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帶著機場特有的金屬與燃油氣息，掠過我們的衣角。
    馬悅悅的發絲被風撩起，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幾縷碎發不安分地在她臉頰邊舞動，像是想要撫慰她即將破碎的心。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咖啡香和行人匆忙間留下的香水味，遠處廣播裏機械的女聲正在播報航班信息，推著行李車的旅客從我們身邊匆匆走過，卻無人駐足留意這場即將上演的離別。
    我將手伸向口袋，指尖觸碰到煙盒冰涼的金屬邊緣。掏煙的動作緩慢而沉重，仿佛手中拿著的不是香煙，而是一把審判自己的利刃。
    打火機的火苗在風中搖曳，我不得不攏起手掌護住它，火光映照出我幹裂的嘴唇——短時間內抽了太多煙，嘴唇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皮。
    馬悅悅的眼神中滿是不安，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落寞。她微微仰頭看著我，陽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在眼瞼投下一小片陰影。"你到底想說什麽？"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風吹散。
    我深深歎了口氣，煙灰隨著這個動作簌簌落下："沈如月……她懷孕了。"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湖麵。馬悅悅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她的眼睛瞬間睜大，瞳孔在陽光下收縮成兩個小黑點："她懷孕了？"聲音裏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我怔怔地點點頭，香煙在指間燃燒，煙灰越積越長："已經一個半月了。"我的喉嚨發緊，"就是她第一次來杭州找我的時候......"
    "尤娜娜剛才和你說的？"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
    "對，我也是才知道。"我的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我們就這樣愣在原地，周圍的喧囂仿佛突然遠去。時間似乎被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遠處一架飛機轟鳴著衝上雲霄，那聲音卻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馬悅悅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將那件淺藍色襯衫揉出了一道道褶皺。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開口，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那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不能丟下她不管，畢竟......"我欲言又止，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香煙已經燒到濾嘴，燙到了我的手指，我卻渾然不覺，"所以……我打算留在北京。"
    馬悅悅的眼神瞬間暗淡下來，像是有人關掉了她眼中的燈。微風再次吹亂她的頭發，幾縷發絲粘在她濕潤的眼角，更顯得這一幕無比荒誕。她的嘴唇微微發抖，卻倔強地抿成一條直線："你已經……想好了……是嗎？"
    我認真地點點頭，香煙的灰燼落在地上，被風吹散："我知道道歉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對不起。"這三個字蒼白無力，卻是我此刻唯一能說出口的話。我像個等待審判的罪人，低著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馬悅悅的眼眶漸漸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深深呼吸了幾口氣，胸口劇烈起伏，像是溺水的人在努力獲取氧氣："所以你現在是想要分手……對嗎？"
    這個問題像刀子般刺進我的心髒。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過了許久，才艱難地點了點頭，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用盡了我全部的力氣。
    我看到她的手指緊緊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節紅彤彤的。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像風中搖曳的蘆葦。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我能清晰地看到一滴淚水終於掙脫束縛，順著她精致的臉頰滑落，在下巴處懸了片刻，最終滴落在地麵上，留下一個深色的圓點。
    我想要抬頭看她，卻沒有勇氣。突然，幾滴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溫熱而濕潤。我下意識以為下雨了，卻發現天空依然晴朗。心髒猛地一緊，我小心翼翼地抬起目光，卻在看到她的臉後瞬間心如刀絞。
    淚水早已布滿她的臉頰，睫毛膏暈染開來，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黑色痕跡。她的眼睛紅得厲害，眼神中盛滿了失望和不堪，那種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讓我的胃部一陣絞痛。
    "你可以……抱抱我嗎？"她哽咽著問道，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看著她眼中的脆弱，我愧疚地將她擁入懷中。她死死地抱住我，力道大得幾乎讓我窒息。
    我能感覺到她的淚水浸透了我的襯衫，溫熱的濕意貼在皮膚上，像是一種無聲的譴責。我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這個動作卻像是打開了某種閘門，她終於嚎啕大哭起來，整個身體在我懷中劇烈顫抖，哭聲壓抑而痛苦，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哭出來。
    我聞著她發間熟悉的茉莉香氣，手指輕輕梳理著她的長發。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哭聲漸漸變小，變成斷斷續續的抽泣："我會想你的。"她的聲音因為哭泣而沙啞。
    這句話讓我眼眶發熱，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過了半晌，我才擠出一個聲音："我也會的。"
    她突然破涕為笑，那個笑容在淚水中顯得格外脆弱："嗬，沒想到……我們還是分開了。"可笑容還沒完全綻放，就被新一輪的哽咽淹沒，淚水再次決堤而下。
    我下意識地伸手想為她擦去眼淚，她卻猛地轉身，用低沉的聲音說："我不想你看到我哭的樣子，很醜。"她深吸一口氣，"我想讓你一直都記得我漂亮的樣子。"
    "我......"我剛想開口，卻被她打斷。
    "那我走了。"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等以後……你有機會去成都……我請你喝酒。"
    我還想說些什麽，道別的話、道歉的話、解釋的話，全都堵在喉嚨裏。她卻已經毅然邁開步子，朝著航站樓走去。陽光將她的背影拉得很長，那個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如此孤獨。
    我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我像個劊子手，親手斬斷了這段感情，卻還要眼睜睜看著受害者獨自離去。
    "悅悅，你等一下！"我突然大喊，聲音在嘈雜的機場格外突兀。
    她的腳步猛地頓住，肩膀明顯顫抖了一下。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淚，然後微微轉過頭，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淚痕閃閃發光："怎麽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機場特有的混合氣味湧入肺部，帶著一絲苦澀。
    "要不……你也別走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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