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電梯門緩緩合上，將院長助理的目光隔絕在門外，時厘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電梯自動上升。
    “叮——”
    電梯門再次打開，頂樓的景象映入眼中。
    頂樓的麵積比不上其他樓層，六邊形大廳裏每一麵牆都是實時監控，展示著育兒院各個角落。
    除此以外，腳下和頭頂的光幕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大多是時厘看不懂的專業術語。
    【第13代抗焦慮基因已植入】
    【共情基因的表達量再降低15%】
    【今日重點優化第A31批次的反叛傾向】
    【C29批次出現異常情感聯結，此聯結或將表現出生育欲望，建議該批次集體銷毀】
    時厘匆匆掃過，沒有多做停留。
    她得抓緊時間，午餐隻能絆住助理幾分鍾。
    頂樓隻有一個辦公室，院長辦公室是套間，外間是接待室和院長助理的工位。
    外間擺著紅木沙發和茶幾，茶幾上有茶具和茶寵，木櫃的玻璃裏有瓷白的茶葉罐。
    院長許是也到了年紀，更偏愛一些複古的老物件，而非冷冰冰的高科技產品。
    時厘沒發現有用的東西，轉身推開裏間的門。
    撲麵而來的灰塵有些嗆人，許多地方都蒙上了一層灰，一看就是最近沒人打掃過。
    時厘覺得奇怪，院長隻是去述職，又不是不回來，清潔工作做成這樣，實在說不過去。
    她沒聽到食堂裏的聊天內容，卻也感覺到了東郊的護士對院長態度奇怪，和西郊全然信賴的樣子截然不同，這些人並不喜歡這位院長。
    心裏的疑團又重了幾分。
    辦公室裏沒有沙發，從天花板上垂下來一個深灰色睡袋，邊角洗得發白，應該是經常使用。
    時厘想起自己寢室裏也有同款的睡袋。
    院長平時就用這個休息？
    既然是院長經常用的寢具，時厘走到睡袋跟前仔細搜查，從內襯裏找到了一個圓形芯片。
    她藏進手心，目光掃過桌上的多麵體光幕，有密碼，她不覺得自己能快速破譯，果斷放棄。
    從辦公室的風格看得出來，院長比較成熟老派，桌上有筆，或許會有紙筆記錄的線索。
    她從書櫃上開始找，書架上的書塞得滿滿當當，抽出一本才發現是仿真書殼，裏麵空得能塞進半塊磚頭，明顯是用來裝門麵的。
    時厘：“……”
    她老了也要這麽裝！
    她耐著性子從左往右一本本抽出來，直到某本仿真書入手時，重量明顯不對。
    時厘立馬打開書殼，裏麵果然藏著東西。
    一部小巧的黑白諾X亞手機。
    按鍵字母被磨得看不清，老古董機。
    估計現在連中心城的信息網絡都連不上。
    嗯……想想院長應該和她年齡差不多，這藏東西的手法，倒是和她小時候有異曲同工之妙。
    時厘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手機裏沒有通話記錄，通話簿也是空的，卻存著上百條未發送的短信，像是直接當日記寫了。
    草稿箱裏的短信太多了。
    時厘索性從最近的日期開始翻。
    她想知道，那批東郊的天選者經曆了什麽。
    [基因檢測結果全是錯的，為什麽還要送孵化艙過來？它們到底在隱瞞什麽？？？]
    [不行，我必須去一趟內環問清楚。]
    [怎麽可能……孵化艙全都失活了……]
    [我早該想到的，中心城快要走到頭了。]
    [汙染的氣息蔓延過來了，楊蘭竟然提議要用人來囤積食物……這做法實在太極端了……]
    時厘眯起眼，楊蘭就是院長助理的名字。
    中心城的汙染源是【螞蟻】。
    中心城一開始也隻是參考了螞蟻的社會結構發展，並沒有完全照搬螞蟻的生存模式。
    但汙染加劇的特征就是“蟻化”。
    汙染嚴重者會出現種植真菌、製造蜜罐螞蟻的行為，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蟻。
    從短信內容來看，院長不同意楊蘭的蜜罐蟻計劃，助理的汙染程度比院長更嚴重。
    院長想帶幾個人和她一起去內城，這樣院裏的補給足夠周轉，但院長助理卻不願意放人。
    於是，她趁著夜色私下找到了那些新人。
    院長不會操作先進設備，所有指令都由助理傳達，不知不覺間被自己的助理架空了。
    那些老員工或許是被汙染了，又或許在利益驅動下做出選擇，站到了院長助理那邊。
    而剛來的天選者，隻看到了所有人對院長的避諱，院長平日的一些行為被曲解和誤導。
    時厘看到這裏，想到了一個經典的雪山鬼故事，一行人爬山遭遇雪崩，到底誰才是鬼。
    這群人指認院長是那個“鬼”，院長也反過來告誡天選者，助理和其他員工才是鬼。
    這些天選者陷入了同樣的選擇困境。
    院長平時就古裏古怪，對網絡設備表現得那麽抵觸，夜晚還會突然出現在宿舍裏觀察她們。
    反觀院長助理，平時和她們接觸更多，永遠從容得體，條理清晰，還深得老員工的信任。
    換做是誰，都會覺得院長更像汙染物。
    這些天選者，選錯了生路。
    時厘呼出一口氣。
    她將仿真書歸位，看不出動過的痕跡。
    將那部手機和圓形芯片揣在身上，確認辦公室裏沒有其他的發現，轉身離開辦公室。
    電梯再次抵達頂層。
    這次，楊蘭正在終端內和荷魯斯交談，似乎在說借調的事情，沒有多留意周圍。
    黑剪紙人的時效還沒過去，隻要時厘不主動引起注意，應當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回到寢室，剛推開門，敏敏就迫不及待迎上來，“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沒？”
    時厘點了點頭：“我試過了，我們可以借助集裝箱離開，等裏麵的貨卸空後直接藏進去。”
    公民前往其他區需要開權限，但貨物不用。
    敏敏嚇得眼睛都瞪圓了，聲音也變了調，“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集裝箱的安檢有多嚴你難道不知道？一旦被發現……咱們就全完了！”
    “不搏一搏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