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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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遠鏡裏,最後一縷夕陽從主艦的桅杆頂端滑過,在黝黑的木料上留下道暖金色的光痕。贏無憂放下鏡,對周尋道:“讓船長們沿著楚地海岸線南下,越往南氣候越熱,越可能找到我要的作物。就算一時找不到,也要把沿途的島嶼、洋流記下來——總有一天,我要讓這些東西,都種進關中的田地裏。”
    周尋低頭應:“屬下記下了。”
    蘭兒這時上前一步,遞上塊油布包著的竹簡:“公主,這是您要的物資清單,昨日剛從船塢送來的。”
    贏無憂接過,展開看了看。上麵用朱砂標著:“水性兵三千選自渭水水師),醫者二十擅治刀傷、瘴氣),幹糧兩年量含菽、麥、醃魚),豆種百石……”
    “嗯,”她點頭,目光停在最後一行,“《六國異物誌》的抄本帶上了?”
    “帶上了,”翠兒回道,“就是您特意標紅的那幾頁——‘嶺南有木棉,絮如鵝毛,可禦寒’,還有‘越地有稻,一季三收’,都發放到各船了。”
    正說著,遠處傳來馬蹄聲。一個內侍騎著快馬奔上崖,翻身下馬時差點被碎石絆倒,手裏緊緊攥著個銅盒:“公主!工造司……司長說,‘指南勺’成了!”
    贏無憂眼睛亮了亮,快步迎上去。內侍將銅盒捧給她,盒上還帶著工造司的火漆印。她揭開盒蓋,裏麵鋪著層軟皮,皮上臥著個磁石磨成的勺子,放在刻著方位的銅盤裏。她輕輕撥了下勺柄,勺子轉了幾圈,最終穩穩指向南方。
    “好東西。”她指尖撫過冰涼的勺柄,“有了這個,在海上就不怕辨不清方向了。”
    三日後清晨,碼頭的霧還沒散。贏無憂穿著件便於行動的短打,外罩件灰布鬥篷,站在棧橋上。翠兒緊隨其後,手裏捧著個食盒,裏麵是她親手做的麥餅——給幾個相熟的年輕人帶上的。
    五艘巨艦已升滿帆,身後還跟著上百艘其他船隻。黑色的“秦”字旗在霧中若隱若現。主艦甲板上,站著幾個熟悉的身影:王賁將軍身披重甲,正低聲吩咐著什麽;蒙恬的幼子蒙啟,雖才十六歲,卻已佩上了劍;宗室裏的贏念,捧著她給的《六國異物誌》,正和李斯家的二公子李許說著話——這幾個都是自己請求出海的,王賁鎮得住場麵,蒙啟懂水戰,贏念心細,李許博聞,正好互補。
    出發前,贏無憂特意將他們召集到一起,帶領他們來到船艙的小廚房,準備教他們如何發豆芽。
    她站在廚房中央,手中拿著一把黃豆,微笑著對大家說:“這是黃豆,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泡在清水裏,每天換兩次水,注意不要讓它們見光。這樣,大約五六天後,豆芽就會長出來了。”
    接著,贏無憂詳細地解釋了發豆芽的過程和注意事項,確保每個人都能明白。她告訴大家,海上航行時蔬菜稀缺,豆芽不僅可以提供營養,還能敗火,預防疫病的發生。
    看著眾人上船,贏無憂站在岸邊,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王將軍,你們此去一定要保重啊!”她的聲音清脆而響亮,穿透了清晨的薄霧,遠遠地傳了出去。
    主艦上的王賁聽到贏無憂的呼喊,立刻走到船頭,高聲回應道:“請公主放心!末將定會不辱使命,尋回奇物,探出航線,為大秦開疆拓土!”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決心和信心。
    贏無憂微笑著點點頭,抬起手,朝著他們輕輕揮動,表示祝福和送別。甲板上的幾個年輕人也紛紛效仿,向她揮手致意。
    “起錨!”王賁一聲令下,巨艦緩緩駛離碼頭,船槳攪動霧氣,留下一道道水痕。
    贏無憂站在棧橋上,看著五艘船破開晨霧,向著東方駛去。帆被風灌得鼓鼓的,像一群展翅的大鳥,漸漸融入遠處的晨光裏。她一直站到霧散了,太陽升得老高,直到船影變成幾個小黑點,才轉身往回走。
    “公主,吃塊餅吧?”翠兒打開食盒,拿出塊還溫著的麥餅。
    贏無憂接過,咬了一口,麥香混著芝麻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她望著海麵上殘留的帆影,輕聲道:“等他們回來,說不定就能讓關中的百姓,冬天也能穿上暖和的棉衣了。”
    翠兒沒說話,隻是幫她攏了攏鬥篷。她知道,公主心裏裝著的,從來不止是幾塊餅、幾件棉衣。那五艘駛向未知的巨艦,載著的是公主對天下的念想——總有一天,這四分五裂的土地會連成一片,再無戰亂,再無饑寒。
    海風依舊吹著,帶著水汽的微涼,像是在應和著這個藏在琅琊台晨霧裏的約定。
    在贏無憂忙忙碌著出海事宜的時候,鹹陽城的大街小巷卻彌漫著一股別樣的氛圍。此次科舉的進士們,經過長達三個月的緊張培訓,終於迎來了結業的時刻。
    這些新晉的縣令們,有的來自名門望族,有的則是寒門子弟,但此刻,他們都身著一襲青色官袍,顯得格外莊重。盡管他們的麵容還略顯青澀,但那眼底燃燒著的,卻是對未來建功立業的熱切渴望。
    在這離別之際,大家都忙著收拾行囊,彼此拱手道別。有的相互叮囑,有的則互道珍重,言語之間,既有對同窗情誼的不舍,更有對各自前程的期許。
    “張兄此去南陽郡,可要多保重。”一個麵容清瘦的年輕士子舉杯道,他是來自齊地齊悅,即將赴任九江郡下屬的柴桑縣。
    被稱作張兄的張倉笑著回敬:“齊賢弟才該當心,柴桑毗鄰楚地,聽說那裏的百姓近來都瘋了似的種甘蔗,連糧田都荒了,你這縣令怕是不好當。”
    齊悅聞言,眉頭微蹙。培訓時,博士們特意講過楚地的情形,說那紅糖香甜異常,連宮中貴人都愛不釋口,卻沒提過糧田之事。
    他將酒一飲而盡:“既為父母官,自當為民計長遠。若真如王兄所說,我倒要看看,這甘蔗到底是福是禍。”
    話音未落,驛站外傳來馬蹄聲。送他們赴任的車馬已備妥,青色的官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士子們紛紛起身,整理好衣冠,踏上馬車。車輪碾過青石板路,朝著大秦的四麵八方駛去,車轍裏,藏著大秦未來的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