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科舉前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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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假愣住了,殿內的群臣也一片嘩然。讓魏國效仿秦國辦科舉?這簡直是要動公族大夫的根基——要知道,魏國的朝堂上,連一個縣令的職位,都要由宗室子弟世襲。
“效仿秦國?”公族大夫們異口同聲地反對,“咱們是姬姓後裔,豈能學西戎的蠻法?”
魏子原望著他們,忽然笑了,笑聲裏帶著無盡的疲憊:“姬姓後裔?去年秦軍攻占代郡時,代王嘉也是這麽說的。可秦軍的鐵劍,不管你是不是姬姓。如今秦國的科舉,就像一把鐵劍,咱們躲不過去,隻能學著怎麽用——否則,將來朝堂上,怕是連爭論的人都剩不下了。”
七月的陽光穿過殿頂的藻井,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魏王假望著那些反對的公族大夫,又想起那些奔向鹹陽的士子,忽然覺得喉嚨發緊。他最終揮了揮手,聲音輕得像歎息:“便依魏相所奏吧。告訴那些貢生……若真能考中,別忘了自己是魏人。”
魏子原領命退下時,夕陽正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想起鹹陽學宮的那封密信裏,太子忌最後寫道:“父王,兒臣今日見秦國新鑄的巨舶下水,船上工匠有一半是韓、趙遺民——他們說,在哪做工都是做工,能吃飽飯、受尊重,便在哪紮根。”
一陣熱風從函穀關的方向吹來,帶著鹽鐵與墨香的氣息。魏子原知道,魏國的朝堂或許還能在禮法與現實間掙紮幾日,但那些背著書篋走向鹹陽的腳步,早已在七月的大地上,踩出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八月初的鹹陽,像被扔進了熔爐。城南貢院的夯土聲震得地麵發顫,工匠們赤著膊,黝黑的脊梁上汗珠滾滾,一錘下去,黃土與汗水混成團,在新拓的東院圍牆上印出深色的斑痕。
不遠處的街巷裏,往來士子的腳步聲織成一張密網,書篋裏的竹簡碰撞著,發出“嗒嗒”的脆響,竟蓋過了樹梢的蟬鳴——那蟬聲本已聒噪得讓人煩躁,此刻卻被這更密集的聲響壓得沒了底氣。
呂雉站在貢院正廳的大案後,案上的考生名冊堆成了小山,竹簡的邊緣被日光曬得發脆。她的指尖輕輕拂過最上麵一本,“韓·張倉”三個字的朱筆小注還帶著墨香——那是她昨日特意標注的,聽說這位韓國土子精通律法,曾在新鄭的舊官署抄錄過典章。指尖劃過之處,留下淡淡的汗痕,她抬手抹了把額角,才發現鬢角的碎發早已被汗水濡濕,緊緊貼在臉頰上,像層濕紙。
案角的銅壺滴漏裏,清水已積了半壺。呂雉望著那緩慢下沉的浮箭,才驚覺從清晨卯時到此刻,她竟連一口茶都沒顧上喝。案邊的粗瓷碗裏,茶水早已涼透,碗底沉著幾片幹癟的茶葉,像她此刻緊繃的心弦。
“吱呀”一聲,正廳的木門被推開,一股帶著塵土味的熱氣湧了進來。左丞相隗狀掀著袍角走進來,他剛從東院工地回來,官服的下擺沾著些黃泥土,連帶著身上的氣息都帶著夯土的腥氣。聽到動靜,呂雉連忙放下名冊起身,袍角掃過案邊,帶起一陣細小的紙塵。
“不必多禮。”隗狀擺了擺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然是在烈日下喊了許久,“西院的號舍清點得如何了?”
呂雉拿起手邊一本冊子遞過去,冊子裏夾著幾張號舍的草圖,用朱砂標出了隔板的位置:“回丞相,西院三百間號舍已全部清點妥當。每間三尺見方,按您先前的吩咐,加了一寸厚的木隔板,既能隔開鄰座,又能擋風。牆角還開了四寸見方的小窗,雖說暑氣難散,但至少能透些風——去年三月首考時天涼,今年九月開考正值秋老虎,可不能讓士子們在裏頭悶出病來。”
隗狀接過冊子翻了兩頁,目光落在草圖上“小窗距地麵五尺”的標注上,嘴角微微動了動:“考慮得細致。”他隨手翻到考生名冊,指尖在“楚·鍾離眜”的名字上頓了頓,那裏有呂雉用朱筆寫的小字:“善算,曾為楚營糧官,算過軍糧轉運,誤差不超十石”。
“連這些都查了?”隗狀抬眼看向呂雉,眼裏帶著幾分讚許,“看來你這幾日沒少熬夜。”
呂雉笑了笑,“這些外鄉士子的底細,總得摸清楚些。鍾離眜在楚營時就因算學出眾被項燕賞識,後來因是庶民出身不得升遷,才投了咱們的科舉。這般人才,若是因為咱們考務疏漏誤了前程,豈不可惜?”
隗狀點點頭,指尖又移到“魏·劉盛”的名字上,眉頭微蹙:“今年列國士子來得太多,魏國就占了三成,還有不少是大梁太學出來的。這些人寫慣了魏地的蝌蚪文,若是答卷時字體雜亂,閱卷官辨認不清,難免有失公允。”
“臣也想到了這點。”呂雉從案頭抽出一卷麻紙,上麵用工整的秦隸寫著《考務須知》四個大字,“這是臣前幾日讓人編的,從答題需用秦隸、策論要分‘引論正論結論’三段,到號舍裏不得攜帶食物、燭火,都寫得明明白白。昨日已讓吏卒分發給各客棧的考生,還在貢院門口貼了抄本,讓他們提前熟悉。”
她頓了頓,拿起其中一條“卷麵汙損者扣半分”的注解說:“去年有個土子,答卷時不小心打翻了墨汁,哭得差點暈過去。今年提前說清楚,既是提醒,也是寬心——至少他們知道,規矩擺在明處,不是咱們故意刁難。”
隗狀正要點頭,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禮文司司長淳於越掀著袍角走進來,他的臉色比外麵的日頭還要紅,花白的胡須上沾著些汗珠子,一進門就對著隗狀拱手,語氣裏帶著幾分焦灼:“丞相大人,出事了!”
呂雉連忙給淳於越遞過一碗涼水,他接過一飲而盡,粗瓷碗被他攥得咯咯響:“今年來的學子實在太多了!原以為擴了貢院就夠,誰知連帶著鹹陽城的客棧都住滿了!城南的‘迎客棧’前日就開始在院裏搭草棚,昨日連城西的破廟都被士子們占了,鋪著草席就睡——咱們先前蓋的那兩百間臨時宿舍,今早清點時,已經擠進去三百多人,連過道裏都堆著書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