐總肥厚的手掌搭在她的大腿上，她強顏歡笑的模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那你在包廂的那些事也是為了我嗎？"聲音因為壓抑的怒火而變得嘶啞。
    她平靜地注視著我，眼神深不見底。"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年少有為嗎？"停頓了一下，抬手將一縷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但這個社會其實是很複雜的，很多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所以你用這種方式，隻是為了讓我升職加薪？"我的聲音陡然提高，驚飛了樹梢上棲息的夜鳥。
    "不是還有那100萬嗎？"她的語氣依然平靜，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我的心髒。怒火瞬間燒毀了理智，我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樹幹上，粗糙的樹皮刮破了指關節。
    "你……你他媽真是個蠢貨！"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老子根本不稀罕！"
    樹影在她臉上搖曳，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隻聽見她冷笑一聲："你才是個蠢貨。"聲音突然變得激動，"你知道每天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工作的人有多少嗎？比你勤奮的人多的是，比你努力的人更多，比你聰明的人也多的是。"
    夜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幾縷發絲粘在微微泛紅的眼角。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什麽？"我向前一步，鞋尖幾乎碰到她的高跟鞋，"明白像你一樣，為了錢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嗎？"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嘴唇微微顫抖著，在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咬牙切齒地說，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個令人作嘔的畫麵。胃裏頓時翻湧起一陣酸澀，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疼痛。
    夜風突然變得凜冽，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你以為我願意嗎？"雙手無意識地抱緊了胳膊，"我已經和你說過了，這個世上有太多的事，由不得你。"
    "那我也不會讓你為了我……"話到一半突然哽住，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我狠狠一腳踢向旁邊的樹幹，沉悶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樹影晃動，驚起幾隻棲息的麻雀。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白霧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又消散。"你真的以為你兢兢業業，靠著自己的努力二三十年，就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嗎？"
    "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想要什麽？"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發梢還殘留著雨水的濕氣。
    她頓時冷笑一聲，月光下的麵容顯得格外冷峻。"哼，這個世界從來就逃不了名和利。"手指輕輕敲擊著路邊的欄杆，發出有節奏的輕響，"人性就是如此。每個人想要的，到頭來都是需要錢的。"
    "我不需要！"我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像是在應和著我的憤怒。
    她輕蔑地看著我，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那是因為你剛畢業，你還什麽都不懂……說句難聽的，你現在和小孩子幾乎沒什麽區別。"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難道心甘情願為了錢跪在地上，才叫做成熟嗎？"我向前逼近一步，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那我寧願幼稚一輩子！"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滿是委屈，"我不想再和你費口舌了。"轉身時衣角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我們根本沒辦法溝通。"
    "那就不要溝通了！"我賭氣地說道，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而有些破音。
    她當即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高跟鞋踩在水窪裏，濺起細小的水花。月光將她的背影拉得很長，那道影子在地上扭曲變形，像是我們之間已經扭曲的關係。夜風吹起她的衣擺，露出纖細的腰線——似乎比從前消瘦了不少。
    我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大喊一聲："等一下！"
    她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終是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
    我深吸一口氣，雨後清涼的空氣灌入肺部，讓發熱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想告訴你的是……"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我需要的從來不是名和利。"
    一片梧桐葉從枝頭飄落，打著旋兒落在她腳邊。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但還是沒有回頭。
    "而……是你。"
    最後兩個字輕得像一聲歎息，消散在夜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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