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厲縛明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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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京灣雅樓,頂層露天餐廳內。
    “你遲到了。”
    解千然半躺在真皮沙發裏,矜貴得控訴姍姍來遲的顧淮。
    他拿手腕側撐著腦袋,愜意晃蕩小腳丫,繞在小腿上的銀鏈隨動作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顧淮在解千然對麵落座,一身麥芽色西裝搭配淺咖條紋領帶,襯的他氣質溫雅,謙遜斯文。
    他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將襯衫袖口規整挽上去,溫聲回:“抱歉,解小少爺。”
    “有點菜嗎?我記得你喜歡吃這道菜。”
    他指了指菜單某處,侍者頷首記下,隨後又點了兩道對方愛吃的甜品,將菜單遞過去。
    解千然看著顧淮平舉過來的菜單卻沒接,舒服的窩在沙發裏打哈欠,唇角噙著狡黠的笑。
    ……
    直到侍者舉著菜本的手都開始發酸,小心翼翼偷瞄了眼仍保持著平舉動作的顧淮,不知如何是好。
    顧淮有些無奈:“解小少爺。”
    解千然似乎滿意了,終於直起身子接過菜單,大刀闊斧開始點菜,讓手臂發酸的侍者應接不暇。
    點完菜他將菜單隨手一扔,身軀前傾往顧淮麵前湊:“下次不許遲到!”
    解千然的長相矜貴又嬌氣,氣質俏皮而狡黠,瞧著白白軟軟得一團,活潑靈動。
    顧淮放下發酸的胳膊,笑著問:“消氣了?”
    解千然勉強點點頭,又不滿道:“你不是該叫我千然嗎?顧淮哥哥——”
    這尾音被解小少爺拉的又甜又長,顧淮被叫的頭皮發麻,語氣也淡下來:
    “解千然。”
    解千然被叫了全名也不惱,隻無所謂聳聳肩。
    看顧淮的假麵破功實乃人生一大樂趣。
    “說吧,叫我出來做什麽?”
    似乎是玩夠了,解千然恢複正色,一邊拾起刀叉小口小口吃著剛上來的甜品,一邊問顧淮。
    “什麽時候和秦重結婚?”
    “嗯?”
    解千然從糕點裏抬頭,舔掉唇角的餘屑,一雙靈動的眼睛那麽一轉,福至心靈得問:“哦~所以顧大博士剛剛放我鴿子,是——”
    他意有所指得笑了笑,覺得這事有趣極了。
    他是知道顧淮找他來做什麽的,當初秦重利用前沿的生化武器,摧枯拉朽得攻破了反叛軍的大本營,打得對麵毫無還手之力。
    但禍福總相宜,與龐大的利益相伴而來的是更為嚴重的後遺症。
    戰爭後的經濟複蘇、和平時代的來臨、信息素武器的問世……間接令apppha本就隻占據了二成人口,和占據了七成之數的beta天壤之別,數量少的劣勢在戰爭時代可以通過強大的身體機能和極高的戰鬥素養彌補,但這優勢在和平年代可沒那麽明顯。
    雪上加霜的是,由第一分化研究院所研製出的信息素武器,雖擊潰了敵軍,卻也在某種程度上擊潰了老一派appha和oega喪失理智,變成隻知道攻擊和發情的怪物,雖說可以使用防護用具進行控製,但依舊如迷藥般防不勝防,不知道多少appha世家人人自危,急於研究出可以徹底抑製這種武器的藥物,奈何收效甚微,一時之間醫藥行業的地位如日中天,顧淮也理所當然成為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而身為當代第一醫藥世家的解家,更是成為了各大apha家族爭相籠絡的存在,這其中首屈一指的便是秦重所在的秦家。
    事實上,秦重可以拿到信息素武器擊潰敵軍,其中少不了顧淮和解家的手筆。
    昨日這藥劑有了新進展,想來顧淮是約他出來商討這個。
    至於為什麽開口就是問他的婚事嘛……
    解千然咬掉個櫻桃,瞧著對麵拿著手機神色愈發凝重的顧淮。    很長一段時間內,解千然都以為顧淮是一個沒有欲望的人,他沒有apha的易感期、也不存在oega的發情期,對任何性別的人都沒有透露過半分興致,永遠都是一副雲淡風輕得樣子。
    費盡心機策劃這一切,卻又對萬事萬物漠不關心。
    仿佛立於雲巔的神隻,執眾生於棋盤之上。
    直到——
    對麵的顧淮摁滅手機屏幕,他眉間染上些愁容,端起茶輕抿了口,問:
    “你不是喜歡秦重,這麽不上心?”
    直到兩年前有一次宴會上,他看見顧淮遠遠望著一個人。
    生生將手裏握著的環形耳墜捏到變形。
    他皺著眉找顧淮算賬,那是他最喜歡的墜子,可男人卻充耳不聞,反而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千然,你是不是喜歡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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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喜歡秦將軍。”
    他聽見自己三年前的話和現在的重合,相同的回答,心態卻已全然不同。
    解千然俏皮得眨了眨眼,將這點惆悵甩出九霄雲外,又開始滿口胡謅:“可是我也喜歡哥哥呀。”
    “……”
    顧淮放下茶杯,沒說話。
    他眉心的愁意尚未完全散去,沒什麽心思與人玩笑。
    解千然目光若有似無往顧淮手機上瞟,好奇是什麽讓向來不動聲色的顧大博士如此犯愁,奈何顧淮沒有再打開手機的意思。
    他最怕顧淮這樣無聲注視著他,總覺得這人目光下壓著什麽很深很沉的東西,瞧得他無所遁形,悻悻回道:“好吧,好吧,我會催家裏抓緊時間結婚的。”
    顧淮點點頭,蓋過了這個話題。
    解千然接著說道:“言歸正傳,那個藥…”
    嗡嗡嗡。
    話還沒落地,顧淮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顧淮看了眼來電提示,幾乎是沒有片刻猶豫就接起電話。
    那邊傳來悉悉索索得人聲,隱約能聽出來語氣急促且語速很快,顧淮的表情雖然沒有很明顯的變化,但唇角卻越繃越緊,眼簾也隨之垂落。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代表著他現在心情很差。
    解千然的話再次被打斷,悄悄豎起耳朵偷聽顧淮電話。
    顧淮看了眼解千然,沒和他計較,隻說:“今天先這樣,後麵再聯係。”
    便匆匆離開。
    解小少爺就這麽被晾在了原地,春日晚風吹過他的麵頰,留下一地蕭瑟。
    “……”
    “喂!顧淮!!你幹嘛去!?”
    正事還沒說呢!很急!
    顧淮步履匆忙往外趕,壓低聲線快速吩咐:
    “把那些人甩開,聯係醫院那邊的人做好準備,我馬上到。”
    說完他頓了頓,又加了句:“把流雲也帶上。”
    “誒,你們知道嗎?帝國的元帥要結婚了。”
    ……
    “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
    不久前少女們的嬉鬧聲在厲時安腦海中回蕩,天已然全黑了下來,厲時安唇齒間盡是鐵鏽般的血味,脖頸痛到麻木,行屍走肉似的遊蕩在人跡稀少得街道上。
    曾幾何時,他也收到過這樣的祝福。
    路邊昏黃的燈光在他身後打下抹極深的背影,仿若幽暗的深淵拉扯著他墜入,厲時安從不知曉外麵的夜晚如此陰冷可怖,他覺得他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狼狽極了。
    ……
    他就這麽漫無目的得走著,突然一愣,頓住了腳步。
    眼前的情景過分熟悉,厲時安指尖一顫,眼眶泛起濕意。
    不知不覺間,他竟走到了厲家曾經的地界上來。
    昔日的繁華莊園,如今已是蕭瑟落鎖。
    古樸的大門上依稀可見舊日繁華縮影,可如今目所能及蛛網密布、積灰沉沉,正中央用深紅色油漆寫著個大大的“封”字,夜裏看去活像幹枯血痕。
    厲時安抬手小心翼翼得抹掉門上的灰塵,托起那有千鈞重的鐵鎖,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兩年前,厲家。
    那本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乍暖還寒的時節,窗外積雪尚未完全消融;前線傳來秦重領軍大敗反叛軍的消息,厲時安正在厲家和父母說笑慶祝。
    彼時厲家一派欣欣向榮之勢,厲家兩位主人夫婦和睦,且在醫藥行業享有盛名,所生育的apha長子隨軍屢有建樹,oega小兒子更是嫁給了如日中天的秦家,除卻秦重總外出行軍不常歸家外,二人也算琴瑟和鳴。
    身旁的傭人打趣追捧著厲時安,厲時安靦腆笑笑,麵上是滿溢的幸福,厲母給小兒子夾了塊點心,笑著說:“聽聞小秦又打了勝仗,近些天就會回西京,真是年輕有為啊。”
    厲時安小口吃著母親遞過來的點心,又聽厲母嗔怪得笑說:“你呀…也是,都兩年多了,這麽高的匹配度怎麽還不為小秦添個一男半女的?”
    厲時安一口糕點差點噎著:“咳咳咳——”
    “誒!?小心點!”
    曆母連帶著一旁的厲父嚇了一跳,厲父無奈瞧了眼厲母,帶著寵溺的責備,像是說:你和孩子說這些做什麽。
    厲時安剛拿了水杯潤潤嗓,傭人就著急忙慌得跑進來,將屋內的幾人都驚了一驚。
    “怎麽了?瞧你嚇成這樣。”
    那中年男傭麵色慘白,剛一入內便跌倒在地,厲時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傭人顫顫巍巍地說:“不…不好了!”
    “大少爺!大少爺他——”
    啪——
    厲母失手將瓷杯碰倒在地,急聲:“縛明怎麽了!”
    “他…他……”
    傭人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眾人不安間,一道男聲插進來:
    “嶽父,嶽母。”
    隻見秦重披著厚重的軍裝,風塵仆仆得邁進厲家大門。
    “小秦!”厲母站起身走上前,他急於詢問大兒子的消息,下一秒又停下腳步。
    她看見秦重身後跟著數列全副武裝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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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哥…?”厲時安不安得攥緊手掌,茫然瞧著眼前的景象,秦重穿著一身繁重的甲胄軍裝,陌生而威嚴,厲時安心中的恐慌越來越大。
    “你,你剛回來嗎?怎麽衣服都不換?”
    “……”
    秦重的沉默撕碎了他那點微妙的僥幸。
    風雨欲來。
    “安安,過來。”
    訓練有素的士兵很快將厲家團團圍起,空氣中都是緊繃的冷冽之感,秦重站在三尺外,向他伸出手。
    apha的目光很沉,麵上沒有半分笑意。
    厲時安沒動,秦重身上的肅殺之氣令他退卻。
    “小秦,這是怎麽回事,縛明怎麽了?”
    厲母起身走到秦重身邊,看了看麵色灰敗的男傭,又看了看四周肅穆的士兵。
    “厲夫人,抱歉。”
    秦重這會不叫嶽父嶽母了,隻眉目染上些許悲憫,但這悲傷淡極了,細瞧上去反而像是上位者對失敗者的憐憫。
    秦重側了側首,士兵從門口抬進來一副擔架來,上麵蒙著白布。
    “這是…什麽意思?”
    厲母麵色瞬間慘白,被厲父扶著才不至於跌倒,厲父的麵色也很不好看,語氣疏冷:“秦大帥,您這是幾個意思!?”
    他們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隻是不肯相信。
    厲時安已全然呆住了,上一秒他還在和家人說說笑笑,下一秒卻突聞噩耗。
    怎麽會這樣?
    “秦哥?”他語氣發顫,又喊了一遍秦重。
    但這次他不指望秦重回應他,跌撞著去掀擔架上的白布,四周的士兵顧忌著他的身份為他讓開一條路。
    …………
    “縛明——!!!”
    白布被厲時安掀開,厲母撕心裂肺得吼聲穿破雲霄,其中所蘊含的悲淒令人聞之動容。
    厲時安放緩呼吸,眼眶濕潤,唇角嚐到絲鹹味:“哥…?”
    厲縛明此刻已沒了人樣,麵部不知被什麽東西炸的血肉橫飛,身上也全是大大小小傷口和結痂,不少處甚至已經潰爛發腫,散發出腐爛味。
    但厲時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的哥哥,他腰間係著出發前他親手為他織就的平安符。
    ……
    沒有回應。
    秦重拿出帝國元首令牌,出口的話如數九寒冰:
    “奉帝國元首之命,厲家涉嫌研究不法藥物,令前線將士損失慘重;著查封家產,相關人員全部收押待審,違者就地處決!”
    “厲先生,厲夫人;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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